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言寝不语,尤其是在美食面前,这父子俩似乎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寻找话题,只是一味的询问米儿,这道菜是什么材料做的,那道菜怎么见都没见过?栗子不是冬天才有的吗?你这大夏天哪里找来的栗子啊?
    等等云云,无外乎全都是一些常识问题,对于这些,小米选择了避重就轻的回答,毕竟,对于他们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人来说,是不会去细究这些食材是怎么种出来,又是怎么买到的,因为,说了也是白说,她只需满足一下他们的好奇心,就够了。
    吃完丰盛的早膳后,小米为他们每人泡了一杯枣杞补气茶,便要退出场,却被文德帝留下了:“小丫头不用拘束,留下来与我们父子俩聊聊天。”
    圣意已下,小米自然没有理由再走,于是听话的立在一旁为他们准备了一些茶点。
    父子俩的话题从文德帝昏迷,到小米治疗,再到他和宁王的近段时间以来的一些作为,直至谈到了昨日的相府之事时,文德帝的脸色才微微有了转变。
    “你是说,那三十辆马车里,装载的全都是金银珠宝,玉器古画,珍贵药材?”
    文德帝正准备落棋子的手微微一顿,诧异的抬眸,重复的问道:“你确定是三十辆马车?”
    墨潇白一眼沉重的点点头:“是啊,确确实实是三十辆马车,这还不算丞相府内部本身的财产,这些数额加起来,能抵得上金国近三年的财政收入。”
    他想过对方会出手,但绝迹没有想到这个秦岚竟然狠心到这个地步,为了陷害自己的父亲,不惜赔上这么多财产,真是大手笔。
    “这些东西可查清楚来源了?”
    不愧是皇帝,一语道明了事件的关键处。
    而这一点,偏偏也是墨潇白最费解的地方:“那些东西,基本上都在相府的账本上,记录在案的,这也是儿臣为什么要先将外公下狱的根本原因,众目睽睽之下,证据在列,我也帮不到他。”
    “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文德帝在短暂的惊诧之后,很快恢复了淡定,继续下棋。
    墨潇白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棋盘之上已经被包围起来的白子,眉毛一扬,似笑非笑的看向文德帝。
    “外公跟了父皇大半辈子了吧?他到底是不是歼臣,恐怕没有人比您更了解吧?”
    文德帝眼睛里映出一丝笑意:“那你又是如何看待的?朕可是记得,你对他的态度,可是一直都很冷淡。”
    墨潇白也是不否认,“那是因为,以前的我也认为他就是咱们金国名副其实的歼臣。”
    “以前?这么说,你现在不这么认为了?”
    不知怎的,小米突然觉得文德帝唇边的笑容竟带了丝嘲讽,难道说,这个秦岩,还能是第二个和珅不成?
    “说他是歼臣吧,他并没有不忠于父皇,也没有弄权误国营私、亦或者残害忠良之臣,他之所以被称之为歼臣,大抵就是因为太忠心于父皇了吧?”
    墨潇白话到这里,突然懒洋洋的往后一仰,看似波澜不惊的眼底,实则蕴含着极其特别的深意。
    “你想说什么,直说就好,不用在朕面前玩什么小心眼。”
    文德帝不傻,自然清楚的知道儿子想要表达的意思,而他试探性的问话,虽然让文德帝想起了很多不愉快的曾经,但是,经过大喜大悲,生死一线之后,他的心态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对于自己的曾经,更没有什么不愿意面对的意思。
    看父子俩一脸正色的看着彼此,小米突然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有些不大合适,当她非常是识时务的想要退出去时,文德帝却恰到好处的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不由瞥了眼自家儿子:“瞧你,有什么话不好说的,儿媳妇都要被你这张冷脸给吓走了。”
    “皇上,米儿还是退下吧,你们这,万一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一个女人家家的,听了实在是……。”
    墨潇白自然了解她,见她一脸为难色,自是不想让她心理负担太重:“你有事的话,就先下去忙吧!”
    小米一听,自是眉开眼笑的朝两人福了福身,就迫不及待的退了下去,看了她的动作,文德帝不免一阵失落:“我们有那么可怕吗?”
    “不是我们可怕,是我们谈的事太过可怕,试问,如果当人父皇的在儿媳妇面前失了脸面,那会给儿媳妇造成多大的心理负担?”
    “失了脸面?”文德帝眉头微蹙,一瞬便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方才看向自己的儿子:“这么说,你认为你的外公属于愚忠?无论朕做什么,他都无条件的支持?”
    “父皇应该比儿臣更了解秦岩此人,他如果真的是歼臣,又怎会在丞相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即便是皇叔他,也从来没有将他当做真正的敌人,这难道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十一年前,他还小,看问题不够透彻,如今再看到外公的时候,只觉得他这人太过耿直,对于皇命本身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反应能力,即便皇帝做错了,那也是对的,即便皇帝亲小人远贤臣,即便皇帝沉迷于酒色,他就算知道那是错的,也是无条件的支持他,从而,导致他不停的得罪贤臣,而那些贤臣也会不自觉间的远离他,渐渐的,民间自然而然的也就知道了秦岩这一号的‘歼佞有余,保国不足’的传说。
    对于自己荒唐的那十多年,文德帝如今想起来,也是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于,还感觉那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梦,如今梦醒了,才发现自己曾经是那么的可笑,“也许你说得对,是朕错了,事实上,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倘若金国没有你皇叔、明琪、原昊、邢家,金国如今是否还存在,当真是,不好说啊!”
    “还有六年前的那场瘟疫……。”如今想想,真的是捏了把冷汗啊!
    提及六年前的那场瘟疫,墨潇白突然想到了小米,亦是想到了当年小米在这场瘟疫中起到的决定性作用,再看文德帝的反应,似乎压根儿就没想起来,这个小女娃曾经挽救了多少条人命,既然没有想起来,他亦不想过多的暴露她的能力,自是没有在文德帝面前再提。
    “谁年轻的时候,不犯错?父皇,何必纠结于过去,如今您彻底醒悟过来了,那比什么都好,是金国百姓的福气,人都是朝前看的,不是吗?”
    事实上,他甚至觉得父皇犯错的那些年,是否与秦岚这个枕边人有关联,但是秦岚现在,还不能公开,甚至于连秦岩那里,对他也不能说的太明白。
    不是想要刻意隐瞒他,而是他大病初愈,他还不想给予他太大的压力,而有些事,一时半会儿亦是没办法说的清楚的,既是如此,自是不如不提。
    “那你外公他,是被有心人陷害的?”
    既然他不是所谓的歼佞之臣,依着他自身的性格,那是绝对不会徇私舞弊的,更不会给予那些小人贪赃枉法的机会,那那些钱银又是怎么回事呢?
    就算丞相府家大业大,再加上几个孩子的俸禄,那也远远不足以可以得到那么多啊?
    思前想后,似乎也就只有这一个可能,可是,这个‘有心人’的手笔,会不会也太大了些?金国三年的财政收入啊,那得是多少钱银?只怕上亿也不止吧?这个数字,即便是身为皇帝的他听到,也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如果此人有那么多的钱银,又何必费尽心思去陷害一个区区丞相呢?
    值得吗?
    这笔买卖,根本就不划算好不好?
    可是如果不是陷害,那又如何去解释这笔钱银的来历呢?
    这下,不止是文德帝想不明白,其实,墨潇白自己也是想不明白的,甚至于,如今深在牢狱里的秦岩本身,也是糊里糊涂的吧?
    如此大费周折,耗尽钱银,只是为了拉秦岩下马?这似乎,怎么说,都说不通吧?
    “这件事还在核实当中,丞相府家大业大,不可能在一天时间就理清楚所有的账目往来,更何况,单单靠账目本身,也是不行的,这件事牵连甚广,儿臣也正在一步步的审核当中,相信会给外公一个合理的交代的,不过在此之间,恐怕要委屈他先待在大理寺,等候审讯吧!”
    题外话:
    还有六千字,下午再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