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看了一圈之后,瞬间有了打算,这么大庄子,肯定要人管起来,亚楠一个小孩自然不会懂这些,自己还不想离开赵家坝的老家,老二两个肯定还得跟着自己做家里的二十多亩田地,不可能让他过来替亚楠管着庄子的。
    倒是老六,这次伤了身体,大夫也说了不能下地干重活了,到不如到这替亚楠看着庄子,虽然佃出去的良田不要多费神,到时候收租子就是。
    但那些葡萄架子跟花圃,却是不好办了,难道让自家去卖葡萄跟花?这不是成了商人了吗?
    葡萄倒也还好,好歹亚楠二舅舅需要,卖给自己家亲戚,一般人也不计较,但若是出去卖花,这不还是成了商人了啊?
    实在不行,这十亩的花圃,全种粮食。总不能让自己家人抛头露面的去卖花吧?
    “好好好,让六叔给我打理庄子,这么多田,得来的粮食,一定够我们全家人都吃上白米饭了,爷爷!”
    亚楠自然高兴答应。六叔的身体,不适合再下田,进山做那重体力的活计,那个大夫说的。
    现在既然有这个机会,爷爷如此安排,自然最好。
    “亚楠啊,爷爷想把那十亩花圃全改成良田,这样,我们家就不要出去卖花,被人嘲笑,而且还能多出十亩田地产粮,多好,是不是?”爷爷将心里打算说了出来。
    “好啊,都听爷爷的!”亚楠小脸笑的很是灿烂。
    若是从前,也许亚楠会绞尽脑汁的想着说服爷爷奶奶的理由,留下花圃挣钱,十亩花圃一定比十亩良田挣钱多了。关键是自己有县令这个门路。还有毛建立这也的合作伙伴,一定能挣得比花农多多了。
    但如今亚楠想法改了,爷爷奶奶最怕的不是苦日子,而怕的却是忧心忡忡的日子。
    前面县令拿出二十两精盐,就让爷爷奶奶有些心神恍惚的,今天又被自己这个庄子震到了,花圃的事,全由爷爷说了算吧,也好叫爷爷奶奶少担心一些。
    并且亚楠还想到了那些淳朴的花农,自己曾经接触过他们,他们以卖花为生,生活简朴,自己确实不能再挤压他们的市场了。
    就这样,爷爷让佃户铲除十亩田地的花圃,虽然佃户极为不理解,但东家这么做,就是不理解也只能照做了。
    “好了,既然来了,我们也好好收拾一下这里,免得这个院子里面看起来实在是太不干净了。”
    爷爷将花圃的事安排之后,顿时捋起衣袖,准备收拾这些天无人收拾的院子。奶奶更是早就蠢蠢欲动的要收拾了,看惯了家里的整洁,如今看到这个院子,哪里都是落叶跟积灰,虽然不严重,但看着就难受,如何能行?
    亚楠哈着嘴,这?这么多院子,这么多家具,里里外外真要收拾了,不得累死爷爷奶奶啊?
    “爷爷!奶奶!不要收拾了,我们先回家吧!等这边需要住人的时候,再带上二叔二婶他们一起过来收拾,好不好?”亚楠急忙婉转阻止爷爷奶奶。
    “这哪行?看着就心里堵的慌,来都来了,正好收拾好了回家。”爷爷说的蹦脆响,态度很坚定。
    “就是,这个现在也是我们家了,看着家里乱糟糟的,吃饭不香,睡觉也不香。”奶奶也是一样的态度。
    “爷爷奶奶,要不然,我们花几十文钱,请我们家的佃户过来帮我们家收拾?”亚楠小心建议。
    “亚楠啊,你爷爷奶奶骨头还硬着呢,这点小活对你爷爷奶奶来说,不算事,总比下地干活轻松多了,你先到外面去玩玩,这里灰尘多,会呛着你。”
    爷爷婉拒亚楠的提议,在爷爷眼里,这点活还要花钱请人?这不是糟践自家钱么?村里谁不是从嘴里抠出一点钱来的?怎舍得胡乱花钱?
    不过爷爷也感动这是孙女的一片孝心,知道孙女是怕自己两个老的累不动,孩子可是小觑了自己呢!爷爷咧嘴想着。
    “亚楠,有那几十文钱,能让家里吃几天白米饭了,可不能这么白白给了人家!”
    奶奶的想法一如所有的农村人一样的俭朴,怎肯舍得将自家几十文钱白白给了人家?又不是自己真的老的不能动了?就是自己老的不能动了,家里还有儿子媳妇呢!
    “爷爷奶奶,亚楠也会收拾的,亚楠能扫院子。”亚楠见爷爷奶奶如此,也只能认输了,不敢强求爷爷奶奶能顺着自己的想法。
    其实自家条件好了,确实可以花点钱,请人帮忙干活,这样不仅仅能顺手接济周围的百姓,也能让辛苦了多年的爷爷奶奶享享福。
    亚楠刚刚说完,爷爷奶奶就都停驻了。
    “亚楠,你赶紧到院子外面去,不要给呛着,有爷爷奶奶在,还能要你一个小人扫院子?”爷爷奶奶双双阻止。
    亚楠无语看天,爷爷奶奶你们不管自己身体老了,我还能管自己身体小了?要是你们不怕苦不怕累,我也只能努力陪着了,不然还能怎么着?不然的话,咱就花一点点钱请人?
    “亚楠不累!”亚楠一脸的灿烂,拿起扫帚,就努力扫起来。
    真正扫起来,亚楠才有些无语,这个扫院子的扫帚,是一把细竹子扎出来的,整体分量,估计好几斤重,拿起如此重量扫帚,就已经让自己感到摇摇晃晃,若是想扫的熟练,恐怕难度系数极高啊!要不然,换扫院子改抹灰?
    “不收拾了,下次再来收拾,亚楠,快放下扫帚,你一个小人都没有扫帚高,别被扫帚倒了压着你。”
    好吧,爷爷到底是被亚楠给改变了想法,今儿不收拾了,免得累着宝贝孙女,呛着宝贝孙女。下次乘着亚楠不在的时候,再好好收拾好。
    噢耶!亚楠乘着爷爷夺过自己手里的扫帚,就紧紧抱着爷爷的双腿,抬起小脸,看向一脸宠溺的看着自己的爷爷,笑的更加灿烂。
    “爷爷奶奶,不如我们先挨个见见佃户们,听说刘大富让佃户们除了交县衙的三成赋税,还要交刘大富家的两成租子,县令还说,本地的世家官家佃出去的田地,也是收佃户们五成,我们家要怎么收租子好啊?”
    亚楠见爷爷奶奶终于答应不再动手清扫院子,便将佃户们的事,先跟爷爷奶奶商量一下。
    通过县令自己已经了解到,本地的地主,家里面没有功名的,佃出去的良田,一样要交县衙三成粮税,除去粮税之外,佃户一般还要交地主家两成租子。佃户总共要交出五成的粮食。
    而本地还有不必交税的世家,管家。他们家里的田地,虽然不必缴纳三成粮税,但他们并没有因为能省去这些赋税,而减轻佃户们的负担,佃户们基本上还是叫你五成出去。
    县令也说了,这是世家照顾当地地主贾商,怕引起不必要的矛盾,亚楠听了也觉得可以理解。这个相当于本地统一了佃户们的田租。
    尽管如此做法,得到实惠的还是世家官家,但对于这点,世人都能理解,要不然有本事你也考一个功名出来?
    像亚楠爹这样考中举人之后,不肯收族里田地避税的人,双方获益的实在是少数人。村里族人到现在才慢慢接受亚楠爹如此做法。
    “可惜,太远了,要不然佃给村里族人种,然后收个三两成,就好了。”
    爷爷叹口气。想到了村里的堂兄弟,堂子侄等,若是能带着他们过好一点,心里也过意些。但心里也知道不能的。
    “还是别想这些了,让村里人都知道了我们家有这么大一个庄子,暗地里还不眼红死?
    倒不如还是让原先的佃户种着,只是田租五成也太多了,不如减他们两成,也好叫他们能吃上饱饭?”
    奶奶立马否决爷爷的提议,说出自己的想法。
    亚楠发笑,奶奶前面连话几十文钱请人打扫院子都舍不得,却能舍得这么多租子给农户?但瞬间心里感到很是惭愧,奶奶这是心疼庄稼汉户呢。
    “也好,庄稼人家家户户也不容易。”爷爷自然是理解村民的辛苦。
    亚楠苦笑不已,爷爷奶奶这是心地纯良,宁愿自家少挣点,也不愿佃户们艰难。
    但这样的佃租,算得上是本地地主们的统一做法,若是冒出一个打破平衡的地主,独自一人让利给百姓,亚楠相信,这个人确实会得到百姓的交口称赞。
    但这个人很快会被本地的地主官家围攻,更严重的,会引发县城佃户动乱,因为其他租种的佃户,一定会以此为标准,人心一旦乱了,本县原来的平衡也乱了。
    不讲潜规则的人,要么有舍生取义的大无畏精神,要么就是本身及其强大的存在。
    亚楠反观自家,不得不苦笑,自家既没有强大的后台可以不讲潜规则,也不能不顾及一家人的安危,去舍生取义。
    “爷爷奶奶,不然,我们去问问这些佃户,看看他们能不能吃饱饭,看看他们自己有什么想法,好不好?
    县令曾经告诉我,宝庆县的佃户,要交出去的租子,基本上都是五成的,佃户们心里都接受了这个租子。
    要是我们家租子收的少了,就怕被人知道了,有人嫉恨,背地里可能会闹事,反而不好。
    要不然,我们家看看,能不能在其他方面,帮帮佃户?”
    亚楠不得不阻止爷爷奶奶的善心,自家还没有那个强大的势力,挑战地方潜规则。
    爷爷奶奶忽然沉默了,呆滞了好一会,也许是想通了亚楠的话,也许是他们相信了县令的话,五成租子是本地佃户统一的租子,是不好擅自打破规矩。
    亚楠陪着爷爷奶奶,见了所有自家的佃户,十几户的农户,全是附近家里田地不够的农户。
    亚楠还是很难受的,这些纯良辛劳的农户们,要求真的很低很低,他们只求吃上杂粮饭,从来不敢奢望吃上白米饭。
    “够的,够吃的,交了租子之后,剩余的拿去能换不少的杂粮呢。我们宝庆这地方,雨水够,收成不差,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只求东家能将这些好田,多让我们家租种些年。老汉感激不尽。”
    这个老汉跟爷爷差不多大,一样的满脸皱纹,虽然这么辛苦,但却感到满足。唯求温饱而已。
    “那,那,那就这样好好种着吧!要是遇上难事,再跟我们说,我们家也是农户,都明白的。”
    爷爷叹口气,也只得如此了。只是心里很不习惯,原本自家自食其力,再苦也不觉得苦,可要自己眼睁睁看着自家佃户苦,心里难免发酸。
    “好好安心的种着,只要你们愿意,我们家就一直会给你们种的。”奶奶心里也不是滋味。
    佃户们的日子,过的比自家从前过的苦多了,但他们很是知足。虽然奶奶明明知道,村里人田地不够的,大多也是如此度日,但如今这些人却是自家佃户,这心里总是不得劲。
    “大爷,其实你们也可以想想办法,看看在田梗四周,能不能种些别的,像大豆,蔬菜,杂粮什么的,或者直接在田地沟渠里面养鱼,这些全算你们自己的收入,我们家不会要的,只要不影响田地粮食,你们可以自己多想想办法的。”
    前世虽然不曾下农村,但前世却是信息大爆炸时代,即使不主动学习,被动的耳濡目染也会了解一些的,虽然自己可能是纸上谈兵,但亚楠还是想说出来,也许对于自己来说,这可能是纸上谈兵,但也许这对他们来说,可能是灵光闪现。
    老汉忽然站起来,呆滞的看着小主子,忽然对着亚楠就跪下:“东家大德!老汉感激不尽。”
    亚楠吓得急忙偏开一些,然后跑去扶起给自己下跪的老汉,爷爷奶奶也惊得急忙过去一起搀扶。
    “可使不得,使不得,这会折了孩子的寿的。”爷爷着急的说着,手也拉着老汉的手,扶着他起来。
    “不,不是的,东家不知道,原先我们也像东家说的这样,想着如此既能多些收成,也不影响种粮的,但刘大富家见我们这样,就要另外抽我们五成的租子。
    我们算了一下,要是答应的话,辛辛苦苦一年,等于白白给刘大富家挣了钱,我们自家除了辛苦,什么也没有落下多少好处,还不如就这样光种粮食,还省些力气,能少吃点粮食,也算是挣了钱。
    可今天东家虽然年纪小,却宅心仁厚,能这样体谅我们,如此大恩,老汉心里如何不感激?”
    老汉的话,让亚楠也有些莫名的难受,原来自己有前世的信息并非算是先进的想法,这里贫困的村民,为了改善自家生活,都曾经有过各种努力,不过是遇上了贪心不足的地主,不得实现他们心里的想法罢了。
    其余佃户得知亚楠的说法,都感激不尽,爷爷奶奶见他们能如此感激自家,心里宽慰多了。
    接下来的日子,亚楠过的及其规律,每天给家里人教书识字,除了爷爷奶奶,每个人都不会遗漏。
    而家里人如今也能如亚楠要求的那样,顿顿吃上白米饭,更叫孩子们开心的是,家里的菜被二婶烧的特别好吃。每天也能吃上肉蛋,孩子们的面色,都有了明显的改变。
    家里的大人们被爷爷奶奶严厉告诫精盐不得外泄,孩子们除了亚楠都不知道家里做菜的盐改成了昂贵的精盐,一家人的生活,短期内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但是买鱼肉的钱,却是六叔坚持要出的,当时县令送亚楠回来的时候,借口嘉奖六叔的一百两银子,被爷爷悉数给了六叔本人。
    六叔因为被悔婚,暂时也不可能想婚事,便一定让家里人用他的银子买菜改善生活,六叔说他自己本来就需要好好补补,顺便带着家里孩子一起养好身体。
    爷爷奶奶见家里条件越来越好,也不跟儿子多做计较,将来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只要儿子身体早些好了,他才能帮着亚楠,管好县城那边的大庄子。
    让亚楠没有想到的是,在六叔身体近乎全好的时候,外祖父跟大舅舅两人竟然拎着几十个鸡蛋和一只老母鸡来了,说是来看望受伤的六叔,还说是他们知道的太迟了,怪爷爷奶奶他们不早些告诉他们,让他们失礼了云云。
    亚楠遇上这样的亲人,实在是无语了,若是一般人,早就感到没脸出来见人了,可他们不但能来见自家人,还能装作及其高义的模样,叫人恨不得上前揭开他们的丑恶嘴脸。
    罢了,连爷爷奶奶都在忍耐着,顾全着爹娘的脸面,跟他们虚与委蛇着,自己还有什么不能忍耐的?
    走开便是,不去揭开他们的脸面,但也绝做不到没事人一样的,对他们笑脸相迎,在自己心里,他们早已不是自己亲人,哪怕爹娘回来之后,极为敬重他们,自己也不可能认他们是自己亲人,他们不配!
    “亲家,亚楠那孩子怎么都不出来见我们的?那孩子也实在是应该好好教导,连起码的敬重长辈也做不到,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对了,上次我们留下诗经给亚楠好好看看的,不知道她如今学的如何了?”
    外祖父一边用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着亚楠,一边还要表现出他这个外祖父对亚楠的及其重视,做全了他这个外祖父高义的脸面。
    爷爷气的内伤,自家孙女给他们一家欺负成那个样子,他们还有脸再来践踏亚楠的名声?当我们家全是傻子啊!
    “亚楠那孩子,从小及其乖巧懂事,特别敬重长辈,不过要是长辈做的实在是不上路子,那孩子就是再乖巧,心里也敬重不起来。毕竟那孩子太聪明,早就懂那是非曲直。
    那孩子不但对我们家长辈都敬重的很,天天都给我们见礼,那孩子还极为友爱兄弟姐妹,家里所有的孩子,每天都跟着亚楠学识字,这么几个月下来,每一个人差不多都认识几百个字了,可见这孩子有一颗赤诚之心呢。这点恐怕连亲家一个私塾先生都做不到呢!
    对了,亲家,今天我也得说道说道你,你也是这孩子的亲人了,为何这几次过来,都有意糟践孩子的名声,你不觉得心里有愧么?若是我们这些家人,果真傻乎乎的信了这故意中伤孩子的话,这孩子一辈子就被你这个外祖父给毁了,难道这就是亲家你这几次过来我们家的真实目的?就为了毁我亲孙女来的?”
    爷爷越来越感觉难以克制内心的愤怒,只想撵走他这个虚伪的亲家,即使不能敞开了撕破脸皮,但撕开一半,还是可以的,这样以后,他也不能这样一脸高义的到自家来,最好经此之后,他老脸搁不住,从此跟自家不相来往才好。
    “亲家大伯,你怎么能这样无视我爹的一片苦心呢?我爹在七里八乡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能被你说成这样?
    要是我爹不管亚楠,我怎么会亲自来接孩子回家管教?更不可能留给她一套诗经,你就是不识字,也应该知道,一套诗经,价值多少?可我们为了孩子好,什么话也没有说就留下了,你们怎么还能这样说我爹要害孩子?要我说,那孩子才是真正被你们溺爱坏了!”
    大舅舅在他爹气的一脸发紫的时候,站出来一脸义正言辞的质责爷爷。尽管大舅舅心里已经看出来,亲家应该是听了亚楠的话了,要不然今天不可能如此对自己爹说话。
    但是,自己跟爹已经让二房背下了那个罪名,自己便无须心虚亲家他们,一定更显得义愤填膺才是。
    “你放屁!亏你还是读书人,是个禀生秀才呢,做出那样的缺德事之后,还能如此大义的指责我们家,也不怕天打雷劈!
    我们亚楠就是小,也知道给你们留点脸面,你们倒好,那么欺负孩子之后,还接二连三的来糟践孩子名声,你们也配做读书人?要是县令知道你们是这样的人,还能给你考试去?人在做,天在看!不要当我们家全是傻子!”
    奶奶也是一忍再忍,结果听到亚楠大舅舅那么指责孩子爷爷的时候,便气的要死,顿时指着亚楠大舅舅,满脸鄙夷的唾弃起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今天我们家礼数到了,就不多留了,他日等亚楠爹娘回来,再让他们两个还我们一个说法,免得跟你们这样不识字的说不到一块去,还越说越拧,告辞!”
    回过神来的外祖父,顿时也不愿多费口舌了,对于这样的亲家,自己从来也不曾放在心里,不过是看在女婿面上,给他们一点脸面罢了。
    但如今女婿不过一个八品教谕,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了,只要儿子明年中举,女婿也比不过自己儿子,自己何须再给眼前这两个不识字的亲家脸面?
    外祖父说完不等爷爷奶奶反应,便一脸骄傲的转身,率性而去。大舅舅也面露嘲讽之后,转身走人。
    心里却是牢牢记住了今天的羞辱,他日要是自己得势,必定叫他们后悔今天的作为,竟然诅咒自己被雷劈,更恨的是他们家竟然说自己不配做读书人?
    “外祖父,大舅舅,这些鸡蛋跟老母鸡,我给你们折算成一两银子,算是你们分期还给我的,后面你们条件好了,还可以这样分期还,时间再长也不要着急。
    毕竟你们也算是我的长辈,我这么敬重长辈,怎么能做逼债的事?是吧?我连利息都不算你们的,外祖父,大舅舅走好,下次再来还债的时候,不限鸡蛋跟母鸡!都可以的!”
    亚楠见爷爷奶奶被外祖父跟大舅舅气的脸色发青,手也发抖,便鼓起勇气,站出来,面见这两个自己最不想见的人。
    他们做了如此伤害自己的事,还装的那么高义,甚至为了做全脸面,还带着鸡蛋跟母鸡来,难道如此就真能顾全你们脸面?你们连里子都不要了,还要脸面?偏不让你们留下鸡蛋母鸡做脸面!哼!
    外祖父跟大舅舅猛然听到站在后面的亚楠,脆蹦蹦的话,顿时生生停驻了脚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那些鸡蛋跟母鸡,自然是自家拎着过来给赵家坝村里人看看的,自家这样的亲家,礼数做全了。
    可恨的是,被亚楠这样一说,反倒成了自家来还债的罪证,真正是气死自己了,这个死丫头,着实可恨,一点也不顾她爹娘脸面。
    “爹,这孩子一贯的会胡说八道,她一个人都能把我们家给搅得分了,她还有什么不能胡说的?
    回去吧,这个孩子我们也尽力了,好在过个把月,妹夫他们也该回来了,到时候让妹夫好好管教这个孩子,狠狠抽才能治好她这个胡乱说话的恶习。”
    大舅舅阴狠的瞪了站在后面的亚楠一眼,丢下这番高义的场面话,扬长而去。
    亚楠哈着嘴,忽然发觉自己还是小看了大舅舅外祖父,这两人做了这样伤害自己的事之后,还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如此义愤填膺,如此的高洁大义,说心里话,自己都做不到这样啊!如此,他们也算是渣渣中的人才吧!
    如此有文化的渣渣,自己要想在言语上打击的他们理屈词穷,憋屈悲愤,甚至羞愧而死,恐怕很难。
    既然如此,今后的自己,重新给他们定位,定位成为敌人,一旦自家有机会,必定要狠狠打击的敌人,绝不能忽视大舅舅刚刚看向自己的阴鸷眼神,那里面包含了浓浓的恨意,自己感受到了。
    “今天的事,你们都看到了吧?亚楠这外祖父跟大舅舅一而再的欺负我们家之后,还当我们家是傻子,从今以后,我们家所有人,都应该在心里提防他们,也在心里不要当他们是亲戚,若不是为了亚楠爹娘,这门亲家,我们赵家可真不想要。”
    爷爷气过之后,一脸严肃的告诫家里所有大人之后,无力的坐下来,头疼着儿子媳妇回来之后,不知道会如何折腾。
    儿子是自己生的,自己有数,他不可能不辨是非,但媳妇却是那个老不死的亲女儿,真是要命的事,早知道自己怎么也不可能让儿子娶他女儿。
    不过,要是没有她女儿,亚楠也不能到自家来啊!爷爷脑中一片浆糊了。
    时光荏苒,很快就倒了腊月里,腊月十五,赵子诚夫妻带着仨个孩子回来了。
    这期间,亚楠娘被赵子诚管教的很是温婉安静,再不敢出去见客,只能老老实实在家做家务,陪伴被赵子诚圈禁起来的亚琪。
    亚琪这几个月,被爹罚的在家那也不许出去,只能看书织绣,帮助她娘坐下家务,表面上虽然安静乖巧,心里却有着很大的怨气。
    怨恨爹对她太过狠厉,更怨恨在乡下的妹妹,下作的连累她跟娘两人。
    赵子诚对妻女两人,最近这几个月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在他管教以来,她们能安安生生的在家,不再出去跟上原县的官家世家搅和在一起,更不会胡乱收她们礼物,如此才是立身之道。
    “爹,娘!”赵子诚进了自家院子,率先上前,磕头跪下,给自己爹娘磕了三个头。李秀凤低低的跟着叫了之后,也安安静静的跪着磕了三个头。
    “爷爷,奶奶!”赵亚青,赵亚秋,赵亚琪三人各自规规矩矩的跟着跪下磕头行礼。
    “好好好,都快起来吧!”爷爷见到自家儿子孙子都好好的回来,满脸的笑容。奶奶自然也是笑得满脸打皱。
    一家人都围着过来,对归来的一家人笑脸相迎。二叔二婶,六叔,三姑等人,等大哥跟爹娘行礼之后,也各自过来,跟大哥大嫂见礼,孩子们更是依次过来见礼。
    李秀凤忽然见到三姑子带着她的两个儿女,一脸的惊诧,自己今天回来已经偏晚,眼看就要天黑了,为何三姑子几个人还呆在自家?
    她被休回家了?突兀的李秀凤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暂时不管她,等会自己先好好收拾收拾亚楠。
    这个死丫头,竟然敢如此祸害自家人,不仅害的自家分家,还害的自己被老爷狠狠管束了这么长时间,连着她姐姐都被她害死了,好不容易交结出来的那些世家关系,被她这么一连累,如今谁还记得自己跟亚琪?
    若是老爷以后还这样严厉,自己跟亚琪反而会成了上原县的笑柄,人家背地里还不嘲讽自家依旧是乡下人?土老帽?可恶!
    亚楠有惊无喜,忽然见到本身爹娘,竟然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起来。全身肌肉,也不由自主的有些僵硬,这是亚楠对自己爹娘起了戒备之心。
    主要还是因为外祖父跟大舅舅的关系,就怕自己爹娘太过看重他们这样的亲人,哪怕明明知道他们如此不堪,也及其看重,若是这样,自己这个女儿,怕是他们要收拾的对象了。一如大舅舅临走时候,叫嚣的让爹回来抽自己那样。
    “爹,娘!”等家里人各自见礼之后,亚楠也学着大人们对长辈隆重见礼那样,跪下对着爹娘磕了三个头。
    第一次见到爹,亚楠从这个爹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笔墨之气,也感受到了端端正正的严厉,从爹的眼神里,亚楠感觉,这个爹像是一个严厉的人,但却不知道他真实的心性如何。
    “起来吧!”赵子诚放低了声音。见到女儿的这一刻,虽然很想问清楚,其中内情,但赵子诚看到爹娘家人都一脸的开心,暂时不想在这个时候,破坏一家和乐的气氛,打算晚上吃完晚饭之后,自己亲自问清楚亚楠,该管的管,该教的教。
    而亚楠的娘却一脸温婉的跟随着赵子诚,安安静静的看向亚楠,并没有说话,她也知道,即使自己再生气这个女儿,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发作,起码等到见礼过后,等到自己将这个不孝女带回自己一房之后,才能狠狠管教,让她不争气的害人害己!
    亚楠接触到娘的眼神,没有来由的打了一个冷颤,娘看向自己的眼神,阴冷阴冷,尽管她的脸上此时还带着微微的笑容,但她的眼神里,却是丝丝的阴冷。
    爷爷见儿子归来,也打算好好跟他说说亲家的事,免得儿子不知情的被他们那样的人给骗了。还以为他们是那么高义的亲人呢!狗屁不如!
    “好了,先各自回去吧。我还有话要跟你们大哥说说。”爷爷见所有人见礼之后,便打算细细跟自己儿子说说,这么多人在场,还是很不方便的。
    “亚楠,跟娘过来。”亚楠的娘,轻柔的叫着亚楠,她压抑了这么长时间,今天是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个女儿了,带回自己屋里,好好收拾,让她以后还敢害人害己?
    亚楠有些踌躇的看向奶奶,其实自己不想跟着娘走人,从她的眼神里面,亚楠看到了大舅舅看自己的那种眼神,很冷很冷。
    尽管自己如今是他们的女儿,但也只是身体上是,灵魂早就不是,他们的女儿,早就死于裹脚事件,说起来也算是死在他们自己手里,自己不欠他们任何东西。
    来到这个异世,谁心疼自己,谁爱护自己,谁就是自己亲人,哪怕你们是我这个身体的爹娘,只要你们做不到心疼我,爱护我,我一样不可能接纳你们。
    哪怕是这个身体的爹娘,也不可能让我心里接纳!最多看在爷爷奶奶份上,表面应付一下,好在他们不过是短暂回来过个年,过年之后还是会离开,自己无需应付多长时间。
    “亚楠,跟你娘去吧!好好说说话,这么长时间,也想娘了吧!”
    奶奶看到孩子如此依恋自己,疏离她娘,窝心的同时,也有些担心孩子跟她娘之间的感情,真要是疏远了,也是不好。毕竟自己老了,陪不了孩子几年,孩子将来要依靠的还是她的爹娘,不是自己跟老头子。
    亚楠微微叹气,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罢了,自己一个成年人,难道还真的怕爹娘不喜自己?
    娘,要是你真心维护我这个孩子,我会好好孝敬你,但要是你不是,就恕我不能愚孝了。
    亚楠默默跟着自己身体的娘,安安静静的走在娘的身后,等着自己娘,给自己反应。
    亚琪一脸愤恨的看着自己妹妹,今天就让娘狠狠抽打她,让她不敬外祖父,让她不敬大舅舅大舅母,让她连累娘跟自己被爹狠狠惩罚,狠狠打才能出自己心里憋闷的恶气。
    亚楠跟着自己娘的身后,也没有忘记观察自己哥哥姐姐对自己的态度。
    十岁大哥,亚青看向自己的眼神,跟爹相似,严肃端正。而八岁的小姐姐,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愤恨。
    亚楠心里猜测,应该是外祖父大舅舅他们故意抹黑自己了吧?要不然娘不会如此阴冷,小姐姐不会如此愤恨,爹跟大哥也不会如此严肃端正。
    若不然,他们作为自己最亲的人,见到遗留在乡下的六岁孩子,应该在一见面的时候,就表露出怜惜之意的吧?
    “亚青,把门掩上!”进了自家砖瓦院子之后,亚楠的娘清冷的吩咐后面一起进来的儿子。
    亚青抿着嘴,听话的掩上自己家院子门之后,没有再跟着娘和妹妹们,而是进了他自己的屋子,他虽然知道娘应该是要管教妹妹了,但妹妹惹的事确实太大了,是应该好好被管家,不然就是害了她。
    “给我跪下!”就在亚楠忐忑等待这个娘的反应的时候,就听到了娘的阴冷声音。
    “娘?”亚楠动作微微有些停滞,有些犹豫,要不要自己先主动解释,主动说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免得她被外祖父大舅舅故意误导利用。
    “你给我跪下!”就在亚楠稍稍的这么犹豫的瞬间,李秀凤一脸火大的用力掐着亚楠的肩胛,尽管在寒冬腊月,亚楠穿着厚实的棉衣,但却感到了强力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