不,不可能的,爹娘不会让亚楠做生意的,大哥也不可能答应的。
    难道这才是亚楠不告诉全家人的原因,才让她二舅舅一家出面的缘故?
    亚楠看到六叔眼里的疑问,想想还是在晚上清净的时候,拉着六叔细细说来前因后果。
    “六叔,你也知道的,我那个时候真的吃不惯家里的杂粮,也吃不惯家里的苦菜,才不得不想办法挣钱。
    可是爷爷奶奶,还有我爹,他们都不会答应的,幸好二舅舅,二舅母他们愿意帮我,才会有这个金玉满堂的铺子。
    六叔,如今玉金满堂有二舅舅他们出面经营,我也不需要抛头露面的,爷爷奶奶他们就不会知道我经商,爹也不会知道,这样家里钱多了,不管做什么,也都方便多了,是不是?”
    “你不出面,全靠你二舅舅全家,一般人不知道的话,倒是不会影响你的名誉,但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对不住你二舅舅一家?
    他们可是成了世人眼里的贾商,为了金玉满堂,他们还从宝庆县全家搬到了省城来,志厚志纯原本还是在读书的呢?”
    六叔感觉很是亏欠二舅舅一家人,他们为了帮着自家的亚楠,损失了名誉,也跟着辛苦。金玉满堂的铺子却不是他们家的。
    “嗯,二舅舅一家对我都极好。不过金玉满堂的铺子收入,我分了四股给他们,我自己占六股,这个铺子也能算是他们自家的。
    两个表哥跟我说了,他们并不想走仕途,而是想先学好精算,然后好好经商,挣一分不输于仕途的家产。
    我觉得他们想的也对,就拿我们宝庆县的学生,细细算起来,读书人怕是有上千人,读出秀才功名的,仅仅几十人,读出我爹这样的,仅仅一人。
    这个独木桥太过难走,不少人一辈子蹉跎了,也不过算是读书人,连个功名都捞不上,何必呢?每一个人都要走适合自己的路,才有机会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亚楠解释的同时,趁机也微微灌输六叔经商的想法,那些树桩不仅仅是好看,也是一门生意,做的好,六叔一样可以事业有成。
    “你?你竟然这么想的?那,你怎么看亚融志广他们读书要考功名的时候,还鼓励他们的?”
    六叔忽然觉得亚楠说的例子很对,全宝庆县的读书人上千,能读出秀才功名的也才几十个,能走仕途的,仅仅是大哥一人,李家的那个人不算,如此说来,读出书来真的太难太难了。
    六叔瞬间想到家里的几个侄子,顿时心里充满担忧,要是他们考不出来,一辈子就这么蹉跎下去了?
    六叔一想到这个可能,就冷不丁的有些寒颤,一辈子读书考不出来,这对人是多大的折磨?
    哪怕家里有孩子读出来书,也不可能全读出来的吧?总有孩子会一辈子失望,这?太残忍了!
    从前自己没有想过,今天想到这个问题,六叔就觉得家里的几个侄子,全都打算走仕途,真的好么?
    “六叔,不着急,他们都还小,正是读书识字明白事理的年纪,等年纪大了,成家了,要是再读不出来,我们再劝劝他们,做点别的。
    现在他们都一心想读书,家里又有这个条件,自然先供他们读书,再说了,他们可不是旁人,又有爹亲自教导着,也许他们能达成所愿呢!六叔,这是他们目前想走的路,暂且支持他们走着吧!免得他们内心遗憾。”
    亚楠见六叔有些过分担心家里的男孩,有些苦笑,为了说明志纯志厚两人不愿读书的事不算坏事,倒是把六叔吓着了。
    六叔看着八岁的亚楠,很是心酸,才这点大,暗地里就操了全家人的心,一时忍不住,伸出双手,拉住自己对面的孩子,本该是家里大人承担的责任,却让孩子暗地里默默承担了。
    更甚至是这个金玉满堂,在亚楠六岁的时候,就开张了吧?想到自己那一年的伤重,若非是亚楠,自己早已不在人世了。
    那么多给自己治病养伤的钱,哪有那么多的借口?怕是亚楠为了不让她爷爷奶奶担心,才编出来卖鸟卖鸟窝的借口吧?
    恐怕亚楠说的五十两银子买下的那个大的农庄,还有大哥说的他带着亚楠仅仅花了两百两,就买下来价值两千两的上原县大院子,这恐怕都是亚楠暗地里承担的吧?
    这孩子为了给家里面明上能用的钱,花了那么多的心思,连上原县的大院子,都折腾出来十几家铺子。让大哥他们在上原能吃的好用的好。
    如今宝庆县的那个新来的县令,一再逼迫宝庆贾商,才逼得亚楠不得不带着她二舅舅举家搬到了省城。
    而这些,全是亚楠一个人独自承担着的,还要顾及家里大人的感受,想到这儿的六叔,忍不住的泪流满面,这个孩子,那么叫自己心疼,那么叫自己心酸!
    亚楠看着六叔双手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哭的稀里哗啦,顿时知道六叔心疼自己了。
    亚楠轻轻靠近六叔的怀里:“六叔,你也帮帮我,好不好?你帮我打打掩护,让爷爷奶奶,还有爹他们不要知道我做的这些,好不好?他们要是知道的话,会不喜欢我的。”
    “嗯!六叔不说,六叔谁也不说。”六叔哭着答应,孩子的心,那么柔软,柔软的让自己感到心酸的疼痛。
    “六叔才明白,那些盆景,也是亚楠要做的生意,这些就让六叔去做,亚楠就看着六叔做,好不好?”
    “嗯,六叔做盆景生意,一定能做好的,不过,六叔,那个盆景,是六叔你自己的生意,做的好了,六叔就给爷爷奶奶买好吃的好喝的,让爷爷奶奶住的舒畅。
    六叔还要给你自己找一个美丽善良的姑娘,亚楠的嫁妆已经存的足够了,不能再多了,再多的话,将来都不知道我是嫁人了,还是娶人了,是不是?”
    亚楠并不希望六叔为自己做盆景,虽然这些树桩是自己弄回来的,但后面的侍弄,都是六叔在做的,连家里的爷爷二叔他们都帮着侍弄过的,他们全不让自己动手,怕剪刀伤了自己的手呢!
    如今爹走上仕途,二叔二婶虽然务农,但家里的两个儿子都在读书,他们全家也充满希望,连家里的三姑如今都充满希望,志广读书,三姑父一心跟着戚继光,谋求前程,唯独六叔孤身一人,又曾经伤重,能有一份家业傍身才好。
    至于自己,无需挣出金山银山,自己最渴求的还是所有自己在乎的亲人,能过的幸福安康。
    太过贫穷,注定安康不了,太古富裕,又怕不能幸福,做个一般的富人,过着一般的好日子,应该能幸福安康的吧?
    六叔听着亚楠最后的那句嫁娶的话,有些啼笑皆非,原本心酸的感觉,忽然被冲淡了不少,这孩子,哪有女子娶人的?
    不过也是,女子嫁妆太多了,哪有男子出的起相应的聘礼?这孩子,怎能连这个都知道?
    开业的几天之后,金玉满堂的铺子,才回落到正常时候,没有了那些特意捧场的夫人们,前来买蛋糕的客人,不是仆人就是嬷嬷丫鬟的,说明开业的前几天的热流过去,如今的营业,才是店铺正常的营业收入。
    就是这样正常的营业收入,如今一天的收入,也能在两百两,实在是比在吧宝庆县的时候,强太多了。
    跟缘来酒楼合作的月饼,饼干,还有曲奇,亚楠跟毛建立再次重新定下合作关系。
    饼干跟曲奇,自己不做了,全由缘来酒楼自己做,自己卖,这也是亚楠坚持要送给毛夫人的谢礼。
    月饼的合作,照旧,自家负责制作,缘来酒楼负责销售,依旧是五五对分,但毛建立却坚持送来了两个毛家的仆人,是他们家的家生子奴仆,是来帮着二舅舅做蛋糕,做月饼的,怕二舅舅一家人根本来不及做这么多,尤其是遇上省城大家族办事的时候,一定是忙不过来的。
    这两人是父子,四十多岁的叫毛祝,会记账,毛建立平二舅舅他们生意大了,算账有困难。就将自己院子里面的管家,送来给亚楠,连着父子两人的卖身契一起带过来。
    儿子叫毛砾,二十四岁,不仅仅识字,应对客人也极为热情客气,做事更是婉转,还有一把力气。
    他原是在毛建立酒楼招待客人的,如今被毛建立送来,也是毛建立担心亚楠二舅舅他们,到底是从小地方来的,怕在接待省城这边客人的时候,不注意得罪客人还不知道,有毛砾照顾着,应该不会得罪了客人。
    即使有客人挑起事端,有毛砾看着,也能大事化小,横竖还有青夫人做后盾呢,当然,一般的时候,最好不要惊动青夫人,免得大家面上都难看。
    亚楠对毛建立的一番好意,欣然接受,亚楠知道,自家生意做大了,一定会面临人手不足的问题。
    如今志厚志纯到了省府之后,又再次入学,学精算也学经书,这是亚楠说的,要想做好生意,不仅要学好精算,还要学会明白世人的想法,就是那些经义之书,也要了解,不然如何懂这些人的想法?
    这可不像是前世做生意,能到处广而告之,各种大胆的,免费的,诱惑都有,那个时代是一个相对宽容的时代,哪怕离经叛道的宣传,世人最多一笑而过罢了。
    时下的大明,主流还是严谨的,含蓄的,婉转的,不懂他们的想法,哪怕再好的创意,在他们眼里,很可能是伤风败俗的,这也是亚楠对志纯志厚的期盼,先懂人,后懂做生意。
    如今二舅舅,二舅母带着志娴在后台制作,铺面是毛砾跟毛祝在打点着,亚楠也在观察着省城的各方贵客口吻喜欢,随时微调整改。
    亚楠另外也用自己这几天挣得钱,给六叔在省城也买了一个稍微小一些的铺子,在隔壁街上,客人也算以达官贵人居多,铺面虽然小一些,仅有一百平米,但后面连着的院子,倒是很合意,能有四百多平米,连着后院的屋子,也不错,五间正房,一间厨房,足够六叔住下来了。
    说来也巧,这个铺子原是一个绣坊,原主人是省府邱大人千金,只因为她要远嫁去金陵,这个铺子便被她卖了折现,亚楠才得了机会,价格倒也能接受,一千五百两,亚楠先给六叔垫付了铺子钱。
    “六叔,这间铺子,算是我借钱给你的,等你挣钱之后,再还不迟,这里的盆景,到明年春天,就该有不少能出手了。
    我们送了几盆给毛爷爷带去酒楼摆着,那边客人看上了,自然会提出想买,毛爷爷自会介绍过来,金玉满堂那边也放了两个盆景,吸引人注意,到时候,客人来这边买的时候,价格不能定低了,一盆最少上百两以上,不然就白费这两年的功夫了,也轻贱了这些盆景。
    时间长了,看上你盆景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千万不能对着来客推荐,就当一边自己玩赏,一边割爱卖给有钱人。
    咱们家又不缺钱,卖就卖品味,卖低贱了,买的人都觉得没有面子,暂时趁着树桩生意还没有兴起来,我们在这边多买一些旁人看不上的树桩,再回去宝庆县,买一些树桩,在家养着,后面才能有足够的货源供应。”
    尽管六叔是成人,但亚楠知道,六叔现在在做生意方面,还真不如二舅舅二舅母,也不顾自己年纪小,先将要紧的跟六叔灌输上。
    “嗯,我知道了,家里不缺钱,不着急卖出去,我会等着人求上门来买再卖出去,如有不清楚的,我会多问问毛东家,也问问你二舅舅他们,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我。”
    六叔虽然不曾做过生意,但从前打猎之后卖猎物的时候,还是会跟做买卖差不多,不懂的就多问问人,总不能让亚楠担心自己。
    亚楠失笑,六叔倒是谦虚,也能懂自己的意思,卖这样的东西,最是不能着急。
    六叔的这个盆景铺子,取名:倩影。
    六叔手里所有的盆景,都各自有名字,如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回眸一笑,送子观音,老僧入定,笑语嫣然,等等,尽量用名字,将这些盆景的意境点出来,才显得足够品味。
    六叔的铺子盆景,都一一就绪,放在缘来酒楼跟金玉满堂的盆景,已经开始有人问津,甚至连青夫人的花园里,都放了亚楠送的一盆奇异盆景,很是令省城的夫人们翘首以盼。
    六叔的院子里,如今不仅仅有精致的瓷盆装着的树桩盆景,还有不少从省城花农那边淘来的合适的树桩,养在院里,等一两年才能出意境。不过,六叔铺面上摆放的却是最好的盆景,价格很贵,一盆两百两,不二价。
    这些天,陆陆续续有人过来看铺子里面的盆景,但因为价格确实过于昂贵,出手的远远比见识的少多了。
    因为达官贵人得知缘来酒楼跟金玉满堂,还有青夫人都得了倩影的赠送,所以也没有人敢动歪心思,不管是买了客人,还是来参观的客人,都显得举止高贵大气,亚楠放心不少。
    六叔这几天学着应对客人,倒也自成一派,六叔每天安排两个小厮,给客人倒茶,自己则是只陪客人说说盆景。
    至于价格的事,亚楠如此安排的,将每一个盆景的枝桠上面,都挂着小小纸鹤,一个纸鹤代表五十两银子,买了盆景的客人,还能将亚楠亲手叠的纸鹤一起带走,倒是给六叔的生意,增添了不少好奇的少爷小姐般的客人。
    出乎意料的,原本看的客人多的,竟然冲着千纸鹤多了一些,渐渐的,不出十多天,竟然就将原先修剪出来的成品盆景,全部卖完。
    四十盆盆景,整整卖出六千两,剩下的这些从省城花农手里买来的树桩,倒是不能再卖了,至少要培育一年以上,生意再好,也只能关门闭客了。
    这让原先有些踌躇的客人,顿时失落不少,亚楠跟六叔只能抱歉解释,等后面的培育出来,才能接着卖,不然也不能昧着良心,胡乱挣钱不是?这样的解释,又是折服了不少贵客,如此倩影,当真值得拥有。
    还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了,自己跟六叔还答应了家里,过年前一定赶回去的,六叔的这些新买的树桩,也只能全部托付给了二舅舅照看,二舅舅也花了好几天,跟着六叔学习照看盆景,等着六叔过年回来就能交给六叔了。
    跟二舅舅一起照看的,还有六叔的两个小厮,这是铺子开张之前,亚楠跟六叔一起在牙行挑选的两个伶俐的少年。
    这两个少年,一个十三岁,一个十四岁,大的叫石方,小的叫黄涛,两人都是家里太穷,又因为他们在家不大不小,正是费口粮的时候,才被爹娘卖了出来挣钱养家糊口的。
    亚楠见这两人眼神纯净,六叔也觉得他们看起来可怜,就买了过来,六叔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一天,用上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