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芳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压抑已久,和亲大典突然取消,她岂会无动于衷,明知症结所在,却不肯委曲求全,这份无奈与苦楚,能说与谁听?
    很快,追上“桃花叱”的“赤烈”与其并排而驰。
    冷天奴未发一言,只伴在宇文芳身边,默默陪着她纵马茵茵草原上,任她舒缓心中的郁堵。
    原定明日举行的和亲大典,突然无故被取消,而对内中情形一无所知的她更被佗钵有意晾着,她的忐忑无措甚至忧惧他何尝不明白……
    不知纵马飞奔了多久,心终感到轻松些的宇文芳转过脸看向冷天奴,有所觉的冷天奴立时转眸迎了上去。
    四目相对,各有心事的两人眼底里涌动着复杂无数。
    “公主可是有心事?”两边山峦叠嶂如过眼云烟,一闪而过,迎面劲风呼啸声声,却挡不住冷天奴的内力之音,他声音清醇低沉却清晰明了,一字一句送到宇文芳耳中。
    宇文芳回过脸,凝望前方无尽的草原,瞳子空洞迷芒,喃喃道:
    “和亲大典突然取消,我处境堪忧!”
    回北周,她必是一死,且赵王府定会受她牵累甚至倾覆,留下,她身份尴尬,只怕最终,还是一死。
    她的喃喃声被呼啸声声的风所掩,几乎难以听清,然以冷天奴的耳力,却听得清楚明白。
    她声音里的无奈甚至是无助令他心莫名生疼,她,芳华满京城的赵王府嫡女,被暴虐却无能的宣帝一道圣旨赐婚,生生成为奉与强者的“供品”,她,何其无辜!
    “公主,和亲大典之所以取消,是因祭天地草原诸神灵的六尺金人出了问题!”冷天奴一字一句,将内里原由告之。
    突厥大可汗迎娶可敦,必要祭出以大可汗和可敦为原形的六尺金人,佗钵迎娶宇文芳自也不能例外。
    和亲大典上,要祭出一对儿六尺金人向天地草原诸神灵乞福,以期求得神灵护佑,若铸造金人不能成功,便预示着不被草原诸神灵所认可,强行结合,必会为突厥一族招致灾祸……可问题是,铸就成功的金人竟然出了状况,这又意味着什么?
    “六尺金人?宇文芳柳眉一紧,心有吃惊,霍地看向冷天奴,坐下的桃花叱却依然跑得欢快,“可……两金人不是已由大喀木监造铸就成功了吗?”
    “正因铸就成功却又出了问题,事情才越发严重!我虽知事情是因六尺金人所起,却没有打探出情况究竟如何。”
    金人出了问题,然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情况有多严重?许争也不知。
    “佗钵已决定和亲大典延期,定为一个半月后的‘跳神日’举行,对外会宣称天现异象‘大喀木’又重神社祭坛求问了草原神,只有‘跳神日’才适合举行和亲大典,虽日期延后,可想来两位送亲正副使也说不出什么,毕竟是延期而非取消。”
    宇文芳尚未消化完冷天奴所说,他下面的话又令她提了心。
    “公主,据我所知,南朝陈的‘丰宜’公主已在送亲使团的护卫下秘密离开都城正来往漠北草原的路上,估计月余便可到达。”
    宇文芳的脸泛了白,只觉扑面而袭的呼啸风刃割的她脸生疼。
    她无端的相信冷天奴所说,甚至没有丝毫怀疑,可他所说,却令她吃惊,甚至是打得她无措。
    闪念间,她想到了什么,心内发凉,皎皎寒白的脸上越显冷凝:和亲大典延后一个半月,而南朝陈的公主月余会到达漠北草原,这,是巧合,还是有意安排?
    面对宇文芳瞳子中的寻问,冷天奴点了点头。
    “公主,佗钵大可汗能坐上突厥大可汗之位,有其过人之处,”冷天奴声音中透着讥诮冷意,“他喜用平衡挟制之术,北周和南朝陈两不得罪,可不乐见其中一方做大做强,更不乐见一统的中原,若我未猜错,他娶两国的公主,一位做他的可敦,而另一位,则占那空置已久的右夫人之位。”
    “他还真是……好思量!”宇文芳恍然,神色不着悲喜。
    冷天奴看在眼中,心有喟叹:她无喜无悲,看似不曾在乎,却何尝不是无力阻止,只得冷眼旁观,或许,她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毕竟,他两次目睹她直面死亡却露出解脱的神色……
    冷天奴只觉心尖猛抽,脸部线条透了生冷,他不愿再眼睁睁着眸色淡然寂寥的她,似看破红尘一副飘然而去的决绝……
    他,定要护她周全!
    宇文芳素手扬猛挥鞭,鞭子在空中乍开凌利的鞭啸,听在桃花叱的耳中令它紧张不已,愈发埋头狂奔。
    自入突厥王庭之日,佗钵对她的示好甚至是容忍,宇文芳并非无所觉,原还对拒了佗钵的求欢有着点点的愧疚之意瞬时消弥而去,他同宣帝一般,她也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甩之,弃之,这个男人不会留情分毫!
    “公主莫要多思,至于那位‘丰宜’公主,她永远到不了漠北草原!”冷天奴一字一句,语气断然。
    “为何?”宇文芳眼睛一亮,不禁脱口而出。
    “她到不了漠北草原,便成不了它人威胁公主的一把刀。”
    冷天奴不会告诉宇文芳,昨夜深更半夜从她毡房里出来后,他便去了许争的毡帐,将人从温暖的被窝中给“掏”了出来,生生磨的疼爱他的争叔叔讲了许多……
    他亦不会告诉宇文芳,他已连夜飞鹰传信给霍不与,请他派人拦下‘丰宜’公主的送亲队伍,不需伤人命,只让她病个一年半载的还是可以的……
    至于“不求公子”霍不与要从他这里拿走什么做为回报,咳,到时再说吧……
    “还有,”不待宇文芳从惊诧中回过神,冷天奴继续道“暌息和冒乌顿带着上百铁骑乔装入漠河城,袭击互市杀商旅抢女乐,佗钵自知理亏,无论是取消亦或是暂缓和亲大典,不过是借此向北周今上示威,所谓的理不直气还壮,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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