佗钵的话令暌息王子眸色一沉,再看向安加利拆时眼神中含了丝复杂意味。
    安加利拆经大可汗佗钵一手提拔,十五岁时便让他入大可汗直属军队跟在几位将军身边历练,最近几年更将他调到身边听用,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便已是大可汗的亲军都尉兼执护王庭之责。今夜虽因职责有失被佗钵下令当众鞭笞,可却并未削其职,反而又将保护千金公主的重责交由他,佗钵对千金公主的护佑看重,对安加利拆的信任可见一斑。
    冒乌顿似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亦难看了许多,而一直冷眼旁观的大逻便忽开了口:“千金公主方才说刺客并非意在行刺,这倒奇怪了……”
    他的一问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突然意识到刚才千金公主确实说过刺客并非意在行刺。
    大逻声音一顿神情显了疑惑:“请问公主,如果刺客不是意在行刺那他想干什么?”
    阿史那摄图突然也想到了什么,他与刺客交手时虽尚有几分醉意脑子不甚清醒,可仍有印象帐中的那名刺客持剑的手并未指向千金公主,好像还在跟她说什么……
    而千金公主亦凝了眉,柳眉微敛清澈灵动的眼眸流光闪烁似也含着困惑。
    “千金公主?”
    “大可汗……其实,刺客行事古怪也正令千金不解!”
    “古怪?”
    “刺客闯入时声言不欲伤人,只意欲借物,要从千金的身上借一样东西!”
    借物?从她身上?千金公主的话令众人屏气凝神静听着,而佗钵眼中的暴怒又欲喷薄而出,竟敢跑到王庭跑到他女人面前大言不惭的说从她身上借东西,简直是猖獗至极明晃晃的羞辱他这个大可汗无力保护自己的女人,抓住这个刺客后他一定要将他马踏成泥!
    “刺客敢闯王庭“借”物,相信所借之物也定非比寻常,只是不知刺客欲在公主身上借何物?”
    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突然传了来,声音虽不大却透着股子阴冷,仿若明媚的阳光下突然一道刺骨的寒风扫过令人不寒而栗。
    千金公主抬眼望去,一道浓重的阴影先投了过来,左右的人已自动让了路,那个头戴狼牙骨质抹额,手持骷髅法杖,披着黑色毛羽边宽大风氅的高大魁梧的男人已走上前。
    “大喀木!”
    “大喀木……”
    来人就是被突厥一族奉为漠北草原的通灵者……大喀木染史泥傅。
    因“大喀木”执祭祀之职,行驱邪避祸求福祈顺之事,深受漠北草原民众的敬畏,从佗钵和一众贵族头领们的神情上亦可看出对他的尊重。
    大喀木染史泥傅虽出席了今日的迎亲大典却并未出现在迎亲夜宴上,可此时,他人突然来了。
    大喀木虽人已五十出头,可黑褐色的长脸盘子上皱纹不多,山峰状耸起的浓眉笼着似在盘算着什么难题,迎着大喀木黑如暗夜没有一点光星的瞳子,千金公主心头忽生了不安,莫名的感觉那对儿阴鸷暗黑的眸子似要将人活生生吸了进去。
    大喀木向佗钵和千金公主行过礼后又追问道:“不知刺客欲在公主身上借何物?”
    千金公主明眸又现了余悸,下意识伸手抚向发鬓,盯着她的举动,众人这才发现她左鬓的一缕墨发竟然短了许多,断茬处极是齐整。
    “刺客竟削去你一缕头发?”佗钵惊讶失声。
    那缕被削去一半的墨发松散着垂垂而下半前倾遮在左鬓角,衬着千金公主一张艳明如玉的颜别有一番美人倦倦的风韵,难怪适才众人冲进帐来时她兀自立在那儿心乔意怯,原来是受了这般惊吓。
    佗钵不禁伸出大手牵住她小巧的手,两手纠缠粗糙磨砺间一股温热的气息传到千金公主有些寒凉的指尖令她身子不为人察的一颤,她强牵了牵润红的唇,继续道:“刺客非但强行削去千金的一截头发,他还抢去了大可汗的虎皮大氅!”
    虎皮大氅?难怪刺客腰间捆了个鼓囊囊的布袋子,长孙晟听千金公主一说立时释然,可心思越发沉重起来。
    “刺客的手……刺客的手也古怪的很,十指尖皆呈紫红色双纹!”
    大喀木染史泥傅阴鹜的两眼霍地瞪大了:“千金公主你可看清楚了?”
    “这只挥刀削我发的手,千金怎能看错!”千金公主语气甚是肯定。
    “大喀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也是想到了这一层?”一道低醇的声音忽响在众人耳边,声音亦不大,可却字字清晰入耳明了。
    “冷先生?”大喀木眼底里一丝阴霾飞闪而过。
    冷潇雨突然出声亦令阿史那摄图又想到了什么,忙道:“千金公主所说倒也提醒了我,同刺客交手时我好像也瞧见他指尖颜色不同常人,刺客冒险闯王庭,借物却不杀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尔伏可汗所问不错,刺客身形如疾风刀法诡异绝非泛泛之辈,既然敢闯王庭必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按理说他若起了杀心千金公主今夜只怕是难逃此劫,可刺客以身犯险只为借物又是为了什么?”冷潇雨直视着大喀木,引得众人的目光也都定在了大喀木染史泥傅的脸上,“只怕此事还得问大喀木!”
    迎着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大喀木神情微顿,阴鹜的眼睛更显寒涩:“刚才所发生之事我并未亲眼所见,素闻冷先生得尔伏可汗器重,想必是有过人之处,我倒也想听听冷先生对刺客“借”物一事有何高见?”
    “冷先生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一旁的大逻便沉不住气叫道。
    冷潇雨正了神色:“迎亲夜宴,外有值守将军率兵巡视,内有大可汗的亲兵护卫,刺客却还敢冒险前来,可来了一不为财二不害命,单单是“借”物,如若未猜错,刺客犯险“借”物怕是只为了一桩,祭祀做法施咒改运!”
    大喀木阴鹜的眼睛又陡的一跳,那暗黑无波的瞳子似被硬生生打破了平静暗波丛生。
    现场瞬间死寂一片,末了有人悄悄倒抽着冷气。
    “施……咒……改……运?”佗钵几乎是在咬着牙一字一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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