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的时候,戚继光跟三姑父趁着夜色,从深山里面回来,这个时候亚楠看到戚继光的眼神,充满野性,连着三姑父的眼神,都牟利很多。
    三姑很是开心,这一年,不仅仅生活的很是轻松,连自己欠的债,竟然都能全还了,自己织绣的那些东西,加上相公进深山打猎挣得,不仅仅全还了爹借给自己的一百两还梁家村村民的债务,还存余了十五两银子。
    三姑被相公抱着的时候,极为满足的说着自己的打算。
    “家明,志广跟着大哥他们去上原读书,原本我没有钱的时候,也只能依靠大哥援助,现在我的织绣能挣钱,你的猎物也能卖钱,我们不如一年给志广带上十五两银子,另外我还想一年补贴爹娘一些家用,我跟志珍两个,在家里一年也要花销不少。家明,你觉得呢?”
    “嗯,都听你的,就是你织绣的时候,千万别太累了,伤了眼睛,累坏了身子,我跟戚少爷,现在靠着打猎,也能挣不少银子,你也别太赶织绣了。嗯?”
    家明用力将子玥拥抱着,每次只要想到子玥,自己就充满了斗志,自己苦了子玥这些年,他日一定给她最美最好的日子,让她在自己爹娘面前,挺起腰杆来。
    “不,我多织绣一些,你就可以少打猎一些,我怕你有事,家明,家里现在过得越来越好了,你跟着戚少爷,少打一些猎物,好不好?我总是担心?”
    子玥抚摸着家明越来越坚硬的下颌,心疼的厉害。
    “没事的,戚少爷说这些猎物比敌人逊色多了,只有多杀猎物,将来才能多杀敌人,建功立业,挣一个功名,封妻荫子,你放心,我会小心的保护好自己,不会出事的。”家明保证似的安抚着担心自己的妻子。
    赵子诚正在真诚的感谢戚继光,感谢他教导六弟识字,这次回家,六弟不仅仅将那些不认识的字全认识了,还教会了家里的其他人,现在家里除了爹娘不识字之外,其余的皆算得上基本识字了。
    三妹的女儿,志珍还小,但也跟着学会了不少字,特别是三妹,如今不仅仅识字了,连织绣也是精细贵重起来,仅仅一年,织绣就卖了六十多两银子。
    想到这的赵子诚有些苦笑,连妹妹的织绣都比自己这个同进士大哥挣得多了。甚至是三妹夫靠着打猎,也能挣五十多两银子,罢了,家里越过越好便好,自己身为大哥,该高兴才是!
    “不客气,其实我也应该谢谢你们,若非是你们一家,我还不知道在哪窝着躲避我大伯呢!
    你们放心,这一年来,村里根本没有人见到我,再过一年,我就能参与朝廷的武科举,到时候,我就能堂堂正正的站在天地间,打击敌寇,再也不用躲避我大伯了。”
    戚继光说到他大伯的时候,两眼发出狼一般的幽光,阴森森的,杀气十足。
    亚楠对现在的戚继光,很是好奇,进山一年难到真的会有如此大的变化?他看起来比去年的时候,凶狠多了,就是不说话,也给人很大的压力。
    亚惠在家看到他,都绕着他走路,说是怕见他的眼睛。不仅仅是亚惠,就是家里其他人,也都赞成亚惠的话,说戚继光的眼睛,很凶。
    也许只有这样的铁血硬汉,才能让那些倭寇,溃不成军。
    “你不怕我?”戚继光忽然走向前面的亚楠,高健的身形站在亚楠面前,显得更具震慑。
    “不怕!”亚楠勇敢的对上如狼一般凶狠的眼神,甚至带上细究,历史上的戚继光,便是这样训练出来的狠劲么?
    戚继光有些诧异,自己因为在黑夜中狩猎,练就了这样的眼神,梁家明就曾说过,自己的眼神像山里的狼,光是看着人,也给人阴森森的危险错觉。对此,自己很是满意。
    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倒是意外,比她爹还胆子大,她爹跟自己说话的时候,都有意无意的错开自己的眼神,她倒是敢直直盯着自己看呢!
    “为什么不怕?”戚继光忽然露出一个更为凶狠的眼神,戚继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想逗逗这个小姑娘。
    “我为什么要怕戚大哥?戚大哥是好人,我当然不怕!”亚楠一脸无知无畏的样子,很是纯真。
    戚继光败退下来,努力收敛了眼神中的凶狠,再露出笑脸:“嗯,亚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姑娘!”
    “那当然,我还是最好看的姑娘呢,我奶奶说的!”
    亚楠一脸的骄傲,说完还骄傲的转身,不跟这个抗倭名将胡扯了,去爷爷奶奶守岁去啰!
    亚琪从自己屋子里面看到了亚楠跟戚继光的面对面的说了很多话,内心又是愤恨又是鄙夷。
    自己的这个妹妹,在娘要走的时候,冷眼相看,一句挽留的话也不说,等到娘走了,她倒是高兴的很,还能勾搭那个野人?
    果然是贱人一个,娘白白生养了一个白眼狼!
    大年初四的时候,亚楠亚青亚琪去了宝庆县,给二舅舅一家拜年,六叔跟着一起的,六叔不是去二舅舅家,而是去亚楠的农庄,了解安排一些佃户的耕种。
    赵子诚对二舅舅有些愧疚,到底还是让他妹妹回到李家,但这件事不是自己不给他面子,而是李秀凤跟自己实在是南辕北辙。
    赵子诚感到自己既然休妻,就不方便亲自去亚楠二舅舅那边,特别是自己刚刚休妻的这会儿,不过,孩子过去倒是无碍。
    至于孩子的大舅舅跟外祖父,赵子诚直接忽视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从前自己看在妻子份上,即使知道他们贪墨了自己女儿的钱财,也忍着,顾着面子。
    但今天无需再忍,妻子已休,亲戚就不是亲戚了。更何况,赵子诚得知他们一家在中举之后,几乎将全云台乡的普通农户的田,全部接纳的时候,就更加坚定了彻底断了关系的决心。
    赵子诚对此行为深感不齿!鄙夷他们贪墨大明粮税,痛恨他们愚弄无知百姓!自当跟他们划清界限。
    六叔将亚青亚琪亚楠送到二舅舅住的金玉满堂的铺子,自己独自去亚楠的农庄安排佃户耕种去了。
    亚琪从娘发了狠话回到娘家之后,安静了很多,不是在屋里安安静静的看书,就是在屋里安安静静的织绣,哪怕三姑主动过去跟她商讨花样,她也总有借口避开三姑。
    爷爷奶奶见她如此安静,也担心她有事,便叫亚惠带着她多动动,但亚惠只要看到亚琪那一脸鄙夷她的眼神,就没有一点兴致。敷衍几次要带着她去菜地,结果却被亚琪毫不留情的回绝了,从此亚惠也不想再去碰钉子了。
    赵子诚在上原的时候,怕亚琪跟那些世家千金小姐一起学会攀比,学会奢侈,才严格要求她在家看书织绣,但回到家里,赵子诚却是希望她能跟家里人亲近亲近。
    在看到她用无声的行为抗拒自己家人之后,赵子诚这才让六叔带上亚琪跟着亚楠他们一起去她二舅舅家,顺便在县城逛一逛,放开心怀,希望亚琪慢慢接受她娘被休的事实。
    亚琪冷眼看着二舅舅,二舅母热情招待亚楠,鄙夷的很想吐他们口水,难道你们不知道你们唯一的妹妹被亚楠害的休回娘家了么?
    哦,不是,应该是你们自己害的我娘被休的,去年的时候,不就是你们舍不得那些东西,才害的我娘被我爹休了的!
    想到这的亚琪,冷冷的站起来:“我出去看看你们的铺子。”
    “我跟你一起看看吧?”
    亚青站起来,打算陪着亚琪,从娘走之后,亚青就比从前注意多了,在看书之余,每天必然花费不少的时间,陪伴亚琪,而亚琪除了他之外,对任何家人都极为冷淡。
    尤其是对待亚楠,不仅仅是冷淡,眼神里面都含着仇恨。这让亚楠一家人,无可奈何,亚琪这孩子,罚也罚了,打也打了,但她非要将她娘被休的事,怪在亚楠头上,也只能等她慢慢明白吧!
    如此,一家人也嘱咐亚楠,尽量少出现在亚琪面前,他们怕亚琪在昏了头的时候,会伤害亚楠。
    而亚楠也乐得答应家里人的要求,事实上,亚楠也感到自己对亚琪没有应该有的亲姐妹之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很难喜欢她,也没有那个兴致,教导她什么的。
    全家人那么在意她的心情,不差自己一个,只要她不伤害家里人,自己不在乎她如何看待自己,等她安安生生的长大,自己给她安排一笔不错的嫁妆,客客气气送她嫁人,今后互相之间尽量不来往得了。
    “志厚,陪你表哥表妹一起去铺子看看?”
    二舅母见亚琪没有什么兴致,提出要去前面的铺子的时候,急忙吩咐一旁的志厚相陪。
    志娴去年单独陪着亚琪的时候,就犯了错误,惹来了那么大的祸事,这次,就让志厚陪着亚琪吧!
    二舅母还想将亚楠拉一边,私底下将今年挣得钱跟亚楠回报一下的,便没有想到亲自陪同亚琪过去。
    志厚答应一声,便领先出去,带着亚青亚琪到铺子观看。
    “亚楠,今年我们铺子跟缘来酒楼合作,卖月饼挣了三千两,饼干跟曲奇,一共挣了两千两,亚楠,你给我们家的钱太多了,今年就不要那么分了吧,其实这些应该都是你挣得!”
    二舅舅拿出五千两的银票,还是很激动的,今年的的总收入,还很是丰富,主要还是缘来酒楼带去省城,卖的多的缘故,这其实也是亚楠结识他们家的缘分。
    “不,二舅舅,这件事我们早就说好了的,也是你们自己挣得。”亚楠正打算接着说下去的时候,忽然瞥到宝庆的吕良县令到来,便打断了跟二舅舅二舅母的谈话,急忙站起来迎接县令。
    “大人!”二舅舅,二舅母两人也看到了县令的到来。志纯志娴两人见到县令,也很是乖巧的下跪行礼,却被县令及时制止了。
    “吕叔叔!”亚楠笑着迎向县令,很是意外看到县令过来。
    “我也是凑巧听说你来了,正好有事找你说呢。”
    吕良将李秀钰中举之后,接纳了全云台乡普通农户田地的事,回禀知府大人之后,得到回复,暂时忍他,不过这期间的粮税,还得叫他自己解决,知府大人甚至建议他找本地大户乡绅资助。
    县令回来之后,好好想了想,自己还有什么能交换那些大户乡绅的资助,想想也不过是本县的一些山林能打动这些大户乡绅。
    想到整个宝庆县的大户乡绅,自然也没有忘记亚楠,亚楠在县城就有一处一百几十亩的田地,若是可以,自己当然愿意先让亚楠挑选那些自己能提供的山林土地。
    二舅舅,二舅母见县令是来找亚楠的,行礼之后,急忙避开出去。
    “叔叔?”亚楠睁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向县令,县令找自己会有什么事?真不好猜。
    “亚楠,我知道你虽然过年才八岁,但你的心智却堪比大人,叔叔也不掩瞒你,你大舅舅中举之后,几乎将全云台乡的乡下农户的田地接纳了过去,凭借他举人的功名用于避税。
    而我们宝庆县的粮税总额,是始祖皇上的时候就定下的,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更改的。
    大明时下虽然很多举人,带上族人,亲戚避税,或是带上全村人避税,也都可以理解,但像你大舅舅这样,肆无忌惮接受全乡农户投献的,全大明独有他一人。
    但是这件事难就难在那些农户跟你大舅舅双方,你情我愿的构陷虚假买卖田契文书,这件事对宝庆县来说,已经成了一个很大的隐患。
    这件事我虽然叫人劝过你外祖父和你大舅舅,但他们回答说,读书就是为了报答父老乡亲的,实际上真正的理由,是他们不可能自动放弃这些到嘴的肥肉。
    你们家跟他们家是断了关系的,我也是才知道你爹断了跟他们的关系,恕我直言,我才也知道了你曾经受了你外祖父大舅舅的欺负,所以我才会跟你说这些实话。
    这件事他们不肯松口,我也没有大明律法能强行逼他一个举人交税,我暂时能做的就是在自己任期内,先将宝庆县的粮税给交足。
    眼下少了云台乡这么多农田的粮税,我也只能想办法拿出本县山地资源,跟当地大户乡绅交换粮食完成税收。
    这是我准备的几处山林,这几处山林都没有铁矿什么的,只是山林,只能用来种树种竹子,我打算卖了,换成我需要的粮食。
    亚楠,你如今也有不少田地,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我用你手里的粮食,换这不出矿的山林?”
    大舅母拿着亚楠的金项圈布匹到县城卖的时候,被毛掌柜的发现了,这才暗暗领悟到自己当初送亚楠的东西,全到了李家手里。
    再联想到亚楠跟着她二舅舅一起做金玉满堂的生意的时候,从没一次看到过亚楠外祖父大舅舅他们出现,如此,毛掌柜的就留意起来,最终得出结论,亚楠跟她外祖父大舅舅疏离的很,但跟她二舅舅却是走的很近。
    最可疑的还是,亚楠外祖父一家分家,正是在自家送亚楠钱财的数天之后,说明这件事引发了李家巨大矛盾。
    毛掌柜告知毛建立之后,毛建立顺着这些消息,便猜测出不相上下的事实真相,很不齿老李秀才父子,也很心疼亚楠。
    县令自然也得知了毛建立的告知,更是特意安排自己从老家带来的护卫,仔细打听验证,又得到惊人消息,赵子诚在去年初已经休妻,而赵子诚今年回家过年,直接就断了跟李家的关系。
    虽然赵子诚休妻,休的是亚楠的亲娘,但从自己打听出来的消息得知,亚楠对她爹休妻一事,一直冷静旁观,这才叫县令惊惧,亚楠虽然是八岁小孩,但其心智绝不差成人,只怕她娘真的是自作孽所致,不然着孩子绝非是不顾亲情的人。从她如此跟自己交往就知道,她是讲情分的孩子。
    亚楠抬起头来,看向吕县令,还是很感动的,感动他真的没有当自己是外人,能将大舅舅的这件事,说的这么透彻,似乎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站在大舅舅一家的立场上。
    难道他早已知道自己跟外祖父大舅舅闹翻了?也许吧,他身为县令,手底下那些衙役,总会听到些什么的,如此也好,免得他自以为自己会维护他,让他对大舅舅一家姑息纵容。
    从他今日的言辞来说,他已经得知自家跟大舅舅一家断了关系,自己也得知他根本没有打算会包庇纵容大舅舅的心思。如此甚好。
    “叔叔既然没有将我当做外人,我也当叔叔是亲人说说心里话,叔叔如此做法,虽然能敷衍几年,但终究还是有纵容之嫌,对叔叔的政绩来说,有害无益。
    抵制如此贪婪之风,遏制如此愚昧之气,才能令叔叔政绩显露,更能给叔叔增添运筹帷幄的高深形象。”
    亚楠一脸严肃,若是不能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将大舅舅拽下来,可真是白白糟蹋了县令对自己的一番信任。
    联合县令,搞臭大舅舅,最好能让他止步举人,这也是自己应该还给他的报答,以免他将来高中进士当了高官之后,为了遮掩他曾经的丑行,迫害自家。若是他止步举人,他这辈子不出意外的话,在大明官场里,也就是打酱油的命了。
    “亚楠,你虽然心智熟,但官场里面的事,还是错综复杂的,像他这样接受百姓田地的士子,叔叔可以说,除了你爹之外,真的很难找到有人跟你爹一样,在中举之后,不接受任何一家的田地投献的。
    不过是大家在接受四周田地的投献,也有个度,不会出现你大舅舅家这样,将全乡的农户田地都接纳了的状况,那些百姓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敢投献给他的,难道既不怕他转身不认账?
    这件事即使我身为县令,也没有立场光明正大的阻止他,不然他都可以反问我,有没有跟他一样,接受田地的投献?我这说起来,也能算得上是五十步笑一百步了。
    亚楠,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没有这个立场,跟我一样的官员,谁也没有这个立场,光明正大的去喝止你大舅舅的如此做法!”
    县令缓缓解释着自己的无奈,在县令眼里,亚楠虽然才八岁,但从她的作为,言谈来说,比大人更稳重,而她跟她大舅舅外祖父实际上已经形如仇人,自己跟她说这些,既无碍,也能获得她的同仇敌忾。
    “叔叔,这件事,你们官员无法下手,大舅舅也不会吐出到嘴的肉,但云台乡的农户,却可以主动退出投献。”
    亚楠稳稳的坐在县令对面,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浑然一股尊贵之气。但亚楠却毫无所觉,这只是县令恍惚间的一阵感觉而已。
    “谈何容易?这些村民贪图每一季五成的粮税,自甘将家里的田地,双手奉上给李家,自愿成为他们家佃户,都是利益使然啊!”县令感慨。
    “既然都是利益使然,不如就从这利益上面做文章。以叔叔的位置,安排几个衙役书吏位置为交换利益,给几个会办事的已经投献了田地的农户。
    嘱咐他们撒播舆论,就说我大舅舅在京城无意中侮辱了某某王爷的宠妾,上面打算,抄了我大舅舅的家,所有大舅舅名下的家产,全部充公。
    再让他们家率先大张旗鼓的去我外祖父家要回投献田地。这些农户一旦听闻此事,又遇上有人急吼吼的要求退佃,后面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这个舆论。如此要求退佃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我外祖父即使不相信大舅舅惹来这样大的祸事,但苦于没有办法得知他在京中的消息,苦于他被全乡人困住,不能进京核查事实,而他能做的就是为了名声,先安抚最先过来要求还田的农户,将田契还给他们,毕竟投献的时间还很短。
    但随着舆论越来越沸腾,要求退还田地的农户,越来越多,也许我外祖父就不愿意了吐出越来越多的利益了,不仅仅是舍不得这些,更要为他还担心我大舅舅若是果真有事的话,他也需要变卖这些田地,换成银子去救我大舅舅。
    也许到时候,那些没有能退还田地的农户,跟不愿退还田地的外祖父之间会发生不小的冲突,甚至会告发到叔叔这儿。
    不过这个时候,叔叔应该都能运筹帷幄了,不知道叔叔觉得如何?”
    县令忽然瞪大了眼睛,见鬼似的看着亚楠,如此称釜底抽薪之计,连知府大人也没有想到,才会让自己暂且忍耐几年。从他的言辞里面,似乎京城高官已经有了对他的打算,但应该是顾忌士子免税的这个盖子,才会不得不暂且忍一忍他。
    若是自己能按照亚楠的计策,完美解决这件事的话,不论是对治下,还是对升迁,绝对都是百利无一害。
    尤其是对本县的粮税,更是有好处没有坏处,自己再不必为此卖了本县的山林,将来被人诟病。
    送走县令之后,亚楠才发现二舅舅二舅母一脸不还看的僵硬在铺子里面,大哥也是脸色很差。
    “亚楠,亚琪跟着你娘去了你外祖父家,走了一会了。”二舅舅最先站出来解释情况。
    亚楠看向大哥,想听到他的解释,因为这件事发生之后,爹恐怕最先要问的就是大哥。
    亚青脸色铁青,怎么也没有想到娘忽然来到这儿,虽然因为看到这里有县令带来的衙役,没有敢进来,但亚琪却激动的奔了出去,然后便再也不肯回来,非要跟着娘去外祖父家。
    就在亚楠等着亚青解释的时候,六叔回来了,六叔也得知了亚琪跟着她娘跑去她外祖父家的事。
    “先回家再说吧!”六叔想了一下之后,还是决定回去跟大哥说一声之后,再做打算。
    二舅舅,二舅母默不作声的将他们送走之后,一家人这才面面相觑起来。
    想到那个小姑的势利泼辣贪婪嫉恨,二舅母浑身无力,亚楠怎么就摊上这样的娘?怎么一点也不会为自己儿女多想想的?
    亚琪跟着被休的娘,能有什么好处?更何况是在大嫂那样的人手心里,更会有什么好处?被卖了都不知道啊?
    不过也不一定,那个小姑跟大嫂若是相比起来,二舅母也不确定,亚琪跟着她那个不省事的娘,会不会被大嫂欺负了?
    退一步说,亚琪那个侄女也太无知了,去年那么欺负自己女儿也就算了,但今年她竟然连自己家人都不顾,临走还放话给亚青,说她再也不会回那个欺负她的赵家了。再也不会看亚楠那个叫人恶心的脸了。
    “碰!”赵子诚得知亚琪跟着她娘到了她外祖父家,甚至连亚琪放的话都知道的时候,气的要死,狠狠锤击了一下书房的桌子。
    “我现在就去要回亚琪,亚琪是我赵家的女儿,不论如何,我是不会让她娘带着她走的。”
    赵子诚决定,马上去隔壁李家,带回亚琪。
    当赵子诚带上儿子,到了李家大门的时候,老李秀才出来了,李秀凤也带着亚琪出来了,大舅母也出来了,甚至是李家村的很多村民,也自发的将赵子诚父子围了起来。
    “爹,你走,我再也不做你女儿,我是娘的女儿,以后就跟着娘,你们赵家欺人太甚,逼的我跟娘走投无路,只能投靠外祖父大舅舅,你还来做什么?”
    亚琪回到外祖父这之后,就被自己的娘,大舅母,还有外祖父联合教导了一回,这不,赵子诚刚刚过来,他们就最先将未成年的亚琪推出来,让赵子诚自己亲生女儿来打击赵子诚,打击赵家。
    “亚琪!你给我过来!”赵子诚脸色原本就不好,结果到了李家之后,竟然被自己亲生女儿当众泼污水,给难堪,顿时真的很想抽死这个不知轻重的女儿。
    “亚琪,你胡说什么?谁逼你什么了?”
    亚青顿时也感到无比的气愤,从娘被休之后,全家人都注意到了亚琪的不对劲,都有意安抚她,甚至自己丢下学业,也要每天抽出时间,陪伴她,怎么亚琪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忽然诬陷赵家?赵家不仅是自己的家,难道不也是她的家?
    “大哥,你不是看到了吗?爹为了哄亚楠一个人高兴,把娘休了,把我关起来,爷爷奶奶他们哪一个不是死命惯着亚楠一个人的?
    家里的好东西,全让爷爷奶奶给了亚楠,没有给我一个孙女之外,连你这个孙子也没给一个子,他们赵家是疯了,放眼看看,哪有这样死命惯着小孩的人家?
    可偏偏赵家就这么惯着,惯的亚楠无法无天,无视外祖父,忤逆娘,不过是被娘罚跪了一下,亚楠就哭的喊得让爷爷奶奶惩罚娘一个当家主母。
    爹为甚至为了哄亚楠高兴,在上原县,整整把我关了一年啊!一年里,不准我出去,就因为我不小心碰了亚楠一下,就被爹关了一年啊!呜呜呜!”
    亚琪哭诉起来,围着赵子诚的李家庄的村民,无比激愤。
    “果然是忘恩负义的!”
    “就是,老秀才教导了他这么多年,他高升了,发达了,就抛弃妻子了!”
    “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要是他有情有义,高中之后,老早就带着赵家坝的族人,过上好日子了,还等到我们李家中举,反过来要投献我们李家的道理?”
    “呸!人模狗样的东西!”
    赵子诚双眼冷冷的看向自己的无知女儿,她可知道,她今天的这番话,会伤透她爷爷奶奶的心,更是会伤透亚楠的心,还有自己的心。
    老李秀才很高兴,要的就是赵子诚名誉扫地,将来等儿子高中,还要剥夺他的功名,将他打回原形,不,是叫他一无所有。
    哼,今天就让乡亲们看看,赵子诚的丑恶嘴脸,这话可是他亲生女儿说的,谁不信?
    “亚琪,爹再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跟不跟我走?你要知道,你娘是为了何故被休,也知道爹为了何故断了跟你外祖父的情分。
    这些事,我们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你虽然过年才十岁了,但亚楠八岁都能明白的道理,爹相信你一定明白。若是你再执迷不悟,爹不差你一个如此无知的女儿!”
    赵子诚的心冷了下来,一心想要管教好这个女儿,无奈却怎么也教导不出来,以至于到了今天,这个女儿能亲口在全李家庄人的面前,泼她亲爹,泼她亲妹妹,泼她亲爷爷奶奶的脏水,如此执迷不悟,自己还能如何?
    赵子诚之所以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亚楠的那些财务被她外祖父贪墨的事。主要还是顾及亚楠二舅舅的感受。
    甚至不能提及自己休妻的缘故,也是顾及亚楠二舅舅的感受,他在这件事里面,最为可怜,也最苦。
    虽然自己今天被这么多村里人耻笑,辱骂,但是赵子诚相信,自己在考上举人之后,因为没有接纳他们投献田地,早就有这样的人,在背后耻笑自己,辱骂自己,不过是今天他们骂出声音来了罢了。
    “你走!你走!我不是你女儿,我是娘的女儿,你眼里只有亚楠一个女儿,你还管我做什么?
    我从今天起就跟着娘,跟着外祖父,大舅舅过,我从今天起,就是李家人,你休想再关着我,把我关疯!”
    老李秀才冷眼看着赵子诚,看看,这可不是我说的话,全是你自己的女儿说的,这说明你做人做的实在是人神共愤了!自始至终,我们李家人,都没有说一句话,足以叫乡亲们,看清楚你们赵家一家的丑恶嘴脸。
    李秀凤也一样冷眼看着赵子诚,这个很心的男人,自己一度以为会跟着他获得荣耀,跟着他过上飞黄腾达的好日子,就是去年被他休了,自己也那样忍辱负重的哀求着,甚至以死相逼着,才有机会跟着他去了上原。
    没有想到,他的心坚硬如铁,任凭自己怎么融化,也融化不了,到了今天,他更是连一丝脸面也不给自己,铁心撵走自己,让自己成为弃妇。
    可是,大哥中举了,全乡的村民都成了大哥的佃户,谁敢嘲笑自己?大哥大嫂也说了,等将来一定给自己重新再找一个更好的,至少是县令这样的。远非你一个小小八品教谕可以比拟的。
    今天就让你亲生女儿唾弃你,让你赵家在整个宝庆县,臭不可闻!
    至于亚青,只要他也到自己身边来,大嫂说过,会给他谋一个好前程的。
    “亚琪!你?”亚青额头的青筋暴露起来,妹妹的话,说的太绝,虽然她才十岁,但这么大年纪才农村里面,早已是当家的年纪,谁能说出这样的绝情话来?难道真的要做李家人?被人暗地里嘲讽是不孝之女?
    “我们走!”赵子诚心死,今天连李家大门都没有进去,就被他们这样堵在外面,被自己的亲生女儿,狠狠的诬陷,泼了脏水,在这么多人围观的情况下,自己无法说出实情,更无法强行带走女儿。
    亚楠看到爹跟爹大哥两人灰头土脸的回来,倒也不奇怪,外祖父一家是极其不要脸的,但爹却顾及太多,如此之下,爹还能不灰溜溜的回来?
    “爹,不必着急,也不必气愤,再等等,等一段时间,爹就会发现,外祖父的名声也不是那么好的。”亚楠轻柔的安抚着爹。
    “怎么回事?”赵子诚忽然看到了女儿眼里的那抹笃定,女儿有事没有跟自己说?
    “爹,你看看,外祖父接纳了全乡人的田地,这以后的矛盾多着呢,暂时是看不出来,但时间久了,自然就看出来了。”
    赵子诚看着亚楠的自然表情,听着亚楠的话,叹口气:“纵然是这样,倒霉的不还是那些无知村民?”
    “爹,那就叫活该!也让天底下的人都看看,与其想着天下掉馅饼的好事,不如安安分分的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这天底下本来就没有白来的便宜!以此警示后人,也不错呢!”
    亚楠淡淡笑着,这些村民投献田地的行为,看起来无可厚非,谁家日子过得都紧巴巴的,自然想过好一些。
    若是打着避税的想法,只能是自取其辱。
    大明的乡绅,集中了大量的土地,越来越多的农户,沦为佃户,这其实是历史上大明奔溃的非常重要的原因之一。
    亚楠不愿意自己看到的现在的大明奔溃,现在的大明,虽然时有靼子侵犯,也有倭寇烧杀,但整体来说,这个大明的百姓生活,大多数还是相当稳定有奔头的,自家就是这大多数的一员,自然期望大明能稳稳的持续下去。
    若是从戚继光出现的时间算计,大明不会很快奔溃,但现在的历史早已不是自己熟知的那个历史,自己再不能用原来的历史知识,度量现在的大明。
    若是可以,自己愿意尽自己之力,尽量维护大明的稳定,绝不期望在这个大明,发生大规模的战争,暴乱,饥饿,死亡。
    亚楠期盼自己的家人能安安稳稳的,小富即安的活着,那便需要今天大明的安稳。
    至于那些便宜没有占着最后倒霉的村民,亚楠只能说,他们会成为典型的大明反面教材人物,天底下再有想着避税的村民,就该想想云台乡的这些村民。
    爷爷奶奶气的要死,也没有实际的办法,能去将亚琪带回来管教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孙女,狠狠的扇赵家人的耳刮子,让赵家人成为云台乡的笑柄。
    二舅舅回年到亚楠家的时候,不仅仅给亚楠准备了不少去上原带的饼干曲奇,月饼,还跟赵子诚一家人再三表示道歉。
    虽然爹跟大哥的行为,与自己没有关系,但在自己心里,总是感觉对不起亚楠。
    若非去年在自家的那件事,亚楠爹不会休了妹妹,若非今年亚琪到自家去拜年,亚琪也不会从自家去了李家庄,更是要命的在乡亲们面前,那么污蔑赵家,那么污蔑亚楠。
    二舅舅知道,亚琪一个十岁孩子,不会做的这么狠的,应该是自家人教唆的,偏偏亚楠跟她爹顾及自己,忍下来那份屈辱。
    亚楠爷爷奶奶虽然劝慰二舅舅不关他们的事,但爷爷奶奶的脸色终究是不好看的,爹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