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少主一派笃定神色,殁莫名的定了心,忙拿上钱袋子,快步跟上悠哉而去的冷天奴。
    这钱袋子还是少主连夜离开突厥时备下的,里面几十片金叶子,更有十几张大额银票。
    漠河城官办乐坊,流金淌银的风流场所“韶花阁”内此时正曲声婉转悠扬,歌声靡靡,随风飘来的隐隐娇笑中莺声燕语似在耳边呢喃……
    千金求欢的“润”字花阁中,六个妩媚姿容笑靥如花,舞姿妖娆雪臂展,连纱薄裙翻飞风光现,广袖飘飘若蝶儿花丛飞的女乐们正翩翩起舞……
    殁瞅瞅座上身子半斜于隐囊上坐姿慵懒,修长长指把玩着银质酒盏,玉面染了红似有几分熏熏然,凤眸半眯,眼角微挑笑意清贵却透着些许风流色,脑袋微摇似击节一副陶醉沉迷歌舞中的少主,不禁眼角直抽抽:
    座上这位风流之姿天成的俊美公子哥真是一向性子清冷的少主?
    怎就这么眼生呢?
    不是说要找帮手的么,怎就跑来了韶花阁听曲观舞了呢?
    不是喜欢千金公主宇文芳么,还腆着脸紧握着人家小手儿不放,怎这会儿就颠儿颠儿跑到韶花阁寻欢作乐了?
    没想到少主也是个风流花心的!
    瞅瞅少主,又瞧瞧六个不时媚眼悄然觑向少主的女乐,坐在侧的殁不禁拧了浓眉。
    一曲毕,冷天奴睁开半眯的凤眸,微弯了弯精致若画的唇,脸上绽开的一抹清浅笑意险些晃花了女乐们的眼……
    低醇带着点点诱惑的磁音响了起来:“赏!”
    几个女乐闻言不禁心内咋舌,却又喜不自禁的将红唇翘成了菱角状。
    “殁,你觉得如何?”觉出殁的气场不对,冷天奴凤眸看向面无表情的殁。
    “少主说该赏便该赏!”坐下的殁闷声道,转而又将手伸向以锦帛料制成的钱袋子,身为属下,可没资格质疑少主所作所为,虽然心内悄然为少主的败家肉疼,为少主的薄情不耻。
    又赏啊?
    这位冷公子惜言如金,可出手却是个极大方的!
    真真是个金主儿,出手如此阔绰又风光霁月般的儒雅美公子当真是难得一见!
    若是能得了冷公子的青眼,有此恩客,日后在阁内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奴们多谢冷公子!”
    “奴们多谢殁爷!”
    几个女乐,各有心思的她们脸上洋溢着各色笑容,或笑得媚眼如丝,或笑得矜持,或笑得娇羞,或是一副含情脉脉欲说还休状……
    当了次“散财童子”的殁伸手取出六片金叶子,映着投射进来的阳光,金叶子金灿灿的晃花了人眼,而六名女乐的笑颜,比这金叶子更加灿烂。
    “这一大早我就听到喜鹊在枝头上‘喳喳’的报喜,我还说呢,止不定是有贵客上门,果不其然,这不,冷公子您就来了。”
    “咯咯”娇笑声中,一股子浓香袭面,看似三十年岁风韵正好,一袭衣衫不比以色娱人的女乐们厚实多少的管事常妈妈扭着腰肢走了进来。
    她看座上冷天奴的眼神儿,活脱脱是在看一座金灿灿的金山,满目放光,脸上笑成了一朵儿花,保养极好的白白嫩嫩的肌肤生生被这满满的笑意挤出几道褶子来。
    韶花阁里的官奴身的姑娘们也以姿色分三六九等,所在的花阁自也身价不同,上等的“润”“华”“盈”几个花阁进阁费便是一千两,姑娘的费用另算……
    而这位入了“润”字花阁的冷公子,直接拍出了七千两的银票,点了六位姑娘不说,打赏的还极尽慷慨,直接赏金叶子,这都赏了三回了……
    常妈妈心内啧啧出声,极是得意,更是感慨:得亏“赏卖会”那日“赏乐观”里的一场大火和那群穷凶极恶的蛮夷啊,若非混乱中施救不及被烧被杀了好几个大小管事及管事娘子,甚至连负责花阁里姑娘们的掌事也死了,岂会轮到她夫君这个小管事上位,又岂有她这个常娘子负责“润”字花阁的这一天……
    常妈妈不知的是,她该感谢“不求公子”霍不与,是他暗动手脚令大火烧了足足一天一夜,也是他一刀刀将花阁里的掌事给割了又一把火给烧了……
    冷天奴睨了眼扭着丰润腰肢到了眼前的常妈妈,这位,眼生,不过一张嘴倒是挺利索。
    “咯咯咯……”常妈妈像个小娘子般的娇笑声又起,未曾开言笑声先行夺人,“冷公子,您可是韶花阁的贵客,许是不认得我,可我却远远的见过冷公子和霍公子几回,如今呐,我常妈妈也是有幸,有幸得了上面的青眼,着我负责打理这‘润’字花阁的事宜,冷公子,您可得赏常妈妈这个脸,常来花阁里坐坐喝杯姑娘们亲手奉上的女儿红呀……”
    美好的东西自会入了人眼,就如眼前这位多金又俊美的公子哥儿自也令常妈妈看在眼里爱在心头,恨不得亲身服侍一场。
    “冷公子,常妈妈我敬您一杯,祝公子春风得意,事事通达!”
    见常妈妈不请自入已然坐在少主的身侧,亲手满了美酿献着殷勤,一双亮得吓人的大眼睛眨呀眨的,柔媚的身子一软,险些要扑倒少主……殁眉头拧得更紧了。
    冷天奴却似无所觉,只微微一笑饮尽杯中酒。
    被给了脸面的常妈妈脸上笑容越发大了,可倒是心知肚明,她的姿色自是不及那些个年轻水嫩的姑娘们,不及她招呼女乐们上前侍候,冷天奴已开了口,朝殁那边示意:
    “那位殁爷,虽是我之侍卫可亦是我之兄弟,今日是他的生辰,你们若是把他侍候好了,能令他开了怀,本公子重重有赏!否则,呵呵……本公子不介意再入‘华’字阁去一品香泽。”
    “都听见了没?”常妈妈一听急了,倒底是从下面匆匆提起来的,还是欠缺了些处变的沉稳和老练,声音含了几分厉色,“还不去把殁爷侍候舒坦了,若是侍候不好,小心你们的皮,若是不想去下等阁吃苦头,便都打起精神好生将殁爷侍候高兴了!”
    “殁爷——”
    “殁爷,奴来了……”
    几个女乐一激灵,脸上流露出恐惧色,忙不迭一拥而上将殁团团围住,一时间,娇起四起,似处花丛女儿香中的殁险些失态惊急之下拍案而起,可在少主淡淡扫过来的目光中,心头一凛,生生又坐了回去。
    心内暗戳戳道:今是我的生辰?我怎不知?
    眼见这位殁爷眼观鼻鼻观心对她们的美视而不见,六个女乐彼此隔空对视一眼,暗暗称奇:
    这个高鼻深目的夷人,好生奇怪,反应不对啊!
    不应是性子粗蛮对女色急不可耐的吗?
    怎却像个老僧似的入定了呢?”
    眼见殁忽的伸手拿起酒壶往嘴里倒酒,且对她们的劝酒来者不拒,几个女乐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哟,原来是个酒鬼啊!
    难怪美色当前视若空气呢!
    侍候不好这酒鬼,她们几个可就要受苦了,也罢,不是爱酒胜过爱美人么,那便将他灌醉了,人一醉,衣服一脱,往床上一放,草草行事也算给常妈妈个交待了……
    六个女乐又彼此互视一眼,打定了主意,立时又让小丫鬟们上了几坛美酒重新布了酒菜,这便左一杯右一杯殷勤的劝酒开了。
    眼见殁被众女乐灌酒,冷天奴弯了弯唇,心有满意:好了,可算清静了,本就头痛,被这些女乐又是曲又是歌舞的吵得脑仁更疼了,还有这弥漫整个花阁的脂粉味儿,简直熏死个人。
    至于身边这位不时欲往他身上蹭一直呱噪着的常妈妈,确实与之前的管事和妈妈没得比啊,可人浅薄,才更好“聊聊天”不是么。
    然令冷天奴遗憾的是,他忍着将一个劲儿向他温柔小意抛媚眼的常妈妈扔出去的冲动,却没套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原是这位常妈妈之前的身份资格较低,许多事她接触不到,若温清之事,她虽知却是所知不多,只知除了与冷天奴常来韶花阁的霍公子外,还有一出手宽绰的年轻爷极是欣赏温清的琴艺,而温情“死”后,这位爷再没来过……
    韶花阁赏卖会那日“赏乐观”里的那场大火和番夷的袭杀,死了许多人,包括张掖郡郡守的嫡幼子李成瑞及其一干护卫,还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按理说可称得上是骇人听闻的重大事件了,可皆被郡守王宣给摆平了……
    毕竟,事出有因,尤其今上奉行的是和亲之策,只要同番邦蛮夷有关,上行下效,自是不欲将事情扩大深究,以免激起城中不安和民愤,便是死了幼子的张掖郡郡守,也是无可奈何,没见人家镇边将军申子问的独子也被夷人掳了去险险才救了回来么,没见申子问都忍气吞生么……
    “赏乐观那场大火啊,映红了半边天,足足烧了一天一夜,整个赏乐观都毁了,如今是得一点点重建啊,”尚心有余悸的常妈妈抚着胸口作西施捧心状,“许是那里死了的冤魂太多,如今都传在闹鬼,传冤气冲天冤魂不肯投胎转世冤鬼出来作乱,还生生被鬼吓死了两巡夜的护卫呐……”
    已觉索然无趣的冷天奴闻言目光一动:“闹鬼?有趣,说来听听,到底是怎么个闹鬼法?”
    未及常妈妈详说,忽有人来报,说是韶花阁的常客杨公子和许公子听闻冷公子在此,特来相见。
    要见的人可算是等来了!
    这钱是没白花啊!
    冷天奴凤眸星光湛,眼角微挑,含了抹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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