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突然就落了泪,芊薄的双肩颤,深深低垂了小脑袋,压抑细碎抽泣声的思依,一向自诩潇洒的“不求公子”霍不与有些傻眼:
    他也没说什么呀!
    不就说她除了风邪入体,还忧思过度郁结于心,说白了,心病而已……
    不就是心病嘛,想开点不就结了!
    两个女奴见思依忽就落了泪,一时无措:心病?听上去似乎很严重,思依姑娘都被吓哭了呢。
    霍不与的话两女奴没听明白,可思依却是明了,被她压抑隐藏着的心思被人点破,一时心酸苦涩,忍不住落了泪。
    “你们女孩子怎动不动就哭?”
    不喜见女子流泪的霍不与神色显了不耐,话出口,眼前却浮现出温情泪流满面的脸,心,忽就痛地一窒。
    思依抹泪不语。
    霍不与眸光微恍,片刻,收回心神,瞳子里一抹迟疑,割肉般疼得抽了口气,似做出了决定,颇为无奈道:“算了,我答应天奴了!就送一株七彩芍药给你。”
    那几株七彩芍药是他精心培育而成,可赏花可入药,深得他心,哪怕只送一株他也肉疼啊。
    闻言,思依一怔,立时抬了头,长长的睫毛尚挂着剔透的泪滴,一对儿泛着红的眼睛水灵灵的,像受了委曲的兔子,看上去又可怜又招人疼,她又低低的哽了一声,声音虽有些许的哑,却带了欢欣:
    “霍公子你刚说什么?”
    霍不与闷闷道:“还不是天奴那小子,说你喜欢花,他倒是眼毒的狠,这次跑去弥途峰一眼就相中了我的七彩芍药,说想送株七彩芍药给你,想送花的人是他,却偏偏拿我辛苦栽培的花送人,我怎就交了他这种朋友?”
    霍不与虽语出不快,可心内却是得意:嗯,有眼光!
    他的七彩芍药跟他的医术一般,世间罕见!堪称神奇!
    身材高挑的女奴眼睛一亮,不禁脱口而出:“霍公子,七彩芍药和惜雾哪一个好?”
    霍不与睇了眼这女奴,原本不想搭理她这愚蠢的问题,可见思依也大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巴巴的看着他,旋即清咳一声,板了脸,一副夫子状解惑道:
    “世上的花千万种,姹紫嫣红各有风采,岂能单纯论之好与不好?”
    “且各花入各眼,你所喜的,未必是我所爱的,如此,谁又能说好与不好?”
    那没个眼力劲儿的女奴又蓦地出声:“也就是说七彩芍药和惜雾花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喽?”
    对方轻巧的语气令霍不与声音一噎,怒:“怎会一样?我这七彩芍药可是花费了心血无数栽培而成,也不过只活了区区三株,那大片大片寻常的惜雾花岂能跟它相提并论,且本公子的七彩芍药还可入药……”
    “思依姑娘听见了吧,”不及霍不与说完,那身材高挑的女奴冲着思依已咧嘴笑道,“七彩芍药可比惜雾花好多了!”
    另一个女奴也忙点头,“对对,要我说,冷公子一定是被那个蛮横的宇文姿郡主逼不过,这才将惜雾花给她的,这不,他已经向霍公子要了更好更贵重还可入药的七彩芍药送你呢。”
    霍不与听得发懵:这什么跟什么?
    而此时的思依,红润的唇止不住的弯起,清丽的小脸儿一扫之前的郁郁显了神彩,经水洗的眼睛更是亮晶晶的若天上星,显然,心情已是大好。
    前些日子她的女奴,就是那身材高挑话特别多的那位,外出办事时无意间看到伺候宇文姿的宫女正在毡房外打理一盆花,她一眼就认出这花正是自家主人最喜爱的那盆惜雾,连青花盆都是一模一样的呢。
    她自是上前问了,宫女说这盆惜雾花是冷公子送给郡主宇文姿的……
    宫女没说的是这花经历也颇为曲折,冷公子差人送来后,郡主稀罕了没几日,不知为何突然就命她将花扔了,扔了的当晚就后悔了,命她到处找也没找回来,可没几日,这花又被公主宇文芳身边的宫女给送了来,而后郡主又开始宝贝起这盆惜雾了。
    女奴问宫女的时候恰巧宇文姿出来了,一听是思依的女奴,还言语不善的质问这花的来历,旋即呵笑出声,声称是冷天奴知她喜欢惜雾花,为讨她欢喜巴巴送来的……
    自家主子心爱的花竟成了别人家的,女奴自是心有不平,回来讲给思依,原以为思依会找冷天奴问个究竟,再找把花“抢”回来,谁料思依却只沉默不语,更不曾张扬。
    思依虽性子温柔可人,却是个多思的,不同于应珠,她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其实她对冷天奴疑问种种,他不说,她也不去问,就像她对他的情,她不敢说不敢问,只怕问出了口,再无转圜的余地。
    “霍公子,你脸上手背上的伤甚是惹眼”眼见霍不与颇有深意的看她一眼,唇边一抹戏谑,思依浅浅而笑,一脸无辜色,问,“你的医术那么高明,为何不消了去呀?”
    霍不与瞬时黑了脸:
    女人变脸怎这么快呢?
    这还是刚一脸郁郁抹泪的小可怜吗?
    还以为她是个无害的,还真是看走了眼!
    说话竟也这么扎心!
    思依心有满意,悄然挑了挑眉:嘲笑她?怎不先看看自个脸上的笑柄呢?
    霍不与微眯了眯眼,看着安安静静却悄然坏笑的思依,忽若有所思,刚想说什么,听到外面嘈杂声起。
    出去查看情形的女奴回来道:“是大可汗的亲兵和保护千金公主的护卫,到处搜查呢,说是抓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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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毡房中,透过半开的壁窗,一道皎皎月色透了进来,映得一室黑暗斑驳,胡床上的冷天奴似睡得正沉,微微鼾声起,身侧,是张尤画的那副画卷,他长指尚抚在卷起的画卷上,似有留恋。
    熟睡中的人忽眼睛轻动,瞬时睁开凤眸,眸光凛,寒芒闪。
    他瞬间散发的凌人气场似惊扰了月色照不见的一角落,黑暗中,两点血红色一闪,旋即又隐没在黑暗中。
    忽劲风过,一道黑影闪现,冷天奴只觉脖颈子间一凉,刀刃已抵上咽喉。
    “别出声!否则一刀宰了你!”毫无温度沉沉的声音响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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