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可汗亲生儿子,白虎扑来之际,早已从亲卫手中抢过弯刀的大王子庵逻和三王子暌息已冲在最前,挡在父罕佗钵的身前左右。
    至于五王子六王子和七王子,本能的躲闪惊魂之后才寻思起要在父罕面前表孝心,可瞅着被老大老三和一众亲兵亲卫团团及小可汗贵族头领们护住的父罕,哪里还有他们几个的插脚地,禁不住暗暗磨了磨牙:
    这两哥哥,还真长个眼力劲儿!
    难怪父罕一直最疼宠的是老三!
    至于老大,呵呵,自王庭商队事件后,近日父罕倒是重用他开了,看来这母族卑微一直闷不响的大哥也要出头了!
    佗钵和大喀木的低语别人未听到,可身前的两儿子暌息和庵逻听在了耳,两人不约而同的耳朵轻动,深深凹陷的瞳子闪了闪,末了,齐齐盯住缠着摄图讨好表温柔无害状的百兽之王。
    “漠北草原这一阵子怎这么不太平?”暌息忽低声道,似是心有纳闷自言自语,“前有红月当空,嗜血恶灵再现,今又有白虎现身,草原神到底想降下什么可怕的神示?”
    身后的佗钵眼皮子一跳,不及回味,庵逻也忽开了口,声音低低,似回应暌息又似自言自语,可低低的声音足够佗钵和大喀木听在耳:“既然白虎是草原神的坐骑,那应该是神兽,祥瑞的征兆,说不得草原神打发白虎来是为了保咱漠北草原人畜平安呐。”
    “呵呵,人畜平安?”暌息王子冷眼睨向正被抬下去的,被白虎所伤痛的惨叫声声的兵卒们,呵笑出声,“看来草原神的坐骑很欣赏尔伏可汗呐!”
    大喀木抓着森白骷髅头法杖的手忽的一紧,若有若无的看了眼脸色沉沉的佗钵,又悄然扫了眼冷潇雨,心内暗道:你让我引了大可汗来看白虎,倒底是意欲何为?你瞧这白虎的磨人劲儿,这不是给‘尔伏可汗’摄图招灾吗?
    ……
    白虎突现漠北草原,莫说摄图,便是狐性多疑的佗钵也暗中让人调查了一番,这世间罕有颇具灵性的白虎到底是人为悄悄驯养故意放出来装神弄鬼的呢?
    还是真的是摄图打猎时无意间撞上来的?
    佗钵暗查的结果是摄图及其身边的人毫无破绽,这只白虎,就像从天而降一般,忽就出现在漠北草原,忽就如此神奇又诡异的出现在了摄图打猎的猎场上。
    摄图的心腹冷潇雨和史拔图汗将军几次试图接近逗弄这只白虎,可每每白虎张开血盆大口冲这二位咆哮作出猎食的攻击姿态……
    显然,这白虎与这二人不熟。
    还是后来这二人总是拿着最鲜嫩的黄羊肉喂食白虎,时日一长,白虎总算是不再低吼威胁,而是神态慵懒的任这两人在它雪白的皮毛上摸上几把,可也仅此而已……
    倒是冷天奴,似身上也有股子凶猛野兽的气息,每每白虎和他对上,不是忽地起身弓起脊背虎毛竖虎啸连连互瞪威慑,便是白虎讪讪扭过大脑袋似懒的搭理他,而当冷天奴执意伸手去摸它雪白若缎的皮毛时,白虎大瞪虎目张着血盆大口,抬着利爪,一副想咬想撕想发威却不得不隐忍的郁闷状,让人看了称奇不已。
    而每每摄图近前,白虎就兴奋异常,不是欢喜雀跃就是一副乖巧讨好状,令观者直摇头,不忍目视这转瞬间就化身为小绵羊羔子的百兽之王。
    当然,这都是后话。
    白虎逃出笼,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纵虎行凶,怎偏偏大可汗佗钵亲来“尔伏可汗”摄图的驻扎地白虎就逃出笼了?
    默吡叶护质疑出声,“达头可汗”玷厥看着那头围着摄图讨好打转的白虎,心有艳羡,自儿也想拥有这么个稀罕的猛兽当猎宠啊!然精光闪的瞳子却流露出疑惑,应声道:
    “默吡叶护说的是,怎么负责看管的兽奴这么不当心,竟叫这白虎逃了出来?幸亏几位王子反应迅速,亲兵们行动及时,否则,止不定它就伤到了……”意有所指的目光在脸色沉沉的佗钵脸上一顿,转而道,“还不知这白虎会造成多少的伤亡?”
    “达头可汗”玷厥意有所指,“尔伏可汗”摄图自是不肯背上谋害大可汗的罪名,要处死看护不利的兽奴时,兽奴哭喊求饶,道是这白虎成了精了,自个打开的笼子逃了出来……
    众人自是不信,可当摄图将白虎赶进庞大的兽笼,白虎却趁摄图转身之际,伸出毛茸茸的大爪子透过宽大的铁栏空隙,笨拙的拔拉开笼上铁栓,末了,甩甩硕大虎头,大模大样走了出来,佗钵及一众小可汗和贵族头领们又惊住了……
    “大可汗,尔伏可汗都看见了吧,是白虎,是白虎它自个开门逃出来的!”兽奴一脸见鬼了的骇然,嘴唇打着哆嗦,牙齿似冷冷的咯咯打架。
    摄图傻傻的看着又跃起身子,两硕大前爪扒上他肩的白虎,盯着它委曲巴巴的一对儿虎目,竟神奇的看懂它所说:你干嘛要关着人家?人家好委曲,人家要出来玩耍,人家要跟着你……
    摄图艰难的转了转眼珠子,心内既得意于百兽之王对他的臣服和讨好,又觉察到佗钵的不快和一众小可汗贵族头领们晦暗不明的目光,艰难的吞下口唾沫,吩咐道:“把笼子间隔做小……再给它拴上两铁链!”
    无人发现摄图眼底里得意又犹豫忧虑的矛盾色,倒是冷潇雨,尽收眼底,薄唇不为人察的弯了弯,笑得凉薄:
    是时候推着摄图大步向前了,那他就助他一推之力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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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罚跪旗门的冷天奴因应珠的维护和白虎的现身,其父冷潇雨整日里和摄图“粘”在一起不知商谈讨论什么,似也没了心思再严惩这违逆父命的不孝子,只下令禁足,不得父命不得踏出毡房一步。
    当白虎被“押囚”后,危机解除,回了神,一句“天奴哥”后欢呼出声的应珠又蓦地冲向冷天奴的怀,视线正悄然看向宇文芳方向的冷天奴猝不及防,又被应珠扑了个正着。
    待心有苦笑的冷天奴将应珠扯出自个的怀,再抬眼看时,却只看见宇文芳在一众侍婢宫女兵卒的簇拥下离去的隐绰背影,她来的无声,去的无息,似从未经历过这一切,只那挺拔的腰身,难掩凹凸有致风姿的背影,却生生幻化出一道苍凉萧瑟的气息,便是明媚的阳光打在她那火红热烈随风起舞的凤氅上,也只发散出金银丝折射而出的点点寒凉……
    随在宇文芳身侧的叶舒忽的回眸,正撞上冷天奴相思入骨的惆怅和不安的目光,深深凝他一眼,似责备,似警告……
    冷天奴一怔,却也无被人抓住把柄的慌恐,只目光复归了淡淡,淡淡迎视,心内则暗道:这位叶舒和“扬烈将军”简容浩还真是般配,一样的敏锐和果断。
    冷潇雨所猜不错,当日悄然率兵汇合的简容浩是想强留冷天奴于军中郑重“肯谈”一番,可冷天奴只低声一句:
    “简将军你不该啊,不该将‘忠魂虽逝,天恩尤沐’的御赐雀屏斗花金步摇旁赠它人,尤其此人,还非我北周女儿!”
    简容浩的侍卫长简率脸色大变,挥退左右亲兵和侍卫,若非简容浩睇止了他,险些拔刀而出杀人灭口。
    倒是简容浩,手抚长长斩马刀,一下一下,指下沉重若有千斤,末了,哑声问:“她还活着?”
    “是!”冷天奴也不拿捏,睨一眼简率,似笑非笑道,“从不离简将军左右贴身护卫的简侍卫长忽就率亲卫前来漠河城查所谓的从往来垄幽城的胡商那里偶得了突厥王庭商队的线索……冷某倒觉得,将军不是从往来胡商那里得了蛛丝马迹,而是深得简将军心之人传了信吧,只是不知,这位深得简将军心之人又是如何将消息传出了突厥王庭……”
    这话说的虽隐晦,于知情人却是太过明晃晃!
    于是乎,简容浩知他是强留不住冷天奴了,毕竟,已是授人以柄,便是不顾亲兵亲卫死伤惨烈强留冷天奴,一来未必有这本事留人,二来,对方自韶花阁始释放出来的都是善意,而他,既然已确定所爱还活着,他全然无法忍受失而复得的痛苦……
    如此,便只能放冷天奴大摇大摆的去了,自个还得为这两位“鬼面”悍将遮掩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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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天奴在被禁足之前,将这些天一直醉生梦死与酒为伴的霍不与给横抱回了毡房,准备亲自照顾唤醒这位一醉解千愁的主儿。
    不过短短时日未见,血眼紫貂“小懒子”似瘦了一大圈儿,原本油光锃亮若缎般的皮毛也似失了油光和风采,见冷天奴掀帘而入,小懒子一个纵身飞扑进他的怀,岂料半空中身子一个趔趄,若非冷天奴眼急手快,它止定半空坠了下去。
    冷天奴鼻子微动,剑眉蹙:这酒气冲天的,小懒子守在霍大哥身边可也够受的,这都给熏的半醉了。
    小懒子脑袋在冷天奴怀里拱了又拱,似委曲极了,末了,又忙不迭扭着俏俏的小身子,伸着小爪子指着酩酊大醉醉卧厚厚毡毯的霍不与“咯咯”叫得焦灼凄惨……
    “咯咯咯——”我主子醒来就喝,喝完就睡,这都多少天了,眼看就不成了!
    “咯咯咯——”我可乖了,守着主子一滴酒都没偷喝,可为什么脑袋晕乎乎的呢?
    “咯咯咯咯——”你快救醒我主子,别让他忘了小懒子啊!
    “咯咯咯咯咯——”守着这醉鬼,小懒子都快累死饿死了,不敢出去猎食,黄羊肉吃着也不香了,你瞧瞧,小懒子都饿瘦了!
    “咯咯咯咯咯咯——”冷天奴,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啊,还站着发呆干嘛?
    与此同时,千金公主宇文芳也正定定的凝视着已醒了过来,小脸仍是苍白如雪,眉宇间惴惴不安色隐现的池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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