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老将军夫妻鹣鲽情深,膝下只一独女名沐歌。
    沐歌不爱红装爱武装,少时便常女扮男装出外游猎,甚至出入军营和一群糙汉子以武相较。
    不过才十二岁的顽劣女儿就拳打南郡王府欺男霸女的小世子,脚踹御史中丞嘴贱爱寻衅滋事的小公子,沐老将军极是头痛的同时,却也暗叹女儿不是男儿身,否则何愁它日不会建功立业光耀门楣……
    沐歌虽生得极美,可那悍女的名声也实在太坏,待十五岁及笄了,却因名声所累迟迟未许配人家,沐老将军也不担心,大大咧咧道大不了招赘女婿,再不成,养爱女一辈子……
    岂料,沐歌悄没声的自个找到了心上人,便是初入京师的肖佐。
    因一场误会,误以为肖佐乃调戏民女的纨绔,抱打不平的沐歌出了头,两人当街大打出手,之后误会解除,两人也算是不打不成交。
    当得知眼前唇红齿白瞳子晶晶亮,英姿勃发的少年郎竟是女儿家时,肖佐便将沐歌烙在了心头。
    在少年候爷贺知远的暗中运作下,肖佐很快展露头脚,后更入了同样年轻气盛,雄心勃勃武帝的眼,将他破格提拔为亲军之一的虎贲中。
    三年转瞬即逝,沐歌也等了肖佐三年,心心相爱的两人憧憬着未来,却不料一朝事变,待站稳脚跟已是虎贲校尉的肖佐兴冲冲欲上门提亲时,惊闻赵王已请旨武帝赐婚,赐婚沐歌与他为正妃。
    肖佐懵了,醒过神来后急找沐歌,沐歌却只道圣旨已下她即将嫁为人妇,从此两不相见,互为陌路。
    肖佐以为沐歌碍于赵王势大反抗不能,立时去求师兄贺知远,欲求贺知远在武帝面前为他陈情,求武帝收回赐婚旨意,岂料贺知远似乎正等着肖佐,严肃警告他圣意不可逆,非但不肯向武帝陈情,甚至暗中运作借故将肖佐调离了虎贲,发去边城投入边城军……
    沐歌的绝情,师兄的冷酷,令肖佐日渐消瘦沉默,待再被调回京师,得知赵王妃沐歌已香消玉殒,而沐老将军和其妻,亦因思女过度接连撒手人寰……
    肖佐一改往昔的青涩单纯,已是脾性暴烈,行事阴晴不定,尤以处处与贺知远和赵王作对为乐……
    而信函里沐歌说她欠了肖佐一个解释,当年肖佐夜潜沐将军府,她不肯相见,只留下决绝话语,失魂落魄的肖佐离去时说:“沐歌,你欠我一个解释,为什么?只要你一句话,我立时去闯金銮殿,拼着一死也要请陛下还你自由,赵王府不适合你,赵王妃的头衔你怎就会稀罕?”
    二十年后,沐歌给了他这个解释:当年,外出打猎的赵王遇猛兽袭击,被同在此打猎的沐歌所救,得知眼前俊美的公子哥儿竟是女扮男装,悍女恶名扬长安的沐歌后,赵王惊艳了双眼,只道传言误人,他对沐歌一见倾心,再不肯放手。
    无奈沐歌很瞧不上他,更明确明示对于皇族高攀不起,赵王企图走沐老将军的路子,岂料宠女的沐老将军只随着女儿意愿,也婉拒了赵王。
    赵王也不生恼,借大长公主生辰之机,以大长公主的名义邀请沐歌赴宴,却在酒水中下了药,就在大长公主府强行占有了沐歌,跟着转而就跑到武帝面前请罪,并言词肯切的求陛下赐婚,自己的荒唐弟弟做下如此荒诞事,自觉对不住老臣子的武帝自是立马赐婚,好歹一个赵王妃之位也不算辱没了功臣之女……
    心性倔烈的沐歌本想大婚之日一把火烧了喜房同赵王同归于尽,未曾想却发现怀有了身孕……
    万念俱灰的沐歌生下女儿宇文芳后,一直郁郁寡欢的她很快便香消玉殒……
    肖佐一直视沐歌为未来的妻子,他与贺知远的关系自没有隐瞒沐歌,沐歌自觉无颜再见肖佐,又怕得知真相的肖佐因她而触怒武帝,因而求到贺知远面前,请贺知远保守秘密保住肖佐,还道,若是二十年后肖佐还为此事耿耿,便还他一个解释,毕竟,当年的绝情,亦令她耿耿和心碎……
    二十年后,什么事都淡了,便是知道真相,想来他也不会再冲动行事了……
    贺知远出了房门,隐匿于暗夜中,房中男人崩溃嚎啕的哭声直往他耳膜里钻,想到那哭得伤心,像个无助绝望孩童般的大男人,贺知远眼底微酸,默默抬头望着躲入厚厚云层中的弯月,轻叹:沐歌,你错了,他对你的情,自始至终就未有淡过……
    就像他,对爱妻落袭雅的思念,与日俱增,从未淡过!
    想起被烈火焚身化骨成灰的爱妻和儿子,贺知远隐在暗夜中的脸已是若冰封大地,寒雪漫天,感到脸上凉凉,他伸手一摸,却是满手泪水,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肖佐痛哭逝去的沐歌,咬牙切齿毁掉沐歌一生的赵王,而全无所知的宇文芳则和冷天奴对着虎雕巴特和小飞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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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长孙晟跟着苏尔吉汗王将四处寻来的用于夯墙筑屋的上好石材和用作木骨木筋的木料源源不断运到王庭里来,千金公主宇文芳似乎心情大好。
    除了时不时同苏尔吉汗王商量一下组建商队的进程和各色人选,便是去热火朝天的夯墙筑屋现场巡看,而大多的时间,则是放马奔驰。
    宇文芳当日已对佗钵表达出对宝驹“赤烈”强烈的念念不舍,如今她时时出现在马场,由马前奴冷天奴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便是有心人传闲话到佗钵耳中,想来,佗钵也不会入心。
    这日,冷天奴又“伺候”着宇文芳骑马射箭,刚牵出桃花叱来,赤烈就颠儿颠儿的跑前跑后向桃花叱大献殷勤。
    宇文芳边摸摸乖巧又傲娇的“桃花叱”,又顺顺“赤烈”长长的马鬃,对此已习以为常的赤烈连个眼神儿都没看过来,只巴巴的在桃花叱面前雀跃着。
    冷天奴唇边含笑,刚想对宇文芳说什么时,却倏然抬头,空中,一片黑云疾速而来。
    “公主小心!”冷天奴凤眸凝,立时抢上前,将笑语盈盈全然不知危险的宇文芳挡在身后。
    看在眼的安加利拆都尉心生异样,可未及抓住这异样感的缘由,已弯刀出鞘快步冲上前与冷天奴并肩而立严阵以待。
    雨晴和云儿也匆忙跳下马来跑到宇文芳身侧。
    不远处,胡杨树下的叶舒静静的看着,对天上的动静不以为意,却定定注视着挡在宇文芳身前的冷天奴。
    冷天奴脸色动容,瞬间呈保护姿态的举动自然而发,所谓关心则乱,他的动容,他的紧张,静静旁观的叶舒一览无余。
    忽心有所动,冷天奴无意识间流泻而出的举止神态,似曾相识!
    她所爱的人何尝不也做过,何尝不在她有危险时想也不想就挡在她身前,难道冷天奴他……
    叶舒不敢置信的看看冷天奴,又看看宇文芳……
    “是小飞!”冷天奴抬头凝目细看,忽道。
    似是回应冷天奴所说,几声清唳传来,旋即,黑云盖顶,虎雕巴特俯冲而下,庞大的两利爪一松,被扔下来的小飞踉跄着拼命扑扇着两翅子,险险落地时才飞了起来,摇摇欲坠掠地而飞,不过片刻,“扑腾”落地,没控制好力道的它狼狈的摔了个跟头。
    虎雕巴特则耀武扬威般一个窜天而上,划过冷天奴等一众人头顶,几乎是擦头皮而过。
    这家伙,是不是忘了是谁从赏卖会上救下它的?
    睨了眼在空中盘旋的虎雕巴特,冷天奴缓缓松开按在怀中玄月刀上的手,拂了拂被掠起的风刮乱了的几缕青丝。
    “小飞……”
    宇文芳眼睛一亮,冲了出来。
    几日不见,又大了一圈儿的小飞将脑袋拱近半跪在它身前的宇文芳的怀中,蹭了又蹭,清唳声声,宇文芳愣从它的唳声中听出了委曲。
    “小飞,你怎么了?可是受了委曲?”宇文芳奇怪道。
    小飞不肯抬头,刚想再唳叫几声,脖颈子一紧,已被冷天奴掐脖拽离了宇文芳温暖的胸口。
    对上冷天奴不着温度的凤眸,小飞不甘的又弱弱叫了一声。
    它自是认得冷天奴,是他从铁链下救了它,抱它入怀,给它肉糜吃,可后来,一路上跟着这家伙喝了不少风,还只喂它胡麻饼吃,难吃死了。
    不过,他的怀抱也挺温暖的,虽然不够柔软。
    冷天奴刚一撒手,小飞又将脑袋埋进冷天奴的怀里,依恋之情显而易见,还不时用勾喙叨叨他的衣襟,似在探索什么……
    冷天奴神色一僵,想了想,放弃想将小飞不老实的脑袋推开的念头:嗯,与其让它伸着脑袋在她怀里蹭,还不如就这样吧。
    虎雕巴特已落了地,极具威武雄壮的站那儿,仔细盯着冷天奴看。
    显然,他也嗅出了冷天奴身上的味道,也认出了这个救命恩人。
    “冷天奴,你快看,小飞它怎么了?”宇文芳忽的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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