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我实在是搞不懂,这些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凭什么趾高气昂地践踏别人的自尊?随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出丑笑话?难道就因为她们有一个金光闪闪的出身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有殷实丰厚的家底撑腰便能为所欲为?如江佩珊,如乔奕。我们这些在社会最底层挣扎求生存的人在他们眼里如同蝼蚁一般,低贱渺小,动动脚趾头就能碾死。
    凭什么?我周若棠不服。
    乔奕冷笑。盛气凌人地看着我,身上那股子凌厉骄傲的劲头简直不可一世,唇红齿白模样姣好的姑娘讲出来的话格外刺耳,“你什么底细我不清楚?一个夜总会出来的小姐能是什么好货色,我上回就警告过你,别缠着陈深。人要脸树要皮,别这么臭不要脸一次次贴上来可以么?搅了陆岩和佩珊一对还不够,你还想动我家陈深么?”
    陈深闻言眉头皱了皱,拉了拉乔奕胳膊,怒斥道,“乔奕。你别无理取闹,这里不是石井街头,少胡闹!”
    乔奕瞪了陈深一眼,甩开陈深的胳膊伶牙俐齿地说,“你要是对她没有半点心思你急什么急?”
    “我还有事儿,就不陪二位热闹了,”我对陈深笑了笑。拿起外套准备走了,“陈深,我先走了,感谢你的晚餐。”
    但乔奕压根儿没想让我走,非得抓着我出丑不可,挡在我面前挖苦讽刺地说,“我今儿个给你个警告。不是你的东西千万别碰,碰了那就是偷,偷东西也就算了,偷男人是要遭天谴的!
    好吧,我给你脸你不要。那我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我盯着乔奕白净的脸蛋冷笑,抄起桌上的酒壶,将里头半壶红酒从她脑袋上淋下去,比她刚才泼我的那杯酒多太多了,暗红色的液体从她头上淋下来,酒水滴到她白色的套装上,瞬间染红了一大片,酒倒了一半,陈深上前来抓着我的手,眼神有些严肃地看着我说,“若棠,别这样------”
    我瞪了陈深一眼,把酒壶砰地放在餐桌上,里头剩下的红酒溅出来洒在桌布上,我对乔奕说,“今天我也告诉你一个道理,这叫以牙还牙,也叫礼尚往来,乔小姐你记清楚了,以后用点脑子,别动不动就跟疯狗似的乱咬,就你这么闹下去,陈深迟早甩了你信不信?”
    乔奕尖叫起来,那声音响彻整个餐厅,基本上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们这边,我镇定自若地站着,推了乔奕一把让她让道,但她气急了,女人嘛,没有男人那么野蛮,打架的时候无非就知道扇巴掌扯头发,乔奕也不例外,只是她的巴掌还没落到我脸上,被一只手死死扣在半空中,我逃过一劫。
    “小姐,这里是公众场合,请注意您的形象。”我身后有一抹熟悉的声音说道,我立即转过身去看,程思远阳光俊朗的脸出现在我眼前,不过他此时脸上淡淡的,一双大眼睛冷冷地盯着乔奕,随后一把扔开乔奕的手,顺势将我揽在肩下,护着我。
    我惊讶道,“程思远,你怎么在这儿?”
    程思远淡然一笑,春风似的,“和乔辰在这边吃饭,刚好遇见你。”
    我没来得及去看乔辰在哪儿,乔奕便发了疯,等着我和程思远说,“关你什么事?”
    程思远一只手搁在我肩膀上,镇定而坦然地说,“你欺负她,就关我的事儿。”语气里带着一丝丝坚定和勇敢,这种口气和平日里温文儒雅阳光潇洒的程思远不太像,多少有些霸道的味道。
    陈深去拉乔奕,想带她走,一面跟我说,“若棠,今天先散了,改日再请你吃饭。”
    乔奕不答应了,怨怼地看着陈深说,“陈深,我跟你没完!”说毕,乔奕看了一眼四周,然后低头快速跑出了西餐厅,陈深深深叹了口起,拿起西装追出去了。
    我看着陈深追出去的背影,觉得特别好笑。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程思远拍了拍我肩膀说,“看什么呢?”
    我盯着他的眼睛笑了笑,“没什么,啊,我这么狼狈的模样被你撞见了,真丢人。”
    程思远抿嘴笑道,“你更狼狈的样子我都看过,现在算什么?”程思远穿着一件夹克,从内兜里掏出一张手帕时,那场景真的挺好笑的,他拿手指戳了戳我头发,然后用手帕帮我擦头发,动作温柔细腻,特别绅士风度。
    然后我有点不好意思了,尴尬地笑了笑,“好多人看着呢,还是我自己来吧。”
    程思远淡淡瞄了我一眼,把帕子递给我说,“嗯,好。”
    这便是程思远和陆岩的不同,倘若现在这个境况下是陆岩站在我身边,我说我自己擦,他肯定白我一眼,然后霸道地说,“不许动,乖乖站着就好。”霸道得让人心暖,觉得是被宠溺了。而程思远,他绅士温柔,考虑别人的情绪,让人觉得温暖,还有被尊重。
    擦完头发我捧着手帕看,灰色格子手帕上沾染了暗红色的液体,印在上面就是黑乎乎的,脏兮兮的,我瞅见格子边缘一排英文字母,嗯,burberry。
    我扬着手帕,尴尬地说,“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太邋遢了。”
    程思远无所谓地说,“没关系,擦你的头发不算邋遢。”
    然后我尴尬了,但我没有脸红,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而已,默默地把手帕装进包里。程思远特别会给人台阶下,主动说,“我看你也没吃两口,跟我们一桌,再吃点吧,夜晚时间长,饿着肚子对胃不好。”
    我原本想拒绝,早点回去陪陆岩,但想着上次我从楼上摔下来,他奋不顾身来救我,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感谢,便说,“好的。”
    程思远高兴地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扬,阳光灿烂的脸啊,其实真的挺帅的。
    而我和程思远转身的瞬间,我正好碰上乔辰的目光,她坐在我们角落的位置,灯光昏暗下对我和程思远扬起一抹苦笑,那笑容也是特别漂亮的,但中间夹着丝丝苦涩,我非常明白那苦涩来源于什么。
    我对乔辰笑了笑,云淡风轻的。
    程思远走在前面,到了位置上,我跟乔辰招呼道,“乔辰,好久不见。”
    乔辰莞尔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大波浪垂在胸前十分柔美好看,“若棠,你也是。”
    程思远帮我拉开椅子,坐在他身边,然后帮我把外套搭在椅背上,问声细语地说,“我和乔辰已经点了,你想吃点什么?”
    我淡淡道,“随便吧,菜单上的字我一个不认识,一会儿闹笑话了。”
    程思远扬眉一笑,干干净净的,“没关系,我帮你点吧。”
    随后,程思远帮我点了牛排和奶油蘑菇浓汤,水果沙拉和冰淇淋。我挺意外的,我没跟他吃过饭,但他点的东西都很合我的胃口。
    乔辰的目光黯淡了,蒙上了一层小小的失落。
    程思远帮我倒了酒,体贴地说,“少喝一点。”
    我嗯了一声,正儿八经地说,“程思远,上次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已经死翘翘了,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随便开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程思远闻言忍俊不禁,跟我碰了碰杯子说,“刀山火海就算了,我只求你以后别吓我就好。我后来去看你的时候,才知道你出院了,你的心理医生是我的同时,她告诉我你情况好很多了,我才放心。我本打算去看你,但陆岩不太高兴。”
    我尴尬地笑了笑,“当时我心情不佳,你和小寒都没见。不过现在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你瞧我现在不是活泼开朗的么?”
    “是开朗了些。”程思远若有所思地说。他这个人,有时候真的特别会照顾别人的感受,一般人这种情况下会问我怎么打算的,又回到陆岩身边了?他一个字都没问,似乎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知道我难堪,所以只字不提。
    我端起酒杯敬乔辰和程思远,“来,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我没齿难忘。”
    乔辰调侃地说,“谢谢就不必了,以后有时间多带我转转北城,我刚来这里,不是很熟悉,缺少一个逛街游玩的伙伴,师兄不爱逛街,以后我只能拉你了,到时候千万别推辞!我在北城可就你们两个熟人!”
    “你来北城定居?”我惊讶道。
    这时候服务生正好上菜,程思远帮我张罗着,乔辰淡淡看了程思远一眼,有些怅然地说,“嗯,我申请调来北城了,在师兄的医院工作,只不过我在心外科,他在脑科。”
    我明了地看了乔辰一眼,目光流转在程思远身上,乔辰来北城,是为了追程思远,可这木然的程思远,似乎没有发现姑娘的心思。我笑道,“我电话留给你,要约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就是,到时候拉上程思远拎包。”
    乔辰看着程思远,程思远却看着我,笑了笑,“好。”
    那一餐我们吃得很愉快,除了中间有点小尴尬之外。结账的时候,我主动掏出钱包,说什么也要请这一餐,感谢他们以前对我的照顾,程思远拗不过我,看着我刷卡签字,当他看到我写陆岩名字的时候,眉头皱了皱。
    一顿饭消费八千块,当时我心都在滴血,虽说卡是陆岩的,我心里也特别不是滋味,我从来没花这么大钱吃过饭。服务生给我小票的时候,我捏得紧紧的,不禁怅然,一顿饭吃掉了小老百姓快两个月的工资,而那八千块,不过是盘子里几块肉,几杯酒而已。
    离开餐厅后,我们一起搭电梯去了地下一层停车场,程思远开了车来,说要送我,我摇了摇头,“你送乔辰吧,我有人来接。”
    程思远想了想说,“那先等你人来接了你,我和乔辰再走。”程思远转身问乔辰,“咱们等等再走?”
    乔辰抿嘴一笑,“好,没关系。”
    我立即给小尹拨了电话,让他把车开过来,小尹本身就在车库等我,所以不用两分钟就找到我,车子停在三米之外,小尹招呼我一声,“周小姐。”
    “那我先走了,你们开车小心。”我个跟他们挥手作别,朝车子走去。
    我甫踏进后座,便被一个坚实的臂膀拉入怀中,那股熟悉的木质和柑橘混合的味道萦绕在我鼻尖,小尹安安分分地开着车,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训练有素。
    陆岩在搂着我脖子,在我裸露的肌肤上轻轻吹了一口气,嗔怪地口气说,“胆子不小,拿着我的钱,请别的男人吃饭。”
    我脖子痒痒的,不由地往后缩了缩,只觉得脖子上一边湿哒哒的,“你没瞧见还有一位小姐在一起么?她在深圳时帮了我不少,我是请她吃饭,程思远只是附带。”
    “不是和陈深吃饭么?”陆岩小声地哼唧着,声音很小很小,基本上只有我能听见,随即手不自觉地探进我裙子里,力道有些猛,我虎躯一震,绷直了身子,死死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胡作非为,但他里肯听话,我赶紧把外套搭在腿上铺开了,怕小尹从镜子里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莫名其妙的,我感觉陆岩像是生气了,周身散发这一股冰冷的气场,怒意酝酿在其中,可若是看到我和程思远在一起吃饭就生气了,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吧,况且乔辰在,我跟程思远也清清白白,他生哪门子的气。
    忽地,他手往里面探去,顺着我光溜溜的腿往里边游走,停留在最深处。今天下午在办公室已经把丝袜扯烂了,晚上着急去赴陈深的约没来得及买一双新的袜子,这会儿两条腿真是光溜溜的,他得心应手。
    我求饶地说,“别闹了,我是跟陈深一起吃饭了,然后遇见程思远,就一起坐了一会儿,喝了两杯酒而已,你这就吃醋了?”
    陆岩轻哼一声,我心尖儿都在打颤,死死摁着他的手却也没止住他手指往里面探,冰凉的指尖触到灼热的肌肤,我不禁一颤,吓得魂飞魄散。
    “就只是坐了一会儿?”他问道。
    我脑袋鸡啄米似的猛点着,答道,“真的只是吃了个饭。”
    “嗯,刷了我的卡。”他猛地一用力,我咬着牙憋着气,紧紧地抓着膝盖上的外套,猛点头。
    他忽然停下来,手从我裙子里滑出来,在外套上蹭了蹭,冷冽一笑,这时候车子已经开到公路上,夜色四起,霓虹灯闪烁的城市纸醉金迷,城市的上空灰蒙蒙的,笼罩着一片片五彩斑斓的霓虹灯,有些不真实的味道。窗外汽车飞驰,来来往往,行色匆匆。
    车内光线昏暗,隐约看得见他硬朗的轮廓线条,寒星般深邃的眸子里噙着一丝冷光,看似漫不经心地洒在我脸上,实际上却是深深的凝望,带着些许情、欲和迷离,我循着那一束清冷的目光迎上他的视线,悻悻地说,“要我换给你么?可惜我没钱,先记账上吧。”
    他不悦地说,“请我吃饭的时候就去路边小店,二百块解决,对别人就如此大方?”
    我噗嗤地笑了,跌进他胸口说,“小气!这不是一码事儿!”
    陆岩额头抵在我下巴上,嗅了嗅,我以为他发现了我脑袋上被人泼了红酒,但他只是嗅了嗅,没说什么,继而问我,“陈深怎么说。”
    我离开他的怀抱,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脸,严肃地说,“陈深的意思是,这个项目他一定会跟投,但是不是现在,可能是等你土地局的文件批下来过久,他才会答应跟咱们签合同,在文件没批下来之前,他不会做考虑。”其实陈深的原话不是这样,我没有实事求是地告诉陆岩,陈深这次肯定是会投钱进来,因为我想套陆岩的话。
    他淡淡说,“他担心什么。晚一个星期进来,分红的点降低到百分之三,广告位减少一半,他亏大了。”
    “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这几个点,而且,他是最大的投资商,到时候是有资本跟咱们谈条件的,我们现在资金链薄弱,到时候也不得不考虑他提出的条件,所以,他是有恃无恐,做好了两手准备,一来文件批不下来,项目作废,他一分钱不损失;二来,文件批下来了,他有资本谈条件要价,虽说拿的利润少了点,但却是最保险的做法。他只是执行官,公司的所有觉得还得通过董事会,他一个人不能完全做主。”我说。
    陆岩说,“他打得一手的好算盘,可我到时候不一定非得要他投资,只要项目启动,我宁愿选择心的投资商加入或者申请银行贷款,也不会被他拿刀要挟。”
    “可你有把握文件一定批得下来吗?土地检测报告迟迟不出,民众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政府也不会松手的。若是批不下来,咱们真的就陷入困境,四面楚歌,还得赔偿今天签下的两个合同违约金。陆岩,这是一步险棋。”我凝重地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陆岩不屑地哼了一声,一只手放在车窗上,轻轻地敲打着,胸有成竹地说,“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望着前方,茫茫的夜色倒影在他漆黑的眸子里,影影绰绰,“他跟我是老同学,我太了解他的脾性,他不过是害怕快速站队,得罪了人。可他忘了,我陆岩的选择从来都是稳操胜券才出手,他这唯唯诺诺,便是不相信我。”
    “商人重利,难免审时度势,倒也能理解。只是现在,你真的有把握文件批下来?”我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侧脸,生怕他有一丝表情被我错过了,我追问道,“是不是你和江明远谈判过了?还是你让江佩珊做了什么?你拿什么条件跟他交换了?之前他掐你掐得那么死死的,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
    陆岩忽地转过脸来,凝眸看着我,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云淡风轻的,“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分寸。”
    “可是-------”我不甘心地追问,被他一个冰冷的目光给盯了回来,到嘴的话只能咽回去,颓败地看着他坚持的模样,他轻叹,随即握住我的手,安慰地语气说,“这些事你无需担心,我能应付好,你只要选择相信我就好。”
    “我只是想跟你分担一些,我虽然不聪明,不懂事,但是有话说愚人千虑必有一得,兴许我能成为你的张良呢?”
    陆岩笑了笑,那抹笑有些欣慰和欢喜,但他好像习惯了,总是淡淡的表达欢喜,他伸手大气地揽住我肩膀,把我摁在他怀里,怅然道,“你在我身边,让我安心就好。”
    最终,我只能点头答应。
    心底一股暖流经过,惹得我眼泪泛滥。我不禁搂住他坚实的腰身,安心地枕在他胸口。
    陆岩从来都没打算告诉我,他在计划什么,我明明跟在他身边,却觉得朦朦胧胧的,看不到真实的模样,他总是叫我安心放心,相信他就好,可越是这样,我越是担心。因为他像是一个人在面对满身风雨,而我,被他护在怀里,滴雨不沾身。
    我心疼他,又埋怨自己,没帮上什么忙。
    所以愈是这样,我愈加坚定了要查出他和江明远到底有什么恩怨情仇。
    车子平缓地行驶在夜色中,窗外的事物一闪而过,没容我多看一眼便擦肩而过了。怅然回望过去的时光,一切都流失得太快太快了,我能抓紧的东西,好似只有陆岩了。围讨匠划。
    回到别墅时,已经是夜晚十点钟,小尹刚刚停好车子,陆岩便下了车,他原本牵着我的手进屋,到门口时我才发现包落在车上了,我说,“你先进去,我包掉车里了,我去拿一下。”
    陆岩淡淡看了我一眼,扬眉说,“去吧。”
    我笑了笑,转身往车库去,站在门廊下等小尹出来。那包是我故意落下的,要的就是避开陆岩。
    春寒料峭,风冷飕飕地刮着,我紧了紧胳膊,看着漫天的雾蒙蒙,若有所思。
    小尹不一会儿便拿着我的包出来,在门口碰见我,恭敬地说,“周小姐,您的包落下了。”
    我接过包,盯着小尹的眼睛,问道,“小尹,陆岩什么时候跟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