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江年告诉自己,她不能再依赖安眠药,她必须自然入睡,如果她继续服用安眠药,时间越长,她只会越依赖,越难戒掉。
    但是,夜深人静的晚上,她在数百米的高空,万籁俱寂,躺到床上,她一闭上双眼,脑海里不断浮现的,便都是陆承洲的身影,不止是他的身影,他的气息,甚至是他的温度,他的一颦一笑,江年都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就仿佛,一切,都发生在上一秒,甚至是,还未逝去。
    她逼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念,可是,越逼迫,便越想念,凌晨两点多躺下,硬生生的睁着眼,看着沉沉的暮色退去,天边渐渐开始泛起鱼肚白,然后,金色的阳光冲破一切的阻挡,迅速地照亮整个大地。
    一夜过去,江年却没有合一下眼。
    起床,洗漱,换好衣服,又是新的一天。
    可对江年而言,却又是重复的一天。
    “妈妈,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吗?”吃早餐的时候,小家伙看到江年眼睑下泛着的青色,抬起小手去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闪着黑亮亮的大眼睛,格外心疼地道。
    江年凑过去,亲了亲小家伙的发顶,点头道,“嗯,有一点点没睡好,妈妈今天晚上一定会好好睡的。”
    “妈妈,今天晚上我陪你睡觉,好不好?”小家伙主动要求,脆生生地道,“我抱着你睡,你就不会睡不好了。”
    江年看着眼前无比贴心的儿子,扬唇笑了起来,又亲亲他柔软的发顶道,“好,那今晚小卿陪妈妈睡!快吃吧,吃完早餐,阿成叔叔送你去学校。”
    “妈妈,今天放了学,你能来接我吗?”忽然,小家伙黑亮亮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地央求江年道。
    他来东宁上学这么久了,可是,江年却从来没有一次去接过他。
    以前在卡尔加里的时候,陆承洲总是会和江年一起接送他上学放学的。
    看着孩子,脑海里浮现以前和陆承洲一起接送小卿的画面,江年抑制不住,眼眶微微一涩,唇角,却是扬起一抹再温柔不过的笑意来,点头道,“好,等你放心,妈妈去接你。”
    “嗯。”无比开心的,小家伙重重点头,“妈妈,我等你。”
    江年笑,轻揉小家伙的发顶,“赶紧吃早餐吧。”
    “嗯。”
    .......
    江年很忙,早上八点就安排了和加|拿大那边的视讯会议,上午十点,又是和集团几个高层的会议,会议从上午十点,一直持续到中午十二点多。
    十二点多,会议结束之后,华文替江年安排了午餐,因为有些事情还有和李何东商量,所以,江年留下他,两个人一起吃午饭。
    不过,江年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特别是昨天晚上,彻底未眠,胃口不好,喝了碗汤,便再也不想动筷子了。
    “江总,你瘦了。”看着喝了碗汤后便放下碗筷的江年,李何东委婉地劝道。
    江年看着他,微微一笑,“现在的女人都喜欢瘦点。”
    “可是你不能再瘦了,再瘦下去,就一点儿也不好看了。”像哄孩子一样,李何东哄着江年,同时,从来没有给江年夹过菜的他,夹了一块没有鱼刺的多宝鱼肉放进江年面前的碗里。
    陆承洲去世,已经两个多月了,这两个多月,江年像个铁人一样,一个人掌管着这偌大的一个华远集团,而且将至少一半以上的心思都放在了j.m上,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江年压抑着丧夫的巨大悲伤,工作上,不仅没有出过一丝一毫的差错,让j.m开始重新步入正轨,更让整个华远集团上下,都呈现出一片实实在在的蒸蒸日上的态势,让华远集团的资产,不断在增值,产业越扩越大,领域,也越扩越广,让华远集团成为全球最值钱的公司。
    可是,她自己却对金钱,无欲无求,位置坐的越高,生意做的越大,对待每一个下属,就越发亲和,友善,让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她靠拢,给她卖命。
    这样的江年,李何东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从来都知道,陆承洲选择江年,把一切都留给江年,绝对不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但是,他从未料到,江年她一个人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做的这么好这么无可挑剔。
    “呵.......”看着李何东,江年低低地笑了,“我又不是个小姑娘,我现在是个寡妇,好不好看又有什么关系。”
    “不,江总,在很多人眼里,你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女人都要好看。”看着江年,李何东却是无比诚挚地,认真地,甚至是虔诚地说出这句话来。
    江年看着,望进他的双眼里,此刻,他的眼里,倒映着的,全是她小小的身影,他眼里压抑着却涌动的情绪,是什么,江年又怎么可能看不清楚。
    “何东,你快四十了吧,是不是该考虑找个女朋友成家了?”下一秒,江年低下头去,虽然不想吃,却还是端起碗筷,慢慢又吃了起来。
    “没时间,而且,我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看着突然转变了话题的江年,李何东却丝毫都不诧异,只是淡淡地回答,然后,也动筷子,夹菜,开始吃饭。
    江年这样的女人,聪明,睿智,果断,不管对他说出任何的话,做出任何的决定,他都不会觉得诧异。
    江年掀眸,看他一眼,夹了口青菜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并没有立刻说话。
    李何东是个孤儿,当年只身到加|拿大闯荡,被人看不起,很是落魄,后来遇到了陆承洲,被陆承洲带身边,一路教导提携,便有了今日的李何东。
    所以,一直以为,李何东对陆承洲,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承洲以前,大概也是像你这样想的。”两个人沉默一瞬之后,江年才又开口。
    “不。”谁料,李何东放下碗筷,看向江年,很是认真地道,“老板从来不是这样想的,他只是在遇到你之前,一直找不到合适他的女人罢了。”
    看着他,和他对视着,江年淡淡扬起唇角,不带任何含义地笑了,“不如,我给你放一段时间的假吧,不要有任何负担的出去走走,或许,你也会遇到适合你的那个女人。”
    “不需要。”李何东,格外坚定,尔后,又端起碗筷,一边低头吃饭一边道,“我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状态,这样很好。”
    江年看着他,清丽的眉心微蹙一下,转而问道,“何东,如果有一天,我嫁给了别的男人,你还会对我像现在这样忠诚吗?”
    李何东抬起头来,看江年一眼,笑,很是坦诚地道,“我不知道。”
    “如果哪天你不想对我忠诚了,想要离开,告诉我。”看着李何东,无比认真的,江年道。
    以李何东现在的经验跟才干,他想另立门户,并不是什么难事。
    看着江年,李何东眉头狠狠一皱,反问道,“江总,难道你不想我一辈子都留在你身边吗?”
    江年低头,笑,尔后,又看向他,“何东,选择是相互的,你别逼我,我也不会逼你,但不管怎么样,你和华文,都是我和小卿的亲人。”
    李何东看着江年,扬起唇,笑了。
    江年看明白了他对她的意思,所以,今天她才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但是,又没有挑破,让他有任何的尴尬难堪。
    她说,他会是她和小卿的亲人。
    多么聪明的江年呀,总是能那么轻易,就收买了人心。
    “我知道了。”说着,李何东又夹了根青菜放进江年的碗里,“江总,多吃点。”
    “好,谢谢。”
    原本江年胃口不怎么样,可是,和李何东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她还是把一碗饭给吃完了。
    饭后,李何东又在江年的办公室里,就一个洲域的新能源项目聊了半个钟后,他才离开。
    李何东离开,工程研发部的几位负责人又来了江年的办公室,和她讨论几个新产品的项目进度,等讨论完,几位负责人离开,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拿过几位负责人留下的工程文件,江年靠进大班椅里,深深地打了个哈欠。
    刚入职华远的时候,她在研发和工程都轮过职,对于这两个部门的工作,她都很熟悉,对于工程部的图纸资料,江年也很熟悉。
    不过,或许是工程部的资料太过枯燥,又或许,是江年实在是太累了,靠在椅背里,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沉沉地睡了过去。
    下午三点半,江年的办公室外,按照之前和江年约好的时间,顾北准时到达,两个人谈j.m的事情。
    “顾总。”秘书处,华文看到顾北来了,站了起来笑着礼貌地跟他打招呼。
    “华秘书,江总办公室没人吧?”看着华文,顾北笑意温润地问她。
    虽然事先已经约好了时间,但是顾北知道江年忙,说不定她就忘记了时间,此刻在她的办公室里坐着别人。
    华文摇头,“没有,就江总一个人在里面,你进去吧。”
    “好。”顾北点头,拿着几份文件,往江年的办公室走去。
    不过,当他走到江年办公室门口,正要抬手叩门时,却一眼看到,里面靠在大班椅里睡着的江年。
    或许是顾北的视力太好,他居然一眼看到,江年眼角闪烁着的晶莹泪光。
    情不自禁地,顾北英俊的眉头一拧,尔后,收了手,放轻放缓脚步,朝里面走去。
    来到江年的办公桌前,绕过偌大的办公桌,顾北走到江年的身边,看着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衫,手里还捏着文件就这样睡着,眼角,有泪水不断流了出来的江年,顾北双眼里,溢出一抹从未有过的心疼来。
    这是第一次,他对江年,产生这样的情愫。
    从陆承洲离世,江年出现在伦|敦,邀请他加入j.m集团到刚刚之前,他从来没有见到江年任何脆弱的一面,更没有见她掉过一滴眼泪。
    虽然,她每天一身黑衣黑裤,加上黑色的高跟鞋,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首饰的装饰,可是,在她的脸上,却从未表现出悲伤脆弱。
    原来,她不是不悲伤,不难过,只是,她从未将悲伤与脆弱带到工作上来。
    工作时的她,那样优雅大气,杀伐果决,与下属之间言笑晏晏,完全不像一个刚刚丧失的女人,或者说,她的气魄与果决,根本不像一个女人。
    可此刻,睡梦中,她柔软悲伤甚至是脆弱的一面,却全部表露无疑。
    看着她,定定地看着她良久,顾北没有打扰她,因为她眼睑下的青色,早已表明她的辛苦与疲惫,他又怎么忍心打扰她。
    只是,顾北放下手上的文件,尔后,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小心翼翼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或许是为了保持工作时的清醒状态,江年办公室空调的温度开的极低,比他办公室的温度还要低,大概只有十八九度。
    将西装外套盖在江年的身上后,看着她,又情不自禁的,顾北伸手过去,去拭江年眼角的泪。
    那泪水,顺着眼角耳鬓流下,滴在了她的衬衫上,已经打湿了一片。
    “承洲.......”
    也就在顾北手指落下的时候,江年忽然一声低低的呢喃,顾北心弦微微一颤,所有的动作,僵在了那儿,但下一秒,他又扬起唇角,笑了。
    真羡慕陆承洲,找到了江年这样的女人,哪怕只是短短五年的时间,那也值了。
    收回僵在江年眼角的手,又是勾唇一笑之后,顾北转身,轻轻离开。
    “顾总,怎么就.......”看着才进去不过几分钟就又出来的顾北,华文不由好奇。
    只不过,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顾北便抬手,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尔后,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压低嗓音道,“江总睡着了,别打扰她。”
    ——江年睡着了。
    华文一笑,立刻点头道,“好,我知道。”
    顾北点头,微微一笑,尔后,转身,单手抄在裤袋里,大步往电梯口走去。
    华文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这才发现,原本穿在他身上的西装外套,不见了。
    ..............
    江年答应了放学的时候去接小卿,小卿下午五点放学,从江洲大厦到小卿的学校,车程大概是二十分钟,但为了避免塞车,江年让华文四点半的时候就提醒她出发。
    到了四点半,华文去江年的办公室,准备提醒她,该出发去接小卿了。
    可是,走进去,却发现江年还没有醒,仍旧靠在椅背里睡着,身上盖着顾北的西装外套,眼角的两道泪痕,格外显眼。
    英姐跟华文说了,这两个多月,江年都是靠安眠药入睡的,不过,前两天,江年却让英姐把所有的安眠药给处理了。
    可见,江年这两天晚上都没有好好休息。
    想到这,华文没有打扰江年,转身离开,打算通知阿成和英姐,让他们俩个去接小卿。
    毕竟,今天不接,明天再去接小卿也不会有什么事。
    “华文,几点了?”就在华文转身离开的时候,江年却忽然醒了。
    听到身后乍然传来的声音,华文回头,不由一笑,“江总,刚才四点半,你该去接小卿了。”
    “哦。”江年答应一声,显然,还没有彻底睡醒,当她抬手的时候,身上盖着的西装外套忽然滑落,掉到了脚边。
    低头一看,看到是一件男式西装,她清丽的眉心不由微微一蹙,俯身下去,检了起来,尔后,从大班椅里起身,将西装外套递给华文,吩咐道,“把外套去还给顾北,替我谢谢他。”
    华文接过,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是顾总的?”
    看着华文,江年一笑,却并不解释,只又淡淡吩咐道,“我去洗把脸,马上去接小卿。”
    “好。”华文答应一声,再没有多问什么。
    很快,江年洗了脸出来,去接小卿,华文已经通知了阿成,阿成已经在地下车库等她了。
    江年和陆承洲素来低调,回东宁之后,江年就更加低调了,如果不是必要,她从来不走一楼大厅,车都是直接从地下车库出去,这样,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虽然江年低调,但是,安全还是第一的,跟以前一样,江年出门,后面会跟一辆和她乘坐的车一模一样的保镖车。
    以前每一次出门,江年和陆承洲都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的危险,毕竟,他们从来不与人结仇结怨,但这次,当江年的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的时候,致命的危险,便瞧瞧尾随上了她,不过,却没有任何人察觉。
    江年的两辆车,都是特制防弹防爆的,而且从车窗外,根本看不到车窗里的任何情况。
    江年坐在车里,接了两通电话,又看了几份财务报表,等时间接近下午五点的时候,车却被堵在了半路上。
    “前面怎么啦?”见车一直停着,没动,江年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后,问前面开车的阿成道。
    “前面有辆小车撞了一辆电动车,交警正在处理。”马上,阿成回答。
    当车被堵住的时候,后面车上的保镖,就立刻去查看了情况,汇报给了阿成。
    江年点头,并未多想,看时间已经到了,怕小卿等的着急,所以,赶紧拿过手机,拨通了小卿的电话手表。
    电话拨通,响了两声,很快,小卿接通了电话,无比欢快地道,“喂,妈妈,你到哪了?”
    “对不起,小卿,妈妈被塞在路上了,可能还需要一伙儿才能到,你别出学校,就在学校里等妈妈,妈妈到了再打电话给你,好吗?”
    “嘻嘻.......妈妈,你别急,我会等你的。”脆生生的,小家伙欢快地道。
    “嗯。”江年点头,“如果有什么事,马上打电话给妈妈。”
    “嗯,我知道,妈妈我挂了。”
    “好。”
    正是放学的时间,英德城际学校的大门口,挤满了各色来接孩子的家长,其中,就站着刚刚挂断电话的小卿,还有带着墨镜和鸭舌帽的周亦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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