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不发火的时候看起来蛮正常,笑容可掬的,哪怕带着那么点儿阴气,也不至于叫人胆寒,周身冷冽强大的气场不过叫人小心翼翼而已,可他现在忽地对我发火。抓着我头发往后摔,用力地摁着我脑袋,叫我不得反抗,这种行云流水的手段,一气呵成,熟练得不行。我跟陆岩较劲儿的时候还能扑腾两下,可江明远对付我,我是半点法子都没有,心里头扑腾着挣扎着,可面上不敢轻举妄动,要是人一个不高兴把我扔下车,我小命儿不保一命呜呼了可不亏大了?大仇未报呢。
    “江董,我真听不懂您的意思,你这么有头有脸的人物没必要这么为难我。我一个小老百姓,招惹不起您,就像您说的,您动动手指头就能轻易整死我全家,我哪儿有胆量招惹您?”我有些怯怯地看着江明远的眼睛说,我猜想他现在只是察觉有人在背后查他,有些怀疑我罢了,还不确定是我,如果他确定了是我在背后查他,查当梁秀文的杀人案,肯定不会对我这么客气,以他的手段,早就动手整死我了。所以我绝对不能承认。只能装傻。
    江明远有双老鹰似地眼睛,特别的凌厉精明,那双眼睛里闪着犀利的光,深不可测。这样的一双眼睛,绝对是世事沉淀历练的结果,是年纪和城府的酝酿。
    “周小姐,做事情之前多考虑下后果,你的年轻不懂事会给自己惹祸的。”江明远的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冷笑了声,松开我的头发手,前排的梁毅转身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毛巾。江明远接过毛巾后慢悠悠地擦干净手,又把毛巾递给了梁毅,随即,江明远斜睨了我一眼,对司机命令道,“停车。”
    “是,老板。”司机答道,立即将车子停在路边,梁毅下车帮我拉开车门,我整理好头发和衣裙下车。关上车门时,江明远淡淡看着我,却是警告的味道。梁毅淡淡扫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上了车。
    黑色的迈巴赫快速驶入车流中,夏日的风扬起我的碎发扑在脸上,我忽然脚下一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沉甸甸的,看着江明远远去的车子,心尖儿颤了颤。小尹随后跟上来,车子停在我脚边,他急忙下车问我,“周小姐,你还好吗?”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摇头说,“我没事,先回公司。”
    小尹点点头,帮我拉开车门,坐上车后我立即给小寒发了条短信,让她马上给南源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儿,确认一下南源是否住院了。
    不一会儿小寒回了信息说,“是在医院,我马上起床过去看看,你等我消息。”
    “好。”
    我心里惶惶的,这南源做事情一向小心,怎么这么容易被江明远抓住呢?莫非是南源发现了什么引起了江明远的警觉?
    回到公司后,我刚坐在没两秒钟,陈熙便来找我,“周秘书,陆总让您进去一下。”
    我理了理衣裳,推开玻璃门进去。陆岩正伏案工作,深蓝色的西装搭配藏蓝色的衬衫,深蓝底白条斜纹领带,衬得他格外精神,写字时一只手摁着文件夹,腕上的鳄鱼皮手表在衣袖下若隐若现,剑挺对的眉毛微微上扬,问道,“陈深怎么说?“
    “陈总说他们公司最近在审查财务,所以动作稍稍慢了些,但是他会尽快催促财务打款,让我们耐心等着。”我说。
    陆岩听了,手上动作怔了怔,钢笔夹在修长的指尖轻轻点着,他思忖了两秒,又继续写字,不疾不徐地说,“看来他顶着的压力不小,慌乱之下这种借口都派上用场了。”
    我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已经开了口说尽快,我们也不好时时追问,但这尽快却没有确定的期限,我们遥遥无期地瞪着,项目却等不及。”
    陆岩将钢笔扣上笔帽,扔在桌上,他靠在椅背上,双手扣在一起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不急。有合同在,这笔融资他跑不掉。”他忽地凝望我,又问,“小尹说你在路上遇见江明远了?”
    我心想,这小尹,我才忘了提醒一句他就给陆岩报信了,这下子也不好撒谎,便承认了,“见过了,这是第二次。”
    陆岩眉头一皱,“还有一次?”
    “有。酒会上还见过一次,两次都跟我说,离开你,条件让我随便开。”
    “哦?那你怎么说。”陆岩直勾勾地盯着我,眸子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我俏皮一笑,往办公桌靠近,双手撑在桌上,笑道,“我开勒个条件,他说尽量满足我。”
    “什么条件?”
    “我要五千万现金。”说完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陆岩宠溺地看我一眼,打趣道,“胡闹。”
    “好了,我先去工作,晚上下班我不跟你回去了,得去一趟医院,小寒有点感冒,我陪她瞧医生去。小尹也别送我了,我打车去,夜晚小寒送我回去。”
    陆岩扬眉道,“好。不许太晚。”
    刚出陆岩办公室,就接到小寒的电话,火急火燎的,方涵和陈熙在,我只好挂了电话,说下班一会儿赶过去。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我立即打车去了医院,找到南源所在的病房,当时病房里就只有南源一个人,小寒去了医生办公室。看到南源现状的一刻,说真的,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一只脚打了石膏,额头上脸上四处都是伤,这会子已经淤青血瘀了,一片青一片的,触目惊心。
    小寒给安排了vip病房,就他一个人住,还算宽敞,我把包包搁在沙发上,上前关切问道,“南源,你这是怎么搞的?怎么这样了-----”
    南源白了我一眼,还是那股子痞子劲儿,“人在江湖飘,哪儿能不挨刀?不过这狗日的江明远下手真狠,他手下养的保镖一个个身手了得,我这练了几年的柔道在他们面前屁都不是,瞧我被打成什么熊样儿了,妈的。”
    他说话的语气特别搞笑,有点流氓的感觉吧,又不是流氓,反正挺逗的,我本来还特别抱歉,但这么一琢磨,我忽然开朗了许多,“说说,怎么回事?”
    南源说,“当年不是报纸压了新闻吗?我向一哥们儿打听当年的事儿,结果不知道怎么地,人家绝口不提,昨天傍晚我回家,在巷子口被人用麻袋套着拉进拐角狠狠揍了一顿,打完了才揭开麻袋告诉我别多管闲事儿,那些人都是我惹不起的。这摆明了是江明远的人嘛,我最近就接了你一个活儿!”
    我点头说,“的确是他------但他怎么知道你是为我做事的?今天他也找我了,旁敲侧击地警告我别踩雷,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找你?我可没说我是帮你做事儿,他怎么知道的?”南源疑惑地说,“这人眼线够广的呵,这么快就查到了,我看你得小心点。”
    “不一定,他可能只是猜测,要是真确认是我,早就对我动手了。”我想了想说,“我看这事儿现在咱们都记不得,先暂时放一放,你受伤了也不能做事儿,等你出院再说,这段时间先歇歇,咱们已经打草惊蛇了。”
    南源同意地点头,“不过,事情越来越有趣了,我才刚开始打探当年的杀人案他就迫不及待想封住我的最,这里边要是没点猫腻,打死我都不信。”
    恰好小寒拿着南源的ct报告回来,往床上一扔,笑道,“好好只是有点点骨折,不算严重,等拆了石膏好好休养下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
    后来我问清楚了南源打他的保镖长什么样儿,他描述的领头人和梁毅一般无二,离开医院后,我立即给梁毅打电话,然而他并没有接,响了两声直接挂断了,我发短信过去,也石沉大海。
    直到晚上,有个陌生号码给我发来条短信,警告地口吻说:别轻举妄动。
    我立即给他打电话过去,梁毅的生意传入耳中,我问道,“他发现什么了。”
    梁毅冷冷道,“没什么。”
    “那他让你把南源给打残了趟医院去?”我说。
    梁毅傲慢地说,“我要是真动手,他就不止腿折了这么简单。”我那口气特别牛,我一时气急,刚要说话,他却打断了我,“别轻举妄动,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什么意思?”
    “笨!”梁毅丢给我这么一个字,挂断了电话,嘟嘟嘟的声音响在耳边,让人感觉特别烦躁。
    所以现在江明远只是怀疑南源是我雇的人,并不是很确定,他之所以怀疑到我,可能是因为我和南源电话往来记录被他查到了,并没有其他确切的证据,那么我不必着急,这段时间不和南源联系就成。等过段时间,他忙新项目的时候南源伤也好了,我再暗中查探。
    新开发区的地皮开拍这天,我和陈扬跟着陆岩一起去参会,拍卖开发区最好的一块地,起拍低价五千万,每喊一次价增加五百万,或者五百万的倍数,因为是开发区最棒的地皮,所以北城很多富豪大亨都参与到其中,我们刚进会场,便看见乔江林带着秘书和江明远正聊天。虽然他和江佩珊正在闹离婚,但一点也没有怯江明远的意思,带着我们上前去,和他们打招呼。
    “大哥,江董。”陆岩招呼道。
    乔江林嗯了一声,看了一眼我和陈扬,我和陈扬立即招呼着,“乔总,江董。”
    乔江霖点了点头,然后江明远的目扫在陆岩身上,面上虽然是笑吟吟的,但目光却是冰凉而警告的,他对陆岩说,“阿岩,你和珊珊还是夫妻,怎么说也该叫我一声爸吧?”
    陆岩面无表情地迎上江明远的笑,淡淡道,“在这种场合,还是叫您江董好,一会儿竞标,您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江明远面色沉了沉,有些不悦地说,“哦?你也对那块地感兴趣?可你新项目才启动,就着急再吞下一块肥肉,不怕撑死了?年轻人做事不要急急躁躁,稳中求进,一步一个坑的好。”
    “吞不吞得下,还看你是否让步呢。”陆岩冷冷说。
    江明远和他目光对视,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你小子,就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得学会谦卑,商场上的事儿,你得多学学江林,沉稳,大气。”
    乔江林笑道,“江董您客气了,我这是没底气跟您争啊,那么大一块地,我买下来,估计公司就财务危机了。阿岩性子就这样,您多担待些,年轻人,胸怀远大是正常的。”
    江明远笑道,“年轻人太急功近利不好,容易载跟头。”
    而后主持人通知入座,我们找了位置坐下,乔江林和秘书坐在我们一排的右侧,江明远坐在前排,陈扬把号牌给陆岩,陆岩却把牌子给了我,淡淡道,“一会儿你来举牌。”
    “啊?可是我不会呀,我从来没来过这样的场合,还是你举吧,或者陈扬来?”我说。
    陆岩命令地说,“就你来。”
    “好吧-----”我硬着头皮说。
    开拍后不久,经过众人的哄抬,价格已经涨到一亿八千万,一开始举牌的人特别多,渐渐的就少了,江明远一直没举牌,乔江林举了一次,那一亿八千万就是乔江林喊的,陆岩动了动我胳膊,示意我举牌,我点头,颤颤巍巍地举起号牌,然后主持人喊了一声,“33号女士一亿八千五百万!”
    可能因为全场都举牌的都是男的,就我一个女的忽然举牌,别人都看着我,再看看旁边的陆岩,顿时议论纷纷的。我有点慌了,陆岩悄悄握了握我的手说,“别怕。”
    我点头,正视前方时,看到江明远的后脑勺,他轻轻举起号牌,低沉地说,“两亿。”
    这一跳,一下子就跳到了两亿,场上气愤开始紧张起来,然后人群中有人喊,“两亿一千万!”
    乔江林又举牌说,“两亿两千万!”
    又有人说,“两亿两千五百万!”
    “两亿三千万!”
    价格越喊越高,喊价的人也越来越少,最后剩下乔江林,陆岩,江明远和另外两家地产商,陆岩叫我举牌,喊了声,“两亿五千万。”然互紧张的氛围越来越甚,场下小声的议论和唏嘘络绎不绝,我拿着号牌的手不停地冒汗,真是吓死人了,两三个亿,竟然是从我嘴里喊出去的。
    我悄悄拉着陆岩的衣袖,小声说,“你觉得今天这块地得拍多少钱?五千万到现在已经翻了几倍了!”
    陆岩淡淡看着前方,微微扬了扬脑袋说,“你觉得呢?”
    “我觉得现在已经涨不上去了,你瞧着现场的人,没有谁敢继续喊的。三个亿撑死了。”我说。
    陆岩嘴角微微上扬,轻哼道,“走着瞧。”
    两亿五千万过后,江明远没喊价,然后一家地产商举牌把价格抬到了两亿伍仟伍佰万,另一家撑气来,又抬高了五百万,这下子就两亿六千万了,但是江明远还不出手,静静地坐着,好似在等大家拍完了他再出手似地,我有点紧张,双手搅在一起,不停地冒汗,然后乔江林举牌,把价格喊到了两亿七千万。
    这一出手,大家都愣了,因为乔江林不是地产行业的,纷纷议论起来,乔氏是否要发展地产行业了,就在此时,江明远转过头对乔江林笑了笑,举牌直接喊了两亿八千万。
    主持人在台上喊,“两亿八千万!两亿八千万了!有谁比两亿八千万更高吗?这一块地将来会成为开发区的黄金地段,各位老板是否多考虑?”
    越是到后面,越没有人敢喊价,因为到了这个程度,你抬高价格,没有人跟下去,那你就拍下了这块地,到时候若是拿不出钱来流拍,是需要付违约金的,很多人一开始是起哄,哄抬价格,到后面就是有钱的企业整刀真枪的斗。
    比如乔江霖,喊了两亿七千万后就摇摇头,表示不和江明远争了,他看了看陆岩,眼神有些奇怪,陆岩点了点头,明了了似地,叫我举牌,我静静抓着号牌,“别闹了,现在快三个亿了!咱们看看热闹就好。”我很清楚,这每一步都是危险。
    然而陆岩冷冷命令我,“举牌。”
    “陆总-----”
    “举牌。”
    我拗不过他,只好举起号牌,还没来得及说话呢,陆岩直接吼了出来,“三亿!”
    我惊恐地看着他,心想,亲,说好的两亿八千万呢?嗯?说好的两亿八千万呢!怎么你一下子跑到三亿去了!
    全场一片哗然,我心里惊慌但是面上冷静,时不时瞅向四周,方才竞争的那两家公司已经偃旗息鼓,人家不竞争了,现在就剩下陆岩和江明远,这要是江明远不加价,便是陆岩拍下了!他上哪儿找三个亿去?简直天方夜谭!
    “三亿!还有比三亿更多的吗?余下的诸位还要再加价吗?”
    江明远转过来看着陆岩,四目相交,两人在做最后的较量,我一颗心快蹦到嗓子眼儿了,噗通噗通地跳着,心想那老狐狸在想什么呢,赶紧加价啊!
    “三亿一次!”
    然后我发现陆岩额头冒出一丝细密的汗珠子,他捏紧了拳头冷冷和江明远对视着,江明远奸邪地笑了笑,然后转过身去,翘着二郎腿看台上,主持人喊出,“三亿两次!”
    那短短的一刻,全场焦点都集中在陆岩和江明远身上,我心里头虚飘飘的,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我焦急地看着陆岩,可他却冷眼看着台上,嘴唇紧抿着,像是在隐忍和等待,我不由地小声喊了一句,“陆岩------”
    “三亿三-------”
    “三亿一千万!”江明远忽然举起号牌说。
    千钧一发之际,江明远往上加了一千万,我顿时舒了一口气,发现陆岩紧紧捏着的拳头也松开了,缓了一口气。
    “江董事长出价三亿一千万!还有比三亿一千万更多的吗!”
    全场都安静了下来,主持人洪亮的声音在大厅里飞扬,特别慷慨激昂,我抓住陆岩的手紧紧握住,虚惊一场,总算是过去了。
    最后江明远以三亿一千万的价格拍下了那块地,散场时媒体记者蜂拥而上采访江明远,另有一部分人拦住了陆岩的去路,话筒挤上前来问陆岩为什么和江明远一决高下。
    “陆总,江董事长是您的老丈人,但刚才在场上,二位似乎炸药味很浓,是否您和江小姐的婚姻出现了裂痕?”
    “刚才为您举牌的是身边这位小姐,请问陆总和这位小姐是什么关系?”
    “陆总,请您说两句!”
    陈扬上前拦着记者围堵,让我和陆岩先走,结果有个男记者抓着我外套不松手,我往前走几步,被他拉扯着衣服特别尴尬,男记者问我,“请问您是陆总什么人?是他的秘书吗?您是否插足了陆总和江小姐的婚姻呢?有传言说陆总和身边的女秘书关系不清不楚,是否就是您呢?您是否已经小三上位了?”
    我本想好好说让他放开我衣服,可他这么刁难我问我是不是想小三上位,我忍无可忍,陈扬让他松手,他不松手,死死地抓着我衣裳,话筒杵在我面前,我火气一下子蹿了起来,往那个男记者身前走了一步,冷冽地看着他说,“我只说一次,放开我衣服!”
    “听说您曾经是夜总会的坐台小姐,被陆总包养后成功踏进陆氏地产做总裁秘书,成功挤走了原先资深的总裁秘书,滥用私权开除员工,请问有这么回事儿吗?你和陆总真的是这种不正当的关系吗?”
    他这么一问,所有人都注意到我们这边,散场的时候,许多公司的人都还没离开,看到热闹都纷纷看向这边,其他家的记者也纷纷提问,“你是否真的是陆总包养的情妇?”
    我心里酝酿的火气一点一点蹿上胸口,好几只话筒杵在我面前,等着我承认我就是陆岩包养的情妇,是我害的他的江佩珊婚姻破裂。我眼前恍惚了,很多张脸不停地在我面前闪着,我忽然脑仁疼,一巴掌扇上那个男记者的脸,怒吼道,“我叫你放开我的衣服!”
    那男记者没料到我这么狂野,一巴掌扇得他整个人恍惚了,要不是人群挤在一起,他就踉跄了,可这人真是倔强,哪怕我给了他一巴掌,还是死死拉着我衣服不放手,“您这是恼羞成怒吗?我说的全都是事实对不对?”
    “不是!不是!”我吼道,我扯着外套往后退,然后陆岩上前来护着我胳膊,对那个男记者冷冷道,“她叫你放手你听见没。”
    那男的真是不要命了,举着话筒问陆岩,“陆总您这是护短吗?您是否默认我刚才说的事实?”
    陆岩深寒如潭的双眸往那男记者身上一扫,忽地抡起拳头一拳头往记者脸上砸下去,陈扬脸上上前护着我,那男记者吃痛,终于丢开了我的衣服。场面一片混乱,各种拍照的声音咔嚓咔嚓地响起,我有点懵了,陆岩回头对陈扬说,“带她先走。”
    “是,陆总。”陈扬说。
    然后那些记者不允许我们走,陆岩大声吼一句,“有什么问题,我来回答。”
    而后那些记者便涌上去围堵陆岩,陈扬趁机护着我坐电梯下楼,去了地下停车场,陈扬招呼老赵把车子开过来,然后陈扬帮我拉开车门,护着我脑袋坐进去,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我,“周小姐,你没事儿吧?”
    我摇摇头,“没事儿。”就是面对刚才的混乱,我有点不知所措。
    “你别担心,陆总会处理好的,你安心等着,我上去看看陆总。”陈扬说。
    我点头,“好。”
    然后陈扬就走了,老赵在车里陪着我,看到我被吓到了似地,安慰了我几句,见我不想说话,便没多说什么,放了一段轻音乐给我听,就在这时候,我电话忽然响了,一串陌生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动着,我犹豫了两秒,接起电话,江佩珊冷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给你安排的好戏怎么样?有没有杯当面扇巴掌的感觉?滋味如何?”
    我就知道是她搞的鬼,秦海洋不会这么做,江明远的手段没有这么low,能干出这种事儿的,只有他江佩珊了!
    “还不错,你一定看到陆岩护着我的样子了吧?江小姐,心疼吗?陆岩有这么护过你么?哈哈哈哈哈,谢谢你呢,我一直头疼着找什么机会公布于众,情妇上位也好,小三转正也罢,让世人知道我周若棠把你这个高高在上的原配给挤走了才是我的目的。我正愁着没好办法,你就送上门来了,咱俩还算心有灵犀一点通。”我嘲讽地说。
    江佩珊怒了,电话里都听得到她生气时略微粗重的喘气,“周若棠,你真不要脸!”
    “我要脸的,可跟你这种蛇蝎心肠的白莲花过招,不要脸又如何?你连人都不是,有什么资格说我?”我捂着电话,笑了笑,调侃地说,“哎,江佩珊,我要是你我就爽快签字离婚,你家产万贯,要找什么男人没有啊?怎么偏偏死死抓着陆岩不放手呢?陆岩死都不爱你,你这么抓着有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五行缺贱呢?”
    “你才贱!周若棠我告诉你,我死也不会离婚,我江佩珊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绝对不会让你成为陆太太,你最好当一辈子的小三情妇等着我变了法的收拾你,我提醒你最好是别怀孩子,你上一个孩子怎么掉的,下一个我也不给它活路。不信你就走着瞧。”江佩珊咬牙切齿地说。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孩子了,把它尘封在心里的某个角落,让自己不去回忆,便不会伤心,可江佩珊生生地揭开我的伤疤,逼我疼,那我也没什好客气的,我威胁地说,“得,我早说了,咱俩谁也别放过谁,你放马过来,不过你出门也要小心,千万别一个人往黑的地方钻,下一次被打可能不在医院这么便利的地方了,以牙还牙,以业报业,你可小心点儿了。哈哈哈哈哈哈------”
    说毕,我挂断了电话,笑声也戛然而止,老赵悻悻地从镜子里看了我两眼,被我发现了,又赶紧撇开了目光,我抓着电话,心里恨到饿了极点。
    车内流淌着轻缓的音乐,一点一点松弛着人紧张的神经,我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赵叔叔,我吓到你了么?你瞧我的表情不太对劲。”
    老赵练练解释说,“没、没有,小姐您想多了------”
    “赵叔叔,人们常说,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您瞧,我现在就是这样子,我被逼疯了,谁咬我,我肯定给咬回去,绝不心软。你说陆岩是不是也这样的?嘿,我最近发现,我跟他越来越像了呢。”
    老赵叹了口气,我睁开眼睛,细细打量他,从镜子里可以看到他脸上的尴尬和担心,还有些许不忍,老赵说,“这人啊,原本都是好好的,可老天折腾啊,非得搞出点麻烦来磨砺人不可。这生死有命,看个人造化了。”
    “赵叔叔,您跟着陆岩多少年了,应该了解他的,要不是被逼到死角,怎么可能成了今天的模样。他笑起来那么好看,可不知道为什么,老沉着脸,心事重重的。”我趁机慢慢引导着老赵去谈及往事,两个人闲聊的时候防备心最低,最容易吐真言。
    老赵点头,唉声叹气,“是啊,我二十七岁就跟着老陆总身边,给他开车,老陆总走了,就跟着现在的陆总,一晃也好多年过去了。陆总以前挺爱笑的,但身上背着那么多事儿,想笑也笑不出来呐!”
    “赵叔叔,陆岩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我问,“真想他回到以前的样子,笑一下,阳光灿烂。”
    老赵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回忆地说,“以前的样子?怕是有十来年了吧,太就远了,我都有些记不清时间了。那会儿还在念高中,功课好,人聪明,老陆总最得意的就是这个儿子,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变了个样子,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本来老陆总是想送他去国外读书的,结果他死活不去,就在国内念,后来陆氏就出事儿了,那两年过得艰难,老陆总又自杀了,他一个人挑起这么重的担子,也难怪心思深沉。这商场上尔虞我诈的,没点城府的话,早就被折腾死了。”老赵轻哼了声,有些怅然地说,“更何况有头狼一直盯着他,盯着陆家唯一的产业呢。”围见有扛。
    “狼?什么狼?赵叔叔,您是说江明远吗?”我说。
    “可不是么?周小姐,你是陆总身边的可心人儿,你要多体贴他,这些年我看着他长大,他从来没对哪家姑娘这么上心过,他一个人挺苦的,你要谅解他,肯定没有时间像其他小年轻似地风花雪月。”老赵转过身来,面对着我说。
    我点点头,问道,“赵叔叔,这江明远和陆岩有什么深仇大恨啊?我瞧了许久都没瞧出来里头的关窍,您在他身边久,应该知道不少事儿吧?你给我说说呗,我也好给陆岩分担分担。”
    老赵警惕地看了我一眼说,“哎,周小姐,这东家的事儿我不好说的,您还是问陆总吧。”
    我撒娇地说,“赵叔叔,您知道陆岩那性子的,哑巴吃黄连,宁愿吞肚子里也不愿意跟人说,我要是问,那不是戳他心窝子么?您不一样呀。”
    老赵想了想,重重地点头,我心想有戏,这下肯定能问出点什么来,期盼第看着老赵,他说,“也是,他就是这样子,这孩子------”
    可他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哟,周小姐,陆总回来了。”
    我扭头一看,果真是,真可惜,眼看着就要问出来了,却只能终结了话题。
    陆岩和陈扬一前一后,正往车子这边走呢,陆岩穿着黑色的西装,黑衬衫,黑领带,看来肃穆极了,潇洒有英俊,特别酷。陈扬走上前两步,帮陆岩拉开车门,他弯腰坐到我身边,第一句话是问我,“伤着没?”
    “没,就是胳膊有点扯着了。”我说。“休息下好多了,你呢?他们为难你了么?”
    陆岩没回答我,眉头皱了皱,对陈扬说,“给我查清楚那个记者哪家媒体的,别让他出现在北城。”
    陈扬点头道,“是。”
    车子已经开出地下,一片明亮。陆岩一只手撑在眉心,又说,“找到了过后,问他谁让他这么做的。”
    “这个不用查了,”我说,陆岩拧眉盯着我,问道,“你知道?”
    我点头,“陈扬刚上去一会儿,她就给我打了电话,是她做的,不用猜。”我说,“秦海洋现在不会这么无聊,江明远的手段不会这么轻,能想到是她,一点都不意外。看来她是想给我点下马威,让我离开你,她是害怕你跟他离婚的。”
    陆岩表情淡淡的,挪到窗外,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事物,沉默了许久,他说,“事情没这么简单。我今天让他白白多花了几千万买一块地,他一定会下手整我的。哼。”
    “嗯?”
    “今晚约一下大哥,我有事跟他谈。”陆岩说。
    “是,我马上约。”我说。
    和乔江林的晚餐约在夜晚七点平江饭店,陆岩带着我,乔江林带着小寒,我们在大厅碰面。乔江霖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西装,精神十足,小寒一身淡蓝色连衣裙乖巧地站在他身边,挽着他胳膊肘,特别小鸟依人,可一开口说话就暴露了女汉子风风火火的本质,我看见乔江林无奈地皱了皱眉头。
    小寒撒开乔江林的手上前来拉我的手,问陆岩说,“你瞧,我眼光好吧?这是我送她的生日礼物,”她笑嘻嘻看着乔江林,笑道,“不过是刷的你的卡!”
    我穿的是小寒送我的复古蕾丝连衣裙,那样式有点儿旗袍的感觉,但是又没有旗袍那么紧身,这个稍微宽松些,挂在身上特别有女人味,端庄淑女,陆岩说好看,恬静淡雅。
    “人好看,衣服不重要。”陆岩淡淡撇了一眼小寒说。那语气,简直傲娇极了。
    我脸一下子红了,小寒生生把我从他身边拉走,打趣地说,“啧啧,你男人这样可要不得,搞得我太没面子了吧!上回他给乔江林告状的事儿我还没跟他算账呢,这次也先忍着,你回头客不想帮忙!”
    “你被乔江林骂了?我看不至于啊,你这么御夫有术,能不服服帖帖的么?”我笑说。
    小寒拧了我腰上一把,“哎你个小妮子,竟然敢调戏你姐姐我了!我跟你说,来之前林蝶给我打电话了,说哪天姐妹们有空聚聚,顺便去看看芳芳。”
    一想起芳芳,我心就疼了下,点头说,“好,等周末吧。”
    走在走着就到了包间,两个男人随意点了菜和酒,就开始聊天。乔江林和陆岩都抽烟,我和小寒就乖乖坐着,默默听他俩说话。
    乔江林说,“估计老江恨死你了,背后少不了给你使绊子。”
    陆岩端着高脚杯,修长的手指夹着杯子轻轻晃荡,暗红色的液体轻轻挂在杯壁上,又快速垂了下去,陆岩冷笑一声,敬了乔江林一下,然后扬脖一口饮尽,笑道,“两三千万而已,对他来说,九牛一毛。”
    乔江林抿嘴,“老江可是除了名的铁公鸡,我估计,他的报复很快就要来了,能忍着你这么胡闹,肯定是有把握的。做好准备了么?”
    “成败在此一举。”陆岩无所谓地笑了笑,对乔江林说,“要是我败了,就去你公司给你打工。要是我成了,往后这北城的天下,便是你我的。大哥,就看咱们这一遭运气如何了。”
    服务生陆续把菜上齐了,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说的都是江明远,我发现,乔江林和陆岩似乎胸有成竹,有点豁出去的感觉,置之死地而后生,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这是一场硬仗,既然注定了要你死我活,就不该有牵挂,你胆大去,哪怕是输了,饿不死你。但我一向教你的话是,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每战必胜,否则,不如乖乖安之一隅。”乔江林说,“准备了这么多年,你该是考虑清楚了的。”
    陆岩夹了一块清炒山药搁我碗里,对乔江林说,“我要什么,我一向很清楚。”
    乔江林和陆岩相视一笑,然后乔江林盯了小寒一眼,小寒便站起身来,拉着我要去厕所,我不傻,知道他们有事情要说,不能让女人在场,便放下快起跟小寒出去了。
    关上门的一刹那,我听见乔江林问,“你今晚找我来,有事要说?”
    陆岩说,“有-------”
    然后门就合上了,我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小寒催促地拉着我的手,我顿住,拉着小寒说,“等等。”
    小寒见我不想走,拧着眉头说,“要死啦,男人谈事情叫咱们走肯定是有意思的,你别偷听,他们会不高兴的。这个理儿姐妹儿我最清楚,你听我的,咱们过会儿再回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若棠,这陆岩不是傻子,乔江林也不是傻子,很多时候,不知道比知道好,这事儿你得听我的,”小寒拉着我往洗手间去,“你说你怎么好奇心这么重,以前傻乎乎的,现在倒是聪明了,也有城府了。”
    我说,“可不是么?我这几天心里不踏实,也别烦躁,总觉得有事儿要发生了。哎,你上次跟我说找陆青的联系方式,你找到没?南源进了医院,这下子线索都断了,我热锅蚂蚁似的。”
    “我的姑奶奶,你着急我也急啊,乔江林最不喜欢我翻他东西,我也从来没翻过他手机,他一天到晚电话那么多,我哪儿来的机会啊?前天晚上好不容易有次机会吧,妈的,他老婆忽然打电话来,他眼睛一睁,问我想干嘛,都吓死我了!”小寒拿出口红一边抹一边说,“哎,你别丧气,我继续努力给你搞!”
    “辛苦你啦。”我攒在盥洗台前整理头发,洗了洗手,小寒从包里抽出一根烟点燃,问我要不要,我心烦呢,说要,然后一人点一根,吧嗒吧嗒地抽起来,闲聊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包间。
    我甫一坐下,陆岩便盯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冷,我心虚地闪了闪目光,赶紧喝了一口红酒,继续夹菜吃。
    然后他转向小寒,眼神儿有点冷,小寒白了陆岩一眼,怒道,“陆岩你盯着我干嘛?”
    乔江林也盯着陆岩,陆岩冷冽地看着小寒说,“以后别带着她抽烟,要抽你自己抽。”
    “嘿!是她自己要抽的,能怪我么?”小寒不悦地说。
    我脸颊迅速蹿红,闪躲地抬头看着乔江林和小寒,发现乔江林正盯着小寒呢,那眼神淡淡的,可小寒看一眼,飞扬跋扈瞬间无影无踪,小寒悻悻地说,“大不了以后我也不抽了呗-----”
    饭局散场后,陆岩和乔江林走在前面,小寒拉着我走在后面,一直对陆岩骂骂咧咧,快把我给笑死了,小寒问我,“成天板着一张脸,你怎么受得了?不给冻死啊?”
    我笑道,“他其实不是这样的,真的。”
    “哼,管我屁事,你男人,你自己喜欢就好,我要走了,回头有消息跟你联系,你最近就别去看南源了,我知道去看。”小寒说。
    然后乔江林带着小寒走了,陆岩回头看了我一眼,竟然自己转身走了!重点是当时我伸手要去挽他胳膊,结果挽了个空,叫服务员尴尬地看着我,忍俊不禁。
    我匆忙追上去,陆岩却不给我开车门,老赵在车里看着我俩置气,我就站在风里,然后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刚转身要走,车门忽然开了,我悻悻地坐进去,便听见他冷森森地说,“回去给我写检讨!”
    “哦------”我淡淡哼一句。
    结果这天晚上,某人愣是不亲我,不理我,一个人裹着被子睡了,气急了,一脚把他踹下床,他爬起来,抓着我胳膊把我拎到递上去,一个人霸占了整张床,然后我不服气啊,冲上去,爬到他被子里,抱着他腰死死不松手,他想把我扔掉也扔不掉,最后只能随我去了。
    半夜下了一场大雨,哗啦啦的,雷声滚滚,陆岩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下意识地抱紧了我,把被子给我过上,然后我俩相互依偎着睡过去。雨声潺潺,我们睡的很香。
    第二天一早我们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陈扬在门外不停地喊着,“陆总,您起了吗?”
    我推搡开陆岩下床去开门,陈扬焦急地看着我,“周小姐,出事儿了!您赶紧叫陆总起床!”
    “怎么了?”我揉着惺忪的眼睛问陈扬,“出什么事儿了?”
    陈扬吸了口气,凝重地说,“工地上出事儿了!叫陆总赶紧过去,这会儿记者已经堵在工地上了!再晚点就炸开了!”
    我一下子清醒了,光着脚赶跑上床把陆岩给弄醒了,他朦胧地看着我,“你醒了?”
    “快起来,工地出事儿了,我们得马上赶过去!”我说。
    陆岩眉头一皱,立即从床上翻起来,陆岩叫了一声,陈扬便走进卧室,“怎么回事?”
    陈扬说,“下半夜下了一场大雨,工程跨了一角,早上工人发现的时候,钢筋已经压弯了,不知道记者哪里得到的消息,已经堵在工地门口了,工头已经来过很多次电话,我让他们先拦着记者,他们催我们赶紧过去商量对策。”
    大楼垮了一角是什么概念?那就是有问题!得推翻了重新来!
    我们迅速换了衣服赶去工地,车子刚停下,一大波记者蜂拥上来,十几个话筒塞在我们面前,争先恐后的,唯恐错过了什么。
    陈扬和小尹拦住记者,陆岩带着我进了工地,工头已经在等我们,递给我们两个安全头盔,带我们去看跨掉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