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市的主道上,两个年青人正缓步行来,那悠闲自得的神态,在各路牵着骆驼马匹的异域商人和因货物价钱而争得面红脖子粗的商贾中格格不入。
    锦衣长衫的年青人似是初入边境商贸互市的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一路瞅来满眼的新鲜好奇。
    另一个则布衣青衫,略显清瘦的脸庞带了些许斑驳的风霜之色,一袭布衣却难掩骨子里的儒雅之姿,长眉星眸间自有一股风流韵味,只是那刻意摆出的谦恭神态泄露了他的处境尴尬。
    “许执事,这几日你陪着我将这漠河边镇走了个遍,也着实辛苦你了,多谢!”
    闻言,布衣青衫的年青人忙摇头,声音清朗带着谦卑:“许千行不过是个流放至漠河的罪囚,有幸获郡守大人赏识招为谪兵,现暂代郡守府的执事小吏,待罪之身又怎敢当得起杨将军的谢字。”
    “漠河边城乃对战突厥的边境重地,杨将军初来乍到,郡守大人也是希望杨将军能尽快熟悉漠河的情况。”
    京师长安,许千行的名号谁人不知,而许千行获罪之事又谁人不晓,许千行直白不讳也是自知无法隐瞒,毕竟他和这位来自京师,“随国公”杨坚的长子杨勇曾有过一面之缘。
    “还好是你许千行,有风流才子赛宋玉之称的许千行在,你我赏词作赋,这边境苦寒的生活才不至于无趣。”杨勇不以为然的拍了拍许千行的肩,笑道,心内则暗暗叹气。
    言行小心翼翼,哪里还是曾经那个潇洒倜傥的许千行!
    唉,你是待罪之身,而我,爵位“博安侯”,还不一样受人打压,被陛下封了个小小“三命”阶衔的“荡难将军”给打发到这鬼地方来,连漠河的郡守都没将我放眼里,否则就不会打发了你来应付我。
    突然乱了的人群尖叫声和马嘶鸣叫令两人止了闲聊,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拔腿奔往事发地。
    此时,白嫩脸颊带着两青紫指印的嫩黄彩罗裙的女乐正在突厥大汉的怀里无助的挣扎着。
    猛对上那对儿贪婪,直往她肉里盯的黑多白少凸努的大眼,哆嗦成团儿的嫩黄彩罗裙的女乐又惊又怕:“放,放开我……”可她瑟瑟发抖的娇躯,额头沁出的香汗淋漓更引得突厥大汉兴起,捞她入怀的粗壮的右臂更加了力……那乱草般的短须中露着的厚嘴唇几乎要啃到她脸上。
    “不,救,救命,呜……”当众蒙羞的女乐被禁锢着动弹不得,禁不住哭出了声,一时梨花带雨好不惹人怜。
    “韶花阁”随队的十几个护卫还算有些血性,正欲拔刀上前将人救下,可长着两撇小胡子的管事却拦了人。
    管事的一早就瞅见强抱女乐的突厥短须汉子不似普通的走贩商人:满脸横肉,目露凶光杀气毕现,还有,那三十几个跟他一起的突厥汉子也个个体健彪悍面带不善……莫不是碰上了突厥抢匪?
    管事的使了个眼色,一个护卫悄然退出了人群欲去找巡城兵求助,他的动作正落在赶来的另一拔儿突厥人眼里,悄没声的就将他打晕拖走了。
    人群又重新聚拢来,各路异域商人伸直了脖颈子乐得看热闹,而不少北周商贾子民则朴素的小民情义起,大声指斥:“喂,你快把那女乐放下!”
    “当众轻薄,有辱斯文,蛮夷!”
    “突厥蛮子,这是我北周的地界,容不得你撒野,快放下那姑娘!”
    “……”
    “哈哈哈,”突厥短须大汉咧开大嘴,一脸的鄙视,“你们中原男人,只会动动嘴皮子,真没用!想救人,有本事从我手中抢回去!”
    “放……”
    扒开人群正看见这一幕的杨勇大怒,一张仪美周正的脸泛了青。
    好歹他杨勇是驻守漠河的“荡难将军”,职位虽低可也是武将之职,便是现在两邦交好,突厥人敢在边镇闹事,他看见了也绝不纵容姑息!
    可一句“放肆”没说完,许千行就将他拦下了。
    “你干什么?”
    “杨将军,这些突厥人来的蹊跷!”许千行压低了声音。
    “什么意思?”
    “他们驼货的马,是战马!”许千行儒雅的风姿中现了冷峻气势。
    杨勇虽一时情急未有注意,可一经提点,便立时反应了过来,“果然是战马!看着负重满满几大筐的货物,可马蹄印甚轻……是空筐,他们掩人耳目!”
    “他们到底什么人?”杨勇心有怀疑却难以置信,毕竟两邦刚结了姻亲之好,这段时间边境也安定了下来。
    许千行神色凝重:“虽说现在两邦因和亲交好,又开了互市,守军不像以往那般严阵以待,可城门守兵也不可能认不出战马,还有,你看那边,那几队突厥商队,也都是战马,而这些突厥人的举止更像是训练有素的骑兵!”
    “突厥兵入了漠河!他们想干什么?”杨勇惊诧之下脱口而出。
    一句“突厥兵入了漠河”如平地起了惊雷,“炸”的周边的人息了声,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围上来的突厥“商队”。
    许千行郁闷的直咬牙,本想着去搬救兵,这下好,打草惊蛇!
    “哈哈……你小子,有眼光!”突厥短须大汉身份被揭穿不惧反大笑,他本就想造些声势,这下,随了愿。
    “这些姑娘本汗王征用了,本汗王要用这些女乐来贺我漠北草原上新来的女主人!有敢拦者,杀!”
    汗王?这又是哪个封地的汗王?值此和亲之际,大可汗佗钵就由着下面的小汗王来边境撒野?
    没等许千行开口,突厥兵们已掀翻覆着毡布的竹筐,抽出明晃晃的弯刀,跨上战马,砍翻不及回过神来的“韶花阁”的护卫们,探身将惊慌奔逃的女乐们捞起横放马背,猖狂的一路挥刀砍杀下来。
    见了血的人群撒开脚丫四散奔逃,整个商贸互市哭喊声震天:“突厥兵来了……”
    “银子,我的珠宝……”
    “我们是戎卢的商队,别杀我……”
    “突厥兵,突厥兵杀进漠河边镇了……”
    “儿子,儿子你在哪儿?”
    “快逃啊,漠河失守了……”
    对自己脱口一句造成的后果杨勇很是无力,一袭便服的他连个兵器都没带,虽无领兵的经验,好在一身的武艺也不是白学的,情急中他将全无拳脚功夫的许千行护到身后,随手抄起一根扁担如豹子般直扑突厥兵。
    被横放在马背上的嫩黄彩罗裙女乐努力抬起小脸儿,娇美的脸上落着两枚青紫指印,绝望的眸子泪水涟涟的望着追至前的杨勇,无助的伸手,似是乞求救她于水火。
    杨勇心猛抽,一向怜香惜玉的他受不了那含悲乞求的美人泪。
    “愚蠢!”
    “醉满堂”窗前,冠玉束发的年青人居高临下盯着杨勇吐出两字,他已命人拿着他“御前郎”的御赐金牌去往郡守府报信,镇边将军和郡守府的兵马还未至,杨勇便打草惊蛇,怎一个愚蠢了得!
    二百六十五个训练有素出手狠辣的突厥骑兵入了漠河边镇,若说这职守城门的将士中没有内贼,鬼都不信,这通虏的罪是逃不掉了!至于漠河郡守和镇边将军,懈怠疏漏之罪也是逃不掉!杨勇,你这个被打发来的小小“荡难将军”也少不了谏官的参了。
    “御前郎”秋实虽恼杨勇的蠢,可见他奋不顾身抢了战马厮杀在前,这恼也消了半分。
    当各路分散的突厥兵兵汇一处大肆杀戮时,秋实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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