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前奴王英并非是毒害“驯风”的黑手,自是没有什么所谓的解药。
    王英从冷天奴这儿得知当日“垄幽”城破后,面对破门而入的突厥兵,他的母亲和姐妹几个为保清白皆拔簪自尽了,而被母亲塞进猪圈里埋在猪食槽下仅露细芦管吸气的王虎王豹则侥幸生还……
    之后这对儿幸存的双生子沦落街头,更为了吃顿饱饭而被骗入私下进行贩卖孩童勾当的“善堂”……
    如今,王虎王豹同许多失恃失怙的孤儿一起,生活在漠河城的“展北孤园” 里,这对双生子有习武天分,更心心念念着为战死的父兄和自戕的母亲姐姐们报仇,在园内武教头的教习下日夜苦练不缀……
    王英一双布着红丝的眼睛有水光涌动,他知城破后凶残的突厥人会做什么,亲人的罹难虽不出乎他意料,可仍令他心痛至吐血,可得知两双生子弟弟还活着,得知这世间还有血亲在,无疑又令他心有庆幸和安慰……
    王英紧紧盯着,盯着眼前这位一身清寒贵气,神色清冷目光深邃沉敛,语气不疾不徐坦承自己就是“展北孤园”幕后掌院的冷天奴,心有复杂,一时语塞。
    好在对方同他一般,虽同在突厥,可都是北周人,救他,一是为了王虎王豹,二则是不忍眼见北周军人死在突厥人手中。
    王英虽心有犹疑,却也不得不相信冷天奴所说,父亲在军中不过是个百夫长,而他也不过是一区区小队正,根本不值得人在他们身上花费气力打探什么,而若非双生子弟弟王虎王豹所言,冷天奴又怎会知道他王家这么多?
    眼前这位年轻俊美的公子哥儿,非但是活他命的恩公,更是令他两弟弟得以温饱有庇身之所的恩人,甚至是掌控他们兄弟三人生死的主子……
    看着神色激动虎目蕴泪的王英,冷天奴淡淡道:“我所说是真是假,待它日你去了漠河城,见到王虎王豹,自会明了。”
    “您真的会放我去漠河城?”王英脱口而出。
    “我已说过,你想走我自不会拦你,不过却不是现在,待时机成熟,我自会放你离去,”被对方质疑了的冷天奴也不生恼,神色清冷看不出半丝情绪,缓缓道,“不过现下,为免有心人借故生事,还得委曲你做好你的马前奴。”
    王英狠狠擦了把眼睛,虽不甘为奴,却是知有恩必报的道理,心内已然做了决断,一字一句道:“您救了我的弟弟们,给了他们条活路,是我王家的大恩人,我王英的命也是您救的,自今往后,王英认您为主,我这条命是您的,您若有吩咐,王英万死不辞。”
    王英虽是个武人,被突厥兵险些乱刀分尸生死一线之际仍不肯开口讨饶,一身的不屈傲骨,可现在,却能主动开口认主,可知他是个明白事理懂得有恩当报的。
    “王英,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并非我所有,”透察人心般的凤眸看着王英,冷天奴温声道,“不过这段时日,你也同殁他们一般,称我为少主便是。”
    殁是谁?
    王英不及多想,立时应道:“是,王英遵少主的令!”
    ……
    已是两天两夜了,因有王英这个伤患外加一匹走两步颤三颤的病马,冷天奴一行人去往“弥途峰”的求医之路可谓漫漫,而那悄然跟在后的人,也颇有耐心般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
    从清晨走到晌午,途中歇了无数次的二人二骑又停了下来,四周绿草茵茵,山峦起伏,远处,一湾青湛湛的湖水在阳光映照下水光粼粼,倒映出湖边排排垂枝而下的旱柳。
    一直按耐着性子走了一路的赤烈围着“驯风”转了一圈儿,觉得这个同类还挺坚强,一时半时死不了,颇为满意的轻嘶一声,似给对方鼓劲打气,末了,雀跃着,撒蹄四处跑开了。
    冷天奴一声呼啸,唤回“赤烈”,给它卸下身上的马鞍嚼子,放它去自由驰骋,“赤烈”越发高兴了,上窜下跳抖动着身子,似人般拉抻着筋骨,而后又撒欢儿似的来回奔跑嬉戏着,很快便趟过那一湾浅湖,跑进片片垂于水中的旱柳林后没了踪影。
    冷天奴又给王英上了一遍伤药后,目光若有若无的扫了眼湖对岸。
    “少主,跟踪我们的会是什么人?”少主给的内外伤药虽灵验的很,可伤势颇重的王英还是因伤处的疼痛额头沁出了一层痛汗,他轻抽着气,低声紧张道,“不会是玷厥派来的人吧?
    他和冷天奴都令“达头可汗”玷厥人前丢了脸面,如今这四周除了茫茫草原、起伏的山峦,无人涉猎的湖泊和成片的树林外再无它人,将他们两个弄死在这儿就地一埋也不会有人知道。
    玷厥?不像!
    冷天奴略一摇头,心内也颇为不解,显然,跟踪他们的人并非高手,甚至连个武人都算不上,虽对方努力隐藏自个的存在,可那包着草垫儿的马蹄声,极力放轻的脚步声,喘息不匀的气息,令冷天奴禁不住皱眉:就这身手还敢跟踪他,简直是,莫名其妙!
    有心将人揪出来,可想了想还是作罢了,且看对方到底存的什么心思罢。
    如今那跟踪而至的人一湖之隔,隐在对面成片的旱柳树和草丛后,想来,这人也不急着跟上,毕竟他们这一行,伤的伤中毒的中毒,想快也快不了呐。
    “且静观其变吧,”冷天奴淡淡道,抬头看看四肢打着哆嗦,身子颤颤巍巍,嘴里仍有白涏流却有气无力努力抬着脑袋望向“赤烈”消失方向的“驯风”。
    冷天奴给“驯风”喂了些水和嫩草后,抬手又将一个水囊抛给王英,道:“你和‘驯风’赶不得路,还是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而后自个寻了个干净清静的地儿,以莹莹碧草为席,仰面躺了下去,干净修长的指把玩着那枚羊脂白玉缺,指腹滑过玉缺上雕刻的正仰天长啸的虎头,指下是玉质所独有的温润细腻,眼前不觉又浮现出当日同贺知远相遇的情形,不由低喃出声:
    “大司马,你可是找到了你要找之人?”
    “大司马,你我终有再见的一日,只是不知,它日中原再见,又会是何等的情形?”
    将玉缺仔细的放回怀中,星光湛湛的凤眸望着湛蓝湛蓝的天空中飘过的朵朵白云,看着那似不着一丝尘埃的如雪白云,鼻间嗅着青草所特有的新鲜气息,冷天奴眉眼间一抹慵懒倦怠,缓缓闭上了眼。
    ……
    湖对岸,旱柳林深处又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一身材单薄的突厥兵正挥鞭打马追赶着一团火红“烈焰”,明明是一身突厥兵的打扮,脱口而出的气咻咻声音却暴露出她分明是个女子:
    “你给我站住,别跑!”
    “呐呐呐,我可警告你啊,再跑我可就不客气了,若让我逮住你,有你的好看!”
    “好马儿,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将你收为我的坐骑罢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跑了?”
    “可恶,我真的生气了!哼,你给我等着,等我逮到你,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对,就先饿上你三天三夜,没得吃没得喝,看你还有气力再跑!”
    “可恶可恶可恶!”小突厥兵气得险在马背上跳脚,“你竟敢戏弄于我,你是匹马矣,居然也会戏耍我,看我逮住了你怎么收拾你,我要让你去拉车,对,就让你去拉一辈子的马粪车!”
    马蹄声急,赤烈兴奋的嘶鸣声中夹杂着愤愤不平的女音,女孩儿嗔怒声中不失原有的甜美清脆,随着女孩气咻咻的威胁,赤烈时不时喷出个响鼻,似作出回应,明晃晃表达着它对她威胁之语的不屑……
    显然,此时没了主人约束的“赤烈”玩儿兴正浓,正在“逗”人取乐呢。
    不知情的打眼望去,还以为卸了马鞍嚼子,天地间任它驰骋的“赤烈”是匹无主野马,而拼力追逐着它的女孩儿,一副好眼力,欲抓住驯服这匹无主的野马呢。
    隐在一株油松树后的冷天奴唇边泛起了一抹笑意:
    赤烈又调皮了!
    不成想,跟踪而来的这位,竟然是冲赤烈来的!
    “可恶,你知道我是谁竟敢来戏耍于我?”甜美娇俏的声音里又“嘚吧”开来。
    “你给我站住!”脆生生的声音里含着懊恼与愤懑。
    “快,快,你快追上它呀!”清灵灵的似大小银珠落盘的声音焦急道。
    身材娇小单薄的突厥兵右手挥舞着马鞭,急切催促着自个胯下桃红色的“胭脂马”紧追“赤烈”不放。
    若“烈焰”燃烧在莹莹碧草间,“赤烈”兴高采烈的来回奔跑跳跃着,亢奋之际时不时嘶鸣一声,搅得人耳根不得清静,赤烈一会儿跑得没了影儿,一会儿又掠地而来,一会儿又放慢速度有意让女孩儿追了上来,可待对方惊喜过望又拼力纵马追了上来,它忽又箭一般的撒蹄窜了出去……
    许是又气又急中出了许多汗,女孩一把扯下脑袋上的软皮头盔,一头乌黑秀发随之滑落而下,两串色泽艳红的珊瑚珠串将一头乌黑秀发束在脑后,十几个盘在头顶的扎有红色珊瑚珠花的小辫子没了软皮头盔的束缚也落了下来,随着她策马的动作飞扬而起……
    这突厥兵还真是个女孩儿啊!
    待冷天奴看清女孩儿的脸,不由微怔:天底下竟有如此奇丑不堪的女孩儿!
    女孩儿干瘦的一张脸,脸色焦黄,两道粗似胖蚕的朝天眉,眯眯着三角儿眼,猪似的鼻子还往外翻翻着,厚厚的嘴唇,其上唇左右两侧还肿着大水泡,一左一右两个大水泡倒是齐整,可衬的她一张脸越发丑的令人不忍目睹。
    倒是那对儿漆黑却澄澈水灵灵的瞳子,令冷天奴心头忽的一动,似曾相识。
    眼见“赤烈”存心逗耍这女孩儿,心有好笑的冷天奴摇摇头,大步走了出来,张嘴呼啸声起,飞奔着的“赤烈”立时一个漂亮的回旋转了方向,巴巴的朝冷天奴跑了来。
    像个孩子般跑到跟前儿的“赤烈”得意洋洋的打了个响鼻,惬意的甩了甩马尾,腆着马脸蹭蹭冷天奴,末了,一双圆溜溜黑亮的大眼睛满是无辜的瞅瞅追了来的女孩,又看看主人冷天奴。
    见冷天奴忽就现了身,女孩儿目光明显一僵,眨巴了眨巴三角眼,漆黑水灵的瞳子闪过一抹迟疑,下意识抿紧了唇,末了,提马上前,甜脆的声音大声道:
    “喂,汉家小子,这匹马是我先看上眼的,你可不能和我抢!”
    话刚落,又似想到什么,忙又强调:“我追它都追了好久呢,马上就可以逮住驯服它了呢,你可不准同我抢!”
    冷天奴看看这长着一幅令人不忍目睹相貌的女孩,心有喟叹:上天给了她天籁般的嗓音,却又让她长相如此不堪,果真事事不能尽如人意。
    不过她这张脸,这长相,似乎,有些奇怪……
    正打量着对方的冷天奴忽就被女孩儿狠狠瞪了一眼,冷天奴有些讪讪然的收回打量着的视线,他不好紧盯着个姑娘家的脸瞧,虽然这姑娘的长相委实令人不想再看第二眼,可再丑也是个年轻姑娘家啊,总不好去冒犯。
    “姑娘,你难到看不出这匹马根本就是我的吗?”
    女孩儿的眼睛虽难看,可目光澄澈像清亮的泉眼,她目光又闪了闪,不觉中又抿了抿厚唇,抢白道:“你的?你说你的就是你的呀?凭什么!”
    “就凭我是它的主人!”冷天奴微微一笑,“若非我唤了‘赤烈’过来,任姑娘你再大的能耐也追不上它,姑娘方才不是已试过了么?”
    “你,”女孩语塞,可似心有不甘,怒瞪着冷天奴,似是意难平的她持鞭的手忽指向冷天奴,甜美清脆的声音怒:
    “好你个汉家小子,你竟敢成心来消遣本姑娘!”
    “既然这匹马是你的,你明明听见也看见本姑娘在追它,而且追的是如此的狼狈不堪,你怎不出一声?却只躲在旁边瞧热闹,你,你也是可恶至极!”
    女孩儿似恼羞成怒,挥起马鞭抽向冷天奴,鞭子落下了,却是忽就定在了空中,甚至再无法拽动分毫。
    女孩儿定晴一看,惊见冷天奴两干净修长的指正夹着鞭梢呢,明明只是两根手指一派轻轻巧巧状,却似有千金重,生生压制着她全身的气力,任她使尽全力,却如何拽的动?
    “你们女孩子家,为何脾气都这么大?”想到一向飞扬跋扈,无理也要搅上三分的应珠,冷天奴不由轻叹出声。
    “可恶!冷天奴,怪不得连你的马儿都敢戏耍于我,原来它的主人就是个狂妄无礼之徒,汉家小子,你给我放手!”
    “放手!”女孩儿银牙紧咬,气极的她用了双手,努力拽着马鞭欲扯了回来。
    “姑娘你竟知我叫冷天奴?”冷天奴一怔,旋即微眯了眼,一抹危险色闪现,“既知我是谁,便该知这赤烈是我的胯下坐骑,却还要强抓了它去,姑娘,你成心明抢是吧?”
    “呸,你才明抢呢,你才是强抢的匪类呢!我,我这怎么是抢,这‘赤烈’早晚会是我哥哥的,我不过是早几日要来骑罢了!”
    女孩理不直气还壮的话令冷天奴有些怔懵,未及想明白,女孩儿又怒道:“冷天奴,你胆敢欺负我,我一定会告诉我哥哥的!”
    “哥哥?”冷天奴微微一笑,“敢问姑娘,您哥哥是哪位?”
    “你问我我就要告诉你啊?哼,我偏不告诉你!”
    女孩儿三角眼大大的翻出个白眼来,气鼓鼓的不屑道,冷天奴无奈的牵了牵嘴角,不欲与女孩儿计较的他忽就松了指上力道,可没成想,马背上的女孩儿此时正运起全身气力准备来个突然发力,这刚运足了气一个猛拽,冷天奴却恰恰在此时松了两指……
    “啊——”尖叫声中,用力过猛失了平衡的女孩儿直接从马背上翻了过去。
    “咕咚——”沉闷声中姑娘砸到了地上。
    冷天奴清冷的神色一僵,不由咧了咧嘴,只听那声音,自个都为这姑娘感到疼。
    摔了个狠的女孩儿一动不动,毫无声息,冷天奴心觉不妙,探头道:“姑娘,你,没事吧?”
    “……”姑娘没声音。
    难道给摔昏了?
    冷天奴脸上流露出歉意色,忙绕过“胭脂马”到了跟前:“姑娘,实在是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你摔的怎样?可还好?”
    片刻的静寂后,直接从马背上摔翻了过去脸着了地的女孩儿蓦地传来一声抽噎,旋即,满含委曲的哭腔响了起来:
    “冷天奴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摔我,你,你太坏了!呜……”
    似是摔的疼得狠了的女孩儿努力半爬起身,捂着脸委曲的大哭出声儿。
    “呜,呜呜——”
    “好痛!呜——”
    “姑娘你别哭,我真的不是有意摔你,我……”
    “你就是故意的!冷天奴你心肠太坏,你故意来摔我,你还想摔死我!呜——”透过指缝,女孩儿哭诉指斥道。
    “我,我不是……”冷天奴还欲辩解。
    “哥,你妹子被人欺负了,哥哥,我站不起来了,好痛啊,哥哥救我,呜——”
    女孩儿似受了天大委曲,只捂着脸呜呜大哭着,冷天奴一时没了主张,伸手想扶起女孩儿又不敢扶,平生第一遭将个女孩儿给“欺负”哭了,他一时也有些无措,想想自个确实有些理亏,毕竟若不是他松了手,卯足了气力夺马鞭的女孩儿也不至狠摔下马去。
    被女孩儿哭得头皮发乍的冷天奴头疼抚额,面对刀枪剑戟面不改色的他,此时却被这丑姑娘的哭声乱了思绪,耳听着哭得狠了的女孩打了哭嗝,他越发神色僵硬眉眼间现了窘色,甚至舌头有些打结儿:
    “姑,姑娘你别哭,对不起,实,实在是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有意摔你……”
    “你就是有意的,就是有意的!你想活活摔死我,呜——”
    “不,不是,我真不是,我,我只是想松手将鞭子还你,没想到你却卯足了劲,偏偏在这个时候猛拽……”
    “我都摔成这样儿了,你还狡辩,明明是你摔了我,你还来指责我,冷天奴,你太欺负人了!呜——”
    “我……”被牙尖嘴利的女孩儿抢白的冷天奴一时语塞。
    “哥哥你快来啊,这汉家小子和他的马合起伙儿来欺负我一个女孩子,一个想摔死我,一个戏弄我,都来欺负我,呜——”
    瞪着圆溜溜黑亮眼珠子的“赤烈”看看主人,又瞅瞅地上痛哭着的女孩儿,甩了甩马尾,悄无声的后退,远远的溜了。
    冷天奴抹了把头上冷汗,定了定心神,苦笑道:“姑娘,我还是先扶你起来吧,总要查看一下你伤的是否严重,好在冷某身上有点伤药,或许能用得上,若真摔伤了哪里,而你只一味的哭,真耽误了治伤落下了病根反而就不好了。”
    似也怕自个真摔出个好歹,女孩儿抹了把眼泪,泪眼迷蒙的看看伸到眼前的大手,下意识抬头看向冷天奴,冷天奴倒抽了口凉气,惊愕失声:
    “姑娘,你的脸?”
    “你,你怎么连脸皮都摔下来了?”
    盯着女孩沾着泥土和青草的退到鼻间处的大片脸皮,冷天奴忽意识到对方戴的是人皮面具,心道:难怪乍看之下觉得这姑娘的一张脸有些怪怪的,原来是戴了人皮面具啊。
    摔坏了人皮面具,女孩儿也索性不遮着掩着了,顺手“嘶拉”一声将整个人皮面具扯了下来。
    长长羽睫挂着晶莹泪滴,清泪遍布的楚楚动人的一张颜立时呈现在冷天奴面前。
    如此之近的距离,四目相对,冷天奴一对凤眸霍然瞪大,难得有情绪变化的清冷的脸似是凝固了,墨玉般的瞳子直直盯住了眼前人的脸。
    眼前人的五官,虽因岁月流逝有了些许的变化,然根基不变,却是同八年前的那张脸渐渐重合在一起,勾画出他一直牵挂着担忧着的那个女孩儿!
    “凝儿!”
    一声几近低不可闻的喃喃溢出冷天奴的唇齿,不及入人耳,便已随风消散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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