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俩约在饭店见面,我守在门口,哪儿有机会听到?”梁毅放下头盔,从皮夹克里掏出一包烟,抽了一根出来叼在嘴上。又四处摸打火机,“啪”地摁下打火机点燃了烟,吞云吐雾地说,“我只是猜想,可能有联系,因为陆岩工程开工之前。他跟张伟半夜在酒店见了一次,期间还有一次,这次是第三次。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就提醒你一句,也许,你们可以从这里着手去查。”
    半夜在酒店?我想起来了,就是之前我和阿森去酒店开房时,恰巧碰见的那一次。这么一来,事情就扣得上了。
    我说。“谢谢你。”
    梁毅轻哼一声,“没事儿,我也只能给你提这点儿线索,周若棠,江佩珊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那女人有病,心理医生天天往江家跑,被她轰走了好几个,你小心点儿,这人疯起来,可不简单的。”
    “当真?”我原先只是猜测,江佩珊是不是心理扭曲了,梁毅这么一说。我不禁冷哼,“南山医院,早晚有间病房是属于她的。”
    “不过,只是说她情绪不稳定。有可能而已,这东西,玄乎呢,谁也说不准,反正我就给你提个醒,你自己多注意。陆岩跟她离婚,那是要了她的命,我跟着江明远很多年。江佩珊多喜欢陆岩,我清楚。”梁毅说,“你凡事小心点终归没错,江明远只手遮天,黑的都能变成白的,你一个小老百姓,被车撞死人也能撇清责任,懂么?”
    我轻笑,“是,的确如此。有钱能使鬼推磨。”
    梁毅扔掉手里的烟,一脚蹬灭了,站起身来说,“行了,我得走了,这段时间就别联系我,要有事儿,我会跟你联系。”说毕,他带上头盔走向摩托车。
    “梁毅。”我叫住他,梁毅回头来看我,嗯了一声,我说,“你为什么帮我?”
    梁毅戴着头盔,玻璃罩下,我看不太清楚他的脸,江边风大,呼啦呼啦地吹着,他的话飘散在风里,有些自嘲的味道,“我没帮你,我在帮我自己。周若棠,记住当初我跟你说的话。”
    然后他跨上车,快速开走了,摩托车的噪音很快消失在耳畔,被风吹散了。
    入夜了,风有些凉,我紧了紧胳膊,忽然特别想陆岩,然后我拨通了他的电话,他很快接起来,沉吟着问我,“在哪儿?”
    我忽然很想撒娇,握着电话,风把眼泪花翻滚出来,我说,“陆岩,你来接我好不好,我在江边。”
    “好,别到处跑。”他顿了两秒应承地说,“我马上来。”
    尔后我站在江边,看着涛涛江水,回忆起初见陆岩的时候,夜总会里他面无表情的脸,冷若冰霜的样子,他狂躁地逼着我喝酒出台的样子,三亚他发狂的样子。那时候我以为,这个男人肯定很厉害,于姐老是警告我别惹了他,他是祖宗,他是大爷。我记得那一晚在别墅里,他说,你跟了我吧。霸道又决绝,像个王者,居高临下,遥不可及。
    可真正靠近后我才发现,这张冷若冰霜的脸下面隐藏着温情和幼稚,这个表面上铜墙铁壁的男人,其实只需要一点点温情,就轻易将他融化。他要的不多,真的不多,自是专心,还有陪伴。
    可于姐那双世故的眼睛怎么会看错呢,他是个人物啊。
    我想起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起那些开心的或者痛苦的过往,往事如同电影默片似的在眼前一幕幕展开,我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
    眼泪无声落下,孤单又冷寂。
    带着体温和熟悉味道的外套搭在我身上时,我转身过去,迎上他铁青的脸,我粲然一笑,心虚地去摸脸蛋,才发现,风早就将泪水吹干了。
    他捏着我手握住,捂在嘴唇边吹了两口暖气,斥责地说,“江边风大,你还这么傻站着?不知道找个咖啡厅坐坐?”
    我傻乎乎笑,“你不是说叫我站着不许乱跑么?我听你的话呢?”
    他不禁拧着眉头,白我一眼,然后拉着我往主干道走去,老赵把车子停在路边,路灯光下,车身折射出一缕光芒来,陆岩替我拉开车门,护着我脑袋坐进去,然后上车握着我的手说,“回家?”
    我点了点头,“好,回家。”
    情绪感染的缘故,我心里沉沉的,陆岩握着我的手,明明他自己手指冰凉的,可被他握着的手不一会儿竟然温暖起来,我鼻尖泛酸,忍不住想哭,但不想被他看到,就低着脑袋,靠在他胸口,默默地把眼泪给咽了回去,我在心里不停地警告自己,周若棠,你不许哭啊,你不许哭,你的陆岩这么聪明,你千万不许哭。
    我当真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你怎么了?”我往他怀里钻,他察觉不对劲,轻抚着我发丝问我,“你怎么怪怪的?”
    我怕自己声音哽咽,不敢多说话,憋着情绪,就说了一个字,“困。”
    “睡吧,一会儿到家我叫你。”他温声说。
    他怀里真的很温暖啊,我不由地圈住他的腰,靠在他胸口,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老赵把车子开得很慢很慢,一路穿越城市的灯火辉煌,霓虹闪耀,穿过车水马龙,穿越人潮人海。
    下车时我没敢跟陆岩一起走,我撒谎说着急上洗手间,快速跑进别墅,直奔一楼洗手间洗了把脸,确认他看不出来异样才出去,结果一拉开洗手间的门,陆岩却倚在墙壁上,细细打量着我,我吓了跳,有些心虚地说,“你守在这儿干什么?”
    他淡然地看了我一眼,眼底没有丝毫异样,站直了身子走进洗手间,“洗手,吃饭。”
    我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这才安放回去,刚想溜走,他又叫住我,“等我。”
    然后我就站在洗手间门口,看他漂亮的双手在水龙头底下冲洗着,透明的水快速划过他修长的指尖,洗手液丰富的泡沫在他手上搓开,连洗个手都这么赏心悦目,这人真是要命了。
    他洗完手,高冷地瞄了我一眼,走到我跟前伸手捏了捏我下巴说,“口水流下来了。”
    “哪儿有!”我瞪他,他却扬眉,旋即拉着我的手往餐厅去。
    阿姨已经准备好了晚餐,丰盛可口,我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子被勾引起来,两眼放光,立即落座了动筷子。
    可能是最近都饿晕了,这一餐吃得特别多,吃完就觉得有些反胃,站在露台吹了好久的风才好了些,陆岩洗了澡出来找我,从背后抱着我,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香,我鼻子尖,还闻到红就香,果真,他递了杯子给我,透明的玻璃杯里装着醇香诱人的红酒,暗红色的液体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特别神秘。
    他跟我碰了碰杯子,一手握住我的肩膀,和我并排站在一起,问道,“你看什么?”
    “看万家灯火。”我说。
    三楼的露台看出去,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这一片别墅区好似除了陆岩家,其他家都灯火璀璨,倒显得陆岩家孤单了。
    他静静地跟我站在一起,没说话,这样岁月静好的时光,被不忍心打破,憋在心里的话到喉咙口,又给咽了回去。
    最终是陆岩先说,他说,“若棠,假如我一无所有了,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情景的关系,我觉得他的话里带着不明的意味,有失落,有怅然,有惋惜。我忽然觉得很难受,他的话,像是在告诉我,他预备要放弃一切了。
    那他的抱负呢?他和江明远的恩怨呢?陆家的一切呢?都要因为我而放弃吗?
    我忽然感到沉重和不忍,秦海洋的话在我脑海中旋转:周若棠,你离开陆岩吧,因为你,他会变得一无所有。
    我转过身,快速搂着他的腰,脑袋靠在他胸口说,“不,不会的,你不会一无所有,不会的。”
    陆岩轻笑了两声,说道,“我给自己下了一场赌注,要是赢了,属于我的一切,都回来了,要是输了,我们真的会一无所有。”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推开我胳膊,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我的脸,清俊的脸蛋线条明朗刚毅,许是头顶暖橘色的灯光吧,陆岩硬朗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往日里那个冷冰冰的男人消失不见,他现在竟然有温柔浅淡的笑,“你当真是我的命,没遇见你之前,我做事情从来没有后顾之忧,雷厉风行,可现在你在,我发现自己迟疑了,总要多思忖几次。”
    我本是无心煞风景的,“是我拖你后腿了么?”
    陆岩忽地笑了,捏着我下巴说,“我又不是狗,还分什么前腿后腿?”
    他这么一说,我也笑了,觉得自己真傻。
    他重新将我揽入怀中,夜风轻轻吹拂着,花园里晚香玉开得正好,幽幽的香味伴随着那一缕晚风吹上来,给这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增添了几丝情调。
    他胸口坚实有力,肌肉分明,脑袋枕上去,感觉特别安全,靠在他身上,犹如靠在巍峨的山壁上,天塌下来都不怕。我小巧的手掌轻轻抚摸着他胸口结实的肌肉,有许多话想说,却终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围欢扔划。
    千言万语,都被这风给吹散了。
    “没遇到你之前,我不懂什么是爱情,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像你这样,一下子走进我心里就出不来。后来我才明白,那种忍不住把你抱在怀里的感觉,竟然就是爱。”陆岩特别煽情地说,“我以为你跟其他女人没区别,过眼云烟,可日子久了,我才懂,爱是特别的。”
    这木讷的人一旦煽情起来,比那些情圣的金句更加要命,这字里行间都是满满的情深,叫你应接不暇。
    “我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是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道。对,这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
    他这样优秀的男人,我周若棠何德何能?
    我原本以为是个特别浪漫的场景下,比如在某束光里,我忽然对他回眸一笑什么的,又或者说,我某句话,某个表情,某个小动作惹得他的注意。可他却说,“以前都是兴趣,真正觉得不对劲,是在三亚,你被我------嗯,被我踹进游泳池里的那一刻。”
    “什么?”我猛地推开他,本来是带着期待的心情的,这下子全扫光了,我不悦地说,“为什么是那时候?”
    陆岩嘴角噙着笑,眉眼弯弯的,特别好看,他这么一笑,我都不好意思板着脸了,不由地撅嘴,撒娇地说,“你快说,为什么!”
    毕竟那时候在三亚,场面很是尴尬啊------我都不想去回忆那时候,太丢人了。
    “当时你掉进去,我本来打算看着你挣扎扑腾大声喊救命的,可我站在岸上,盯着水面,你竟然一点儿也没挣扎,任随自己往下掉,一个大水花溅下去很快平静了,我才反应过来,你压根儿没想挣扎。”陆岩说。
    当时我是想,这么被折腾,这么被践踏,我不如死了算了,真的,当时我就想淹死我吧,死了一了百了。
    “你相信吗?我忽然心疼了。然后把你捞起来。”他故意看了我一眼说,“要是再晚一点,你真的就被淹死了。”
    “可为什么就是那个时候呢?”我不禁疑问。
    但陆岩不准备回答我了,拉着我的手转身离开露台,一路上我都在不停地问,“你说话,到底为什么是那时候?”
    我们回到二楼,陆岩把我塞进浴室,“去洗澡睡觉。”
    我抓着他手不放,不停地问,“为什么是那时候?”
    陆岩皱了皱眉,“你是复读机吗?”
    “为什么是那时候?”
    “........”
    “为什么是那时候?”
    “周若棠你皮痒是不是?洗澡不洗澡?”
    “为什么是那时候?”我眨巴着眼睛说。
    陆岩拧着眉头,勾着嘴唇看我一眼,然后抓着我往浴室里扔,开始扒我衣服,“我来帮你。”
    我猛地抓着他的手,“为什么是那时候?”
    陆岩叹了口气,语气一下子变了,“因为我曾跟你一样过。好了吗?可以洗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