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霍不与搭建的毡房就在冷天奴的毡房不远处,待冷天奴冲进霍不与处,浓重刺鼻的酒气直冲他鼻腔,险些将他给顶了出去。
    霍不与极是挑嘴,平日里对突厥人的烈酒不屑一顾,认为酒质粗劣呛喉难以入口,可今夜,帮冷天奴“送”走了麂文泰后却拎了四大坛烈酒回来,还都给喝了个精光。
    冷天奴抬眼见披头散发一袭白色里衫,坐在床上,颓了脊背的霍不与抬着苍白的脸,正定定看着空中某处。
    额头汗湿的他一脸惊魂未定,一对儿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玩世不恭邪邪笑容的狭长眼睛已是满目空洞,甚至对冷天奴和殁的闯入也没有半丝的反应。
    霍不与身侧,几近直立而起的小懒子血红的眼珠子死死盯住霍不与,似也被他方才惨烈的嚎叫声吓懵了,紧张的盯视着主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冷天奴冲了进来,小懒子一个腾空而起飞跃到他肩头,一个小前爪不断拍着冷天奴表达着它的急切和担忧,另一个小前爪指着霍不与,嘴里“咯咯”声急,似在求助:
    “咯咯咯——”糟了糟了,我家主人睡魔怔了,好可怕!
    “咯咯咯咯咯咯——”快快快,你快帮帮他,让他赶快回魂!”
    快速扫视过毡房,未发现异常的冷天奴朝殁一个眼神扫去,殁意会,掏出火折子,点上烛灯后躬身而退守在毡房外。
    “霍大哥,你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
    冷天奴快步上前,急声道,心内则暗暗纳闷:霍大哥今夜这酒喝的,怎越喝脸越白?
    眼见苍白着脸色,失神魂游状的霍不与,冷天奴不禁心里发沉,显然,一向自诩潇洒不羁的霍不与的情形很不对,似受到了打击,又似在恐惧什么……
    一个念头飞闪而过,今夜,霍大哥似乎就有些反常,好似,从见到那个叫宋学义的医者时就有些不太对头……
    只因他一心挂念着宇文芳的安危,虽觉霍不与有些异样,却并未深想。
    见霍不与对他所问似无所觉,只兀自怔怔出神,冷天奴不由提高了声音:“霍大哥!”
    低醇的声音震在霍不与耳边,他身子陡地一个激灵,空洞的瞳子里波光一动似回了魂,转了视线看向冷天奴,虽有了反应,可眼底里还是一片茫茫然,声音也甚为无力道:
    “是你啊天奴。”
    见主人回了神开口说话了,小懒子一个飞扑,扑进霍不与怀中,不嫌主人一身的酒臭气,也不再气恼主人太过小气,四大坛酒竟然一口都不舍得给它喝的恶行,只抻着小脑袋蹭着霍不与,感受到霍不与衣内颤抖的身子,小懒子以为他冷,越发窝进他怀里,似要温暖了他的寒凉。
    霍不与轻轻抚着小懒子华丽丽的紫色皮毛,朝凤眸不掩担忧的冷天奴自嘲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更含了一抹凄凉,沙哑的声音道:
    “我刚做了个梦,是个噩梦。”
    冷天奴闻言,心内紧张稍缓,轻叹道: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霍大哥,可是因宋学义,不,是韩学彬,可是因他之故?”
    “韩学彬……”霍不与低笑一声,恨意滔滔中裹挟着一股悲凉。
    他令韩学彬死不瞑目,转而韩学彬便报复了回来。
    可他却是相信韩学彬死之前所说。
    原来之前温情的反常种种竟然是因有了身孕,难怪一向善解人意的她不再隐忍,甚至可以说是犯了他的大忌步步相逼……
    可最终,他的无情令温情心生恐惧,恐惧他会出手杀死她腹中孩儿,所以,她终选择了隐瞒怀有他骨肉的事实……
    他大仇未报不愿被家室羁绊,可他还是可以帮她逃离“韶花阁”的,但他却担心她逃出升天后还会苦苦纠缠于他,索性毫不作为任她继续困囚于“韶花阁”……
    或许,他并非担心她的苦苦纠缠,而是发现了自己对她不一样的感情……
    可他,却想挥剑斩断这缕情丝……
    只因一肩挑两姓,肩负着“医仙世家”和“冥医鬼门”复仇和复兴的他不想大事所成之前被这份情所牵绊……
    “天奴,”似乎压抑的太过苦痛,欲说与人听的霍不与喷出一口酒气,低声道,“我梦见一男一女两孩童,两孩儿小小的,笑声比百灵鸟还清脆好听,他(她)们手拉着手蹦蹦跳跳的,只看个背影就可爱极了……”
    霍不与喃喃着,瞳子里泛起一抹水光,眼底里却越发一片灰败,黯然道:“他(她)们越走越远,可不知为何,我就是想追上两孩儿,可我怎么追都追不上,后来……”
    霍不与声音忽的一哽,眉头拢,神色含了痛楚:“两孩儿忽停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我,我知道,我清楚的知道他(她)们一定长得很漂亮很可爱……可我却看不清他(她)们的长相,我拼力眨眼想看清楚两孩儿的模样,可怎么看都看不清……”
    “忽然两孩儿脸上身上开始往外窜血,我吓坏了,扑上前想为两孩儿止血,可两孩儿却一个劲儿往后躲,他(她)们边退边喊我爹爹,还哭着问我为什么不肯要他(她)们……”
    霍不与痛苦的埋下了脑袋,额头抵在窝在他怀中乖顺的小懒子的脑门上,哽声道:“是我,是我害死了两孩儿!”
    冷天奴剑眉拧,若有所思,凤眸里忽掠过一抹惊愕,再看向霍不与时,目露复杂,轻声问:“霍大哥,两孩儿只是一场噩梦?还是真实存在过?”
    “……”
    回应他的只有静得诡异的氛围。
    心有明了的冷天奴不觉摇了摇头,忽抬手一掌刀劈下,霍不与软软的瘫了身子。
    “咯咯咯——”你干什么?
    小懒子愤怒的嘲冷天奴吡牙并亮出了肉垫中滴血似的利爪。
    “让你主人好好睡一觉,不想死的话,有些秘密,你不能听!”冷天奴边扯过薄被给霍不与盖好,边扫了眼张牙舞爪的小懒子,冷声吩咐道,“守护好你主人!”
    小懒子看看冷天奴,又瞅瞅霍不与,末了,默默的收了利爪,而后在霍不与身侧趴了下来,一只小胖爪子还搭在他身上,赤红若血流的两眼睛定定的看着昏睡中的主人。
    又深深看了眼昏睡中尚深深拢着眉宇似难解心伤的霍不与,冷天奴无言轻叹,末了,转身而去。
    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些事,劝慰无用。
    毡房外,正冷眼瞪着殁的许争见冷天奴出来,上前,不动声色扫过他一袭黑金色的猎装,沉声道:“少主,已是夜深人静,您这是还要出去?”
    见是许争亲自来了,冷天奴心内沉,却是坦言道:“争叔叔,知我如你,该是知道我想做什么又何必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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