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沈宁以一句“娘娘记错了”打发了沈夫人,匆匆离去。然而进了安阳宫,却见花弄影失魂落魄,不忍多说,只得作罢。
    这一夜皇帝并未驾临安阳宫,隔日晌午,沈宁却又被叫去了乾坤宫。
    “娘娘的身子好些了么?”东聿衡一边让宫婢捶背捶腿一边问道。
    “回陛下,娘娘所中毒物极狠,不仅胎儿不保,甚至殃及大人,加之娘娘失子痛不欲生,这几日很是难过,至今不能下床。”
    东聿衡微微皱眉,“嗯”了一声,“你陪娘娘多说说话儿。”他看她一眼,又说道,“手可是好些了?”
    “……好些了。”
    “可是抹了赐你的药膏?”
    “抹了。”沈宁也不谢恩,言简意赅。
    东聿衡点点头,“过来陪朕下盘棋。”
    潋艳听了,忙去拿棋子搬绣墩。
    沈宁却是纹丝未动,语调平平地道:“陛下恕罪,妾身心中挂念婕妤娘娘,不能静心,怕是无法陪陛下下棋。”
    东聿衡缓缓地瞟她一眼。
    沈宁垂眉顺目。
    “那便退下!”东聿衡突地厉声喝道。
    殿内的宫婢们心又颤一颤,心想这李夫人怎么三番两次地惹陛下发怒。
    沈宁平静地告退。
    东聿衡瞪着她离去的背影,心想这是反了天了,一个小小的妇人居然敢对他推三阻四!
    万福觉着这事儿越发捉摸不透。陛下并非面无表情之人,也经常对着朝臣后妃喜笑怒骂,只不过这喜未必是真喜,怒也未必是真怒,可万福自认自己一直拎得轻孰真孰假。像上回陛下罚跪李夫人,表面看上去大怒,也不过想着该罚她一罚罢。可是这回,陛下这火气出现得太快,并且,这究竟是真怒还是假怒?这寥寥几句,值得陛下发这么大火么?若是假怒,李夫人情理俱在,此时夸她一声姐妹情深不是更加收服人心?
    自那日后,整座皇城一直阴云霭霭,不知是前线连番大雪令大军止步不前,亦或是花婕妤痛失龙胎之事,乾坤宫主人近日阴晴不定,一时人人自危。
    万福心有猜测,可无论谁问起也是摇头。这几日陛下去了安阳宫两次,分明相安无事,陛下回来却还是咬牙切齿,潋艳如何软语轻劝也是不管用。
    他心中惴惴,他原是揣测陛下因身边无人如李夫人般聪颖直率,便想放在身边,得空时见她一见,就像……宠物一般。然而李夫人重来长阳,率众臣祭祀劳累一日的陛下竟是连一天也不能等,当夜就出宫去与李夫人“偶遇”,那见到她时眼中的喜悦怎是作假?难道陛下当真……万福心头大惊,不,绝非如此!陛下向来极有分寸,亲封贞节寡妇四品诰命,又怎会动了男女之情令天下不齿?
    正当万福心惊之时,皇帝沐浴而出,身披一件明黄暗纹团龙长袍而出,身后二宫女以巾捧着乌黑龙发亦步亦趋。
    “沈家可有动静?”东聿衡坐定,由宫婢跪在后头为其长发涂抹桂心膏,面无表情地问道。
    万福又是一惊,垂手答道:“李夫人进宫谢恩之日,在昭华殿遇上沈夫人。二人在一幽僻之道说了会话,李夫人匆匆离去,沈夫人却是泪流满面;隔日沈昭大人与李子轩密谈,出来乃是一副不豫之色,后几日沈家再无动静,密报上疏沈家似是确实李夫人为沈泰大人遗失嫡女。”
    皇帝缓缓点头,沉默许久。
    翌日,东聿衡坐在御书房阴沉地盯着一份奏折,上疏李氏贞节牌坊石碑已完工,请求择日运往中州。
    他阴睛不定地将折子丢至一旁。内务府总管关有为要事求见,皇帝冷硬地吐出一字:“宣。”
    这关有为带来的确是要事,原来经由时日明查暗探,顺滕摸瓜,关有为找着人证物证,线索所指那服毒自尽的宫婢竟是康嫔指使下毒。
    康嫔乃右副都御史之女,几年前选秀进宫,也是一位妙人,琴艺是为一绝,甚得东聿衡喜爱,也是五皇子生母。
    皇帝听完关有为禀报,声色俱厉,“去把康嫔带来。”
    内侍领命而去,关有为又道:“陛下,右副都御史曾任刑部侍郎,当初也曾参与追查花府一事,奴才想着这康嫔下毒之事怕是不甚简单。”
    东聿衡思忖片刻,道:“把慎亲王与刑部尚书一同唤来。”
    花弄影得知实情,是由当夜皇帝陛下驾临安阳宫亲口所说。
    康嫔本就心思简单,当初东聿衡也是看上她这一点对她十分怜爱。她见事情败露,只被东聿衡冷冷地瞪了一眼就哭着全招了。原来全因嫉妒作祟,在花弄影未进宫前,皇帝每月有三四日是到她那里去的,谁知这花弄影一进宫便被封了婕妤,加之丽颜绝色,夺去了皇帝的全部注意,甚至连五皇子咳疾,皇帝也只着太监关心两句,依旧夜寝安阳宫。她因妒生恨,因此听闻花弄影怀了龙种,只觉再不能忍,于是铸下大错。
    花弄影听完,顿时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我可怜的孩儿……”
    皇帝宽慰道:“朕已将康嫔打入冷宫,也算是为这孩儿讨了公道,影儿莫要再伤怀。”
    一旁宫婢忙为娘娘拭泪。
    沈宁站在花弄影身后,沉思方才皇帝所言,神情难测。
    “既是已找着真凶,也是喜事一件,传旨,摆膳安阳宫,朕要与花婕妤共饮。”
    御膳房早已备下膳食,圣旨一下,御膳络绎不绝地进了安阳宫。晚膳以填添花膳桌摆:燕窝锅烧鸭一品,燕窝火肥熏鸡一品、莲子猪肚一品、什锦豆腐一品、鹅炖掌一品、三鲜鸡一品、攒丝汤一品。后送炸八件一品、炒三鲜一品、猪羊肉攒盘一品、焖鸡蛋一品、青笋香蕈炖肉一品、蒸肥鸡炸羊羔攒盘一品、荤素馅包子攒盘一品、醉虾一品、银葵花盒小菜一品、银碟小菜一品。
    沈宁瞪着源源不断的膳食进来,心中只有四个字:尼、玛、腐、败!
    仇富过后,沈宁自觉不该留下,打算领着嬷嬷等人跪安,花弄影本欲点头,东聿衡却道:“你这几日照顾影儿有功,便坐下同膳罢。”
    命妇与皇帝一桌共膳,这是大大的不合规矩,可规矩也抵不过皇帝金口玉言,沈宁推辞不了,只得留下。
    说是共膳,也不过为花弄影与沈宁在下座另设小桌,皇帝想赏他们吃什么,太监就送什么过来。
    沈宁明白过来,嘴角蠕动两下。
    席间,花弄影因病不能饮酒,东聿衡却是兴致颇高,花弄影不忍扫兴,便请沈宁陪饮。
    沈宁只觉是前世欠了花弄影的,在心中暗叹两声,说道:“妾身酒品不好,不能饮酒。”
    “小酌几杯无妨。”皇帝说完一饮而尽。
    沈宁只得喝了。
    东聿衡今夜着实兴致奇佳,又叫了歌舞助兴,佳酿一杯杯下肚,沈宁陪了许多,低头不停吃菜,皇帝赏了一碟虾,安阳宫宫婢在旁为她剥壳,她就一只一只地吃进嘴里,只是不知皇宫的酒是否太醇,她居然连吃虾都吃出了酒味。
    不知不觉她有些晕晕呼呼,她皱眉暗自叫糟,自己的酒量应不算差,怎会这么容易便头晕?
    她自觉危险,装作不胜酒力地站了起来,“陛下,娘娘,妾身……醉了,不敢座前失仪,请容告退。”
    东聿衡正欣赏宫廷乐坊琵琶曲,闻言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朕看你耳清目明,哪里醉了,快快坐下,莫让朕扫了兴致。”
    丫的我吐你一脸才叫醉么!沈宁直想脱口而出,正想继续开口,花弄影却说话了,“雁夫人,难得陛下尽兴,便再听一回曲儿罢。”她的话里带些祈求,她难得见陛下在她这儿这么开怀,自己又不能陪他畅饮,只能请沈宁帮她一帮。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诚然不假!
    沈宁无可奈何,只得再次坐下。
    少顷,花弄影竟觉腹中痛如刀绞,怕是方才吃了什么发物。她看一眼沈宁,又看一眼唇角微勾的皇帝,由婢子扶着站了起来,柔柔弱弱走到皇帝面前低低告罪,皇帝侧耳听了,看她一眼,拍了拍玉手,点头应允。
    丝竹之声萦绕,沈宁并未听清花弄影与他说了什么,只见她被宫婢扶着绕进偏殿,心想这宴也快散了。
    又撑着喝了几杯酒,乐声已停,沈宁眯着眼见她们鱼贯而出,心里松了一口气,只打起精神听皇帝散席,谁知他依旧与她天南海北地说话,自己也不知道回答了什么……头越发晕沉,她下意识地一手扶在桌沿支了额,沉重的眼皮阖了下去,再一惊醒却是迷蒙一片,不知今夕是何夕。
    “醉了?”皇帝低沉的声音响起在空旷的宫殿,竟让她觉着身上有些酥麻。
    她似是清醒又不清醒地点点头。
    “可怜的东西,”皇帝一声轻笑,“过来,赏你一颗果子醒醒酒!”
    沈宁虚虚软软地走了过去,竟未发现殿中奴仆已退得一干二净。
    她走到东聿衡身侧,脑中明知不应该,嘴里却还是脱口而出:“果子呢……”
    那带着醉意的娇语呢喃让凝视她的黑眸更加阴晦,他缓缓抬起手,以拇指摩挲眼前饱满圆润的红唇。沈宁本能地后退,却被他一手圈在怀中。
    皇帝慢慢地绕着她的绛唇抚了两圈,烛光下的双眼渐渐染上疯蔓的情.欲,手下加重一分力道,将她的粉唇按出血红之色。
    被疼痛唤回一丝清醒,沈宁双手推拒,却是软绵绵地按在他坚硬的胸膛之上。
    危险,快逃!明明理智在脑中大喊,她的身子却做不出反应。
    皇帝的手指探进她的嘴,放肆地拨弄她的舌。
    沈宁迟缓地想要偏开。
    皇帝沙哑地道:“再喝些酒罢?”他移手拿了一杯酒,凝视着她仰头饮下,微仰的头露出性感的喉结与若隐若现的锁骨,带着无底深渊般的危险气息。
    沈宁呆呆地看着他,却见他对她轻轻一笑。
    烛蕊跳动,火焰妖娆摆动。
    一阵天旋地转,半阖的娇唇被狠狠撬开,大舌混着酒气闯进甜蜜之地,哺渡的酒水泰半流出了唇角,被紧扣住的下颚无法移动,嘴唇被男人贪得无厌地吮吸,湿热的触感刷过一遍又一遍,舌也被纠缠得无处可藏,任由蹂.躏。
    温度在粗重的鼻息中节节升高,东聿衡狠狠咬了她下唇一口,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贴得无一丝缝隙,转而不停地吮着她微热的脸庞,一手竟在她腰上作怪。酒精诱发着人类可耻而又原始的本能,沈宁发出一声低吟。
    东聿衡贴在她的颊边低低吼了句“你该死!”,又再次密密覆上她的嫩唇。
    这唇儿合该是用来亲嘴的,合该是被他亲嘴儿的!他辗转粗暴地啃咬一番,抵着她的唇不停细吮,粗声道:“舌头伸出来。”
    女人皱了眉头泫然若泣,情.欲让她贴近这个男人得到放纵,微小的理智嘶吼着离开,几近密不可分的身子感受到臀下的坚硬,阴与阳是那么地不可抗拒。她颤巍巍地张开嘴儿,粉嫩的小舌只动了一动,便被男人蛮横卷去,肆意交缠。
    不行、不行!沈宁最后的一丝理智让她使出惟剩的力气扫过宴桌的金银玉碟,“呯呤哐啷”的巨响打破旖旎魔障,如同一根针刺进脑中,她发了酒疯似的大喊,“来人,来人!”
    东聿衡阻止不及,动作一顿,脸上顿时像覆了一层冰。
    膳桌摆在安阳宫西殿正中,两旁侧殿加之紧闭的菱花隔扇正殿门外都能听得到沈宁的呼声,然而却只有万福一人无声而入,垂首而跪,“陛下……”
    揽着纤腰的铁臂一紧,那妇人还不知死活地扭道:“我想吐……”
    皇帝终是冷冷一哼,大手放开了柔软。
    万福急急上前,将步伐虚浮的沈宁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