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东市朱雀大街端王府。
    才轻声交待完管家秦德的李欢,正端着茶盏欲往嘴边送,但随着这“轰隆”一声巨响,他手中茶盏一晃,下一刻“啪”一声摔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出什么事了?”
    李欢朝秦德看去。
    秦德摇了摇头,“王爷,老奴出去看看。”
    话落,秦德走了出去。
    不多时,秦德惊惶的声音猝然响起,“王爷,是皇宫的方向,皇宫出事了!”
    李欢当即拔身而起,几步抢到门口,朝皇宫的方向看去,等看到那冲天而起的浓烟以及照亮半个天边的火光时,他身子一僵,当即便要抢身掠了出去。
    只是,便在这时,耳边响起秦德惊愕至极的声音,“王爷,您快看,太妃娘娘来了!”
    母妃?!
    李欢顺着秦德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郦昭仪在宫人的簇拥下,正急急的朝他走来。
    “母妃!”李欢抢步迎了上前,一把搀住了行色匆匆鬓角额头满是汗珠的郦昭仪,目光紧张的上下打量一番后,问道:“母妃,出什么事了?您怎么来了?皇宫里……”
    “进去说话。”郦昭仪轻声对李欢说道。
    李欢虽是满腹狐疑,但下一瞬,还是依着俐昭仪的意思,扶了郦昭仪往内殿走,一边对秦德吩咐道,“你去把倾颜殿收拾出来,让母妃安歇。”
    “是,王爷。”
    秦德匆匆退了下去。
    进了内殿,郦昭仪才要打发唐秀珠去殿外守着,被李欢给阻止了,“不用了,母妃,我这里三丈之内,谁也靠近不得。”
    郦昭仪闻言,默了一默后,便也不再坚持,抬头迎向目光关切的李欢,略略沉吟一番后,轻声说道:“欢儿,你父亲这回怕是失算了!”
    李欢看向郦昭仪,他不知道楚惟一又算计了什么,他只想知道,这个时候母妃为什么会来他的王府,还有,皇宫到底出什么事了?
    容锦,她还在宫里,她怎么样了?
    李欢很想竹筒倒豆子一般,问个干净了断,但对上郦昭仪微微颤动的唇角时,他压下心头的不安,上前执了郦昭仪的手,在她身边坐定,方才轻声细语的问道:“出什么事了?母妃,您慢慢说,别着急。”
    “燕离他没死,”郦昭仪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李欢,轻声说道:“他找到容锦,说是要将皇宫的密道告诉皇上,你父亲得了消息,以为皇上跟他们一起进了地道,便找了死士背了炸药也悄悄入了地道……”
    李欢身子一僵,一颗心瞬间沉到了底,他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郦昭仪,“皇宫的火光,还有刚才的巨响,难道是……”
    郦昭仪沉沉点头。
    “你们……”李欢猛的拔身而起,目光腥红的瞪了脸如白纸的郦昭仪,那句到了嘴边的“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做”在对上郦昭仪赢弱惨白的脸时,终究没有说出来。深吸了口气,李欢轻声问道:“那现在……”
    “皇上,他,他没进地道!”郦昭仪哆嗦着嘴唇说道。
    永昌帝没有入地道,皇宫却被炸了!
    李欢沉吟着坐了下来。
    燕离呢?
    容锦呢?
    他们死了吗?
    “他,他现在,在哪里?”
    郦照仪怔了怔,但明白郦昭仪说的那个他,指的是楚惟一后,她一把攥住了李欢的手,急声说道:“你父亲去了扎纸胡同,他说,要趁这个机会将玉玲珑送回京山。”
    李欢霍然抬头看向郦昭仪。
    几乎是一瞬间,他便明白了楚惟一的打算!
    他挑了挑眉梢,眼角绽起一抹讥诮的笑。
    皇上没死,他楚惟一算计好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注定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深吸了口气,李欢轻声问道:“皇上没死,那么燕离和容锦呢?他们死了吗?”
    郦昭仪摇头。
    她不知道,她原以为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可谁能料到事情却会变化迭起半途生变,皇上他临时改变主意,没有进地道!
    现在怎么办?
    玉郎他知不知道,皇上他还活着?
    “母妃是留在孩儿的王府,还是孩儿让人送您回宫?”
    耳边响起李欢的声音。
    郦昭仪恍然回神,朝李欢看去,轻声问道:“欢儿,现在怎么办?”
    “您也别回皇宫了,”李欢拧了眉头,轻声说道:“皇宫现在只怕乱得像一团粥,我现在立刻进宫。”
    话落,李欢站了起来。
    郦昭仪却是一把攥住了他的手,一脸急切的问道:“欢儿,你父亲那怎么办?”
    “母妃不用担心他,既便是燕离和容锦不死,他也知道如何自保!”
    郦昭仪还待再说,但李欢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欢儿……”
    郦昭仪身子一软,无力的靠坐在椅子里。
    唐秀珠连忙抢上前,扶起郦昭仪,轻声劝道:“太妃,您没事吧?”
    郦昭仪摇头。
    她能有什么事?
    她只是一颗心都快沉得喘不过气来了!
    ……
    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
    西市,永宁郡主府。
    琳琅和南楼自睡梦中一跃而起,纵身上了屋顶。
    “是皇宫。”琳琅说道。
    南楼点头,“没错,是皇宫。”
    话声落下,便是只风声呼啸的寂静。
    良久。
    “行动吧!”
    话落,琳琅纵身下了屋顶。
    南楼紧随其后。
    “我召集凤卫,你去遣散府中众人!”琳琅一边对南楼说道,一边大步往外走,“我们在端王府前会合!”
    “好!”
    南楼当即与琳琅分头行事。
    只,她才出了主院,便与一头扎了进来的福娃撞了个满怀。
    “福娃,你怎么回来了?”南楼扶住福娃,蹙了眉头说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些日子你就呆在外面,暂时别回来。”
    福娃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等喉咙不是那么痛了后,快声说道:“我,我看到皇宫那边出事了,我想看看郡主回来了没有……”话落,探头朝南楼身后看,问道:“南楼姐姐,郡主她回来了吗?”
    南楼闻言暗暗的叹了口气,摇头道:“没有,你家郡主她还没回来。”
    “那怎么办?”福娃急声说道:“我刚才赶回来之前,在皇城那边兜了一圈,到处都是人仰马翻的,住在附近的各家大人这会子骑马的,乘轿的都赶了去呢!南楼姐姐,我们也去吧,我们趁乱把郡主救出来。”
    南楼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福娃,你家郡主让人捎了话出来,不管皇宫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能去。”
    “可是……”福娃抬头看向南楼,眼泪刹那夺眶而出,他抬起手胡乱的擦了一把,闷声说道:“南楼姐姐,我刚才看到琳琅姐姐了,你们是不是也要离开郡主府了?”
    南楼点了点头,“我和你琳琅姐姐有事要去办,福娃,你来得正好,把府里的人都遣散了,你也离开,按容姑娘之前的吩咐,小心的藏起来,等她来找你。”
    福娃霍然抬头,“南楼姐姐,你是说郡主她还活着,她没事?”
    南楼默了一默,稍倾,点头道:“放心吧,容姑娘她肯定不会有事的。”
    “那,那个顾轻红怎么办?”福娃看了南楼问道:“安平伯府的人将她打了个半死,天香楼的老鸨又把她赶了出来,我按郡主的吩咐,把她藏起来了,现在……”
    “我也不知道容姑娘留着她的用意是什么,”南楼打断福娃的话,轻声说道:“但既然是你家郡主吩咐的,你便给她请医用药,保着她的命便是。”
    福娃点头。
    便在这时,外面响起凤卫之间联络的暗号。
    南楼摸了摸福娃的头,说道:“福娃,我要走了,你记得一定要藏好自已,等你家郡主派人来寻你。”
    “南楼姐姐,你放心,我会的。”福娃对南楼说道。
    南楼对他笑了笑,脚尖一点,几个起落间便离了郡主府。
    福娃默了一默后,也转身跑了出去。
    ……
    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
    位于东市的清平候府,本已入梦的苏钰彤因着这些日子受了风寒,胸口好似放着风箱一样,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本就睡得不踏实的她,被这震天震地的一声巨响,猛然惊醒。
    “香蕊,出什么事了,这是什么声音?”
    苏钰彤失声喊道。
    睡在外面耳房的香蕊胡乱披了件衣裳便赶了过来,一边上前扶着苏钰彤,一边轻声说道:“小姐,奴婢也不知道,奴婢这就出去看看。”
    香蕊才要出去,不想,却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凌乱的步子声,下一刻,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身穿戴整齐的王苏大步走了进来。
    “钰彤,外面出事了,我现在要出去,你好好呆在府里,哪里也别去。”
    苏钰彤扶了香蕊的手迎了上前,许是有些热度,巴掌大的脸上晕染着两块不正常的红色,听了王苏的话,她蹙了眉头,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我刚在睡梦里好似也听到一声巨响。这会子外面又吵吵嚷嚷的,是怎么了?”
    “听声音,好似是皇宫那边出事了,”王苏一边说着,一边解了自已身上的披风,披到苏钰彤身上,轻声说道:“我先赶去看看,有什么事,我会让薛义回来送信。你身子不好,别在外面站久了,回头就去床上躺着吧!”
    “皇宫?!”苏钰彤脸上顿时血色尽褪。
    永宁郡主日前进了皇宫,这事会不会是跟永宁郡主有关?
    王苏见她脸上一瞬惨白如纸,还当她是吓到了,当即将苏钰彤带进怀里,轻轻的拍了几拍,柔声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苏钰彤压下心头的惊惶,点头道:“哥哥,我没事,你去忙吧。”
    王苏又轻声安抚了苏钰彤几句,这才带着人匆匆离开。
    他一离开,苏钰彤便喊了香蕊上前说话,“永宁郡主可是还在宫里?”
    香蕊点头,“怎么了,小姐?”
    苏钰彤脸色便越发白了几分,喃喃自语道:“这样大的变故,只怕是永宁郡主的手笔,只是不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姐,永宁郡主不是说了事情她会来安排的吗?有事,她会怕人来联系我们的。”香蕊在一边轻声说道。
    苏钰彤摇了摇头。
    永宁郡主她必竟只是个普通人,不是神。
    这个年头跟皇家为敌,别说是她一个女人,只怕就是天纵英才的男人都是每步愈艰!早前辰王出事时,她就该想明白的。不能再一味的苦等,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该她自已动手的时候了!
    只是,弄死这候府上下简单,可是,如果她真的只是单纯的要王家满门的命,又何必等到今天?她早早的一包砒霜扔进后院的水井就行了!
    就在苏钰彤苦思良策时,门外响起雅儿的声音。
    “香蕊姐姐,外面来了个人,说是要见姨娘。”
    香蕊闻言一怔,不由便朝柳眉轻锁的苏钰彤看去。
    苏钰彤也想不明白这个时候,谁会来见她!但电光火石间,却是一个念头猛的闪过脑海,来不及对香蕊多说,便扬声对雅儿说道:“快请了进来。”
    “是,姨娘。”
    “小姐……”香蕊一头雾水的朝苏钰彤看去。
    苏钰彤这才对香蕊说道:“我在想,会不会是永宁郡主的人。”
    “永宁郡主?!”香蕊怔了怔。
    苏钰彤点头,“虽然不知道皇宫出了什么事,但这个时候能上门来寻我的人,只怕除了永宁郡主不会再有别人。”
    香蕊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便在这时,身后响起雅儿的声音,“你在这稍候,我家姨娘马上就出来了。”
    “有劳姑娘。”
    声音清冷,藏着一种骨子里的清傲。
    香蕊敛了心神,连忙上前去扶了已经穿戴妥当的苏钰彤往外走去。
    小厅堂里,一抹窈窕玲珑的身影披着青色的连帽鹤氅如一杆青青翠竹般站在那,见着苏钰彤出来,抬起纤纤素手揭了头上鹤氅露出她饱满圆润的额头。
    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但周身上下的气势却不一般。
    “奴婢云喜,见过苏小姐。”
    一个标标准准世家小姐才行得出的福礼,被她如行云流水般做了出来。
    苏钰彤瞳孔一紧,目光上下打量一番后,缓缓开口说道:“恕我眼拙,我好似并不认识你。”
    “奴婢在凤仪殿皇娘娘跟前当差,我家娘娘受永宁郡主所托,令奴婢给苏小姐送一封信。”话落,云喜探手自贴身处取了信封出来,双手递给了朝她走来的香蕊。
    苏钰彤虽一早猜到了,来人有可能是容锦的人,但却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这人却是吕皇后派来的人!
    怔了半响后,才接过了香蕊递来的信封,当着云喜的面拆了信,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看完信,苏钰彤默了一默后,抬头看向云喜,轻声说道:“其它的信呢?给我吧!”
    云喜点了点头,再次从贴身的地方取了几封信出来,交到了香蕊手里。
    苏钰彤接过这几封信后,看也没看的便塞进了衣袖里,回头对来人说道:“你回去吧,告诉你家主子,我知道怎么做。”
    云喜点了点头,再次屈膝福了一礼,重新将鹤氅戴好,由雅儿送了出去。
    她一离开,香蕊当即问道:“小姐,永宁郡主要你做什么?”
    苏钰彤默了一默,将手里薄薄的一张信纸递给了香蕊,“你自已看吧。”
    香蕊接了过来,走马观花的看了起来,末了,失声道:“这……这怎可以?若是这样做,小姐你如何能全身而退?”
    苏钰彤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香蕊,我早就跟你说过了,王家灭门之日,便是我去见父亲和母亲哥哥之时,我早就活够了,这条贱命,谁要谁都可以拿去!”
    香蕊顿时泪如泉涌,哽声劝道:“小姐,好死不如赖活着,您就算不为自已,也为老爷和夫人想想,替苏家留个后啊!”
    然苏钰彤却是缓而坚决的摇头,她抬手握住香蕊的手,轻声说道:“这两天我会找个由头将你了雅儿打发出去,之前存下的那些银两,省着点用,也够一辈子了。”
    “奴婢不走,小姐在哪,奴婢就在哪!”香蕊斩钉截铁的说道。
    “傻瓜,这世上我已经没有可牵可挂的人了,可是你还有杜文樱。”苏钰彤笑着对上香蕊布满泪水的脸,一边拿着帕子拭她脸上的泪,一边轻声说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香蕊,这一生能遇上一个一心一意待你的人不容易,要好好珍惜才是。”
    香蕊泣不成声,身子一软,哭倒在苏钰彤的脚下!
    ……
    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
    永昌帝虽被反应敏捷的司羽等人重重护在了身后,但他成功避过了迎面而来的热浪,却没有避过头顶坍塌的重重殿宇,以及迅速往下凹陷的地。
    天旋地转间,永昌帝怒不可遏的吼声,淹没在一片隆隆之声中。
    “救驾,快救驾!”
    被气浪掀得翻了几个空才重重跌了下来,所幸下面是一层人垫子的冯寿挣扎着爬了起来,站在那嘶声力竭的喊了起来。
    但很快他的声音便被冲天而起的火光,不断重新坍塌的殿宇,不断下陷的地势,以及来自四面八的尖厉的哭喊声,呼救声所淹没。
    没有人听从他的指挥,更没有人去救援正不断的往那如同巨兽张着的嘴一样的黑洞陷入的永昌帝。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想着如何逃命,如何自救!
    生死面前,再高贵的身份血统,也难以阻挡人对生的渴望对死的恐惧!
    冯寿还要再吼,但突的便头上一重,整个脑袋里都是一片翁翁声,眼前那些熊熊燃烧的殿宇突然就在眼里转了起来。紧接着,似乎有一股热流正从头顶不断的往下流,流过眼睛,流过鼻子,浸进嘴巴里,一股咸腥的味道。而眼前的世界似乎突就被蒙上了一层红纱,他努力的睁大眼,下一瞬,如同被砍掉根的萝卜一般“扑通”一声栽了下去。
    “老东西,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身后响起一声阴鸷的喝斥声。
    冯寿眨了眨眼,努力的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而他确实也看清了,看清了,冯寿抖了抖唇,才想要张嘴说点什么,一根粗大的棒子却是再度对着他的头重重的挥了下来……
    ……
    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
    凤仪殿。
    吕皇后攥紧了手,在林红的护持下,惶惶急急的跑了出去。
    “德宝,去,去看看太子殿下在哪。”吕皇后推着另一侧扶着她的德宝,急声说道:“找到殿下,告诉他,让殿下务必找到皇上。”
    德宝匆匆应了一声,急急退了下去。
    吕皇后攥紧了林红的手,站在了一处空地,目光茫然的看着那些倾刻间成为断壁残垣琼宫玉宇。
    “娘娘,这里太危险,我们快些离开吧?”林红在一边轻声劝道。
    吕皇后摇头,“不,我要在这等皇上的消息。”
    林红闻言脸上不由便生起一抹紧色,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娘,这个时候了,您要多替太子殿下想想才是。”
    吕皇后清丽的脸上蓦的便流下了两行泪,她攥紧了林红的手,沙哑着喉咙,轻声说道:“林红,我跟皇上二十几的夫妻,他可以不念夫妻之情,我却不能不顾夫妻之义。再说了……”
    “娘娘,娘娘,您醒醒啊!”
    吕皇后话被一阵凄厉的哭声打断。
    她蓦然回头朝哭声处看去。
    林红更是一把松开扶着吕皇后的手,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了上前,等看清眼前抱着人埋首痛哭的是景祺宫的苏芷后,一愣之后,眼里顿时闪过一抹狠厉的幽芒。
    许是因为仓促逃命,这里除了元贵妃和苏芷,竟是再没有旁人。
    原本哭得伤心的苏芷许是感觉到危机,哭声一顿,不由自主的抬头看来,对上一脸淡漠的林红后,苏芷僵了一僵,下一瞬,连忙胡乱的擦了把脸,轻声的喊了一句,“林红。”
    林红点了点头,环目四顾一番后,轻声问道:“其它人呢?怎么就只见你和贵妃娘娘?”
    苏芷摇了摇头,“突然间就出事了,我只想着将贵妃娘娘背出来,其它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便在这时,响起吕皇后的声音。
    “林红,是谁在那边?”
    林红回头,看向正朝她这边张望的吕皇后,轻声说道:“回娘娘的话,是贵妃娘娘和她宫里的苏芷。”
    吕皇后点了点头,带着随身的宫人走了上前。
    苏芷上前行礼,“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吕皇后摆了摆手,看了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元贵妃,问道:“你家主子怎么了?”
    苏芷一脸悲戚的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背着贵妃逃出来时,贵妃被一根倒下的横梁砸到了。”
    吕皇后神色淡漠的点了点头,一时间到也没多想。
    正打算抽身离开,苏芷却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她脚下,“娘娘,求您救救我家娘娘吧!”
    “苏芷,你莫不是吓糊涂了?”吕皇后冷声说道:“你让本宫救你家娘娘,本宫又不懂岐黄之术,如何救你家娘娘?”
    苏芷张了张嘴,目光朝吕皇后身后的宫人看去。
    “皇后娘娘,可否派人去请了太医来替我家娘娘诊治?”苏芷轻声问道。
    吕皇后才要开口,一侧的林红却是冷冷道:“苏芷,难道只有你家娘娘的安危重要,皇后娘娘的安危就不重要了?你让娘娘遣了宫人去替你请太医,娘娘身边谁来保护?”
    苏芷顿时僵在了那,下一刻,磕头如捣蒜,“皇后娘娘,奴婢求您了,奴婢……”
    “好了,苏芷。”林红打断苏芷的话,“娘娘身边不能没人,你说再多也没用。不过,你可以自已去请太医,我们留在这替你看着贵妃娘娘。”
    苏芷却是如何放心将元贵妃单独留在吕皇后跟前,一时间,不由又怕又悔。
    只是,没等她想出对策,吕皇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林红说得对,苏芷你去请太医吧,本宫便是离开,也会留人在这看着的。”
    “娘娘……”
    苏芷苍白了脸,抬头看向吕皇后,清目都是哀求之色。只是,对上吕皇后那不容拒绝的淡漠神色后,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窟。
    别说现如今元贵妃不省人事,便是元贵妃好好的站在这,吕皇后有吩咐,苏芷她也是拒绝不了的!
    最终,苏芷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娘娘。”
    林红朝吕皇后看去。
    吕皇后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林红便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宫人,那宫人当下便快步朝走了没多久的苏芷追去。
    吕皇后目光冷冷的扫了眼身侧的那曾经美得不可方物的元贵妃,淡淡道:“做得干净点。”
    “娘娘放心。”
    ……
    端王府。
    李欢接过下人递来的马鞭,转身利落的上马,一挥马鞭,胯下宝马扬蹄嘶鸣,如闪电般冲出大门,跑进了巷道,一路朝朱雀大街跑去。
    随着李欢的一马当先,除了王府两队侍卫跑步跟在其后,黑暗中数道身影亦如影随形般跟了上去。
    而就在李欢一马当先驰入夜色时,端王府前那长数十丈,宽数丈的街道两侧,无数双紧紧盯着王府动静的眸子,在看到那夜色里渐渐趋前的一人一马时,陡然一亮。
    “通知下去,一队人负责断后,一队人负责将人掳走,若是掳不走,便杀了!”琳琅声如蚊蚋的对候在身侧的南楼说道。
    南楼点了点头,悄然退了下去,将最新指令传达开。
    “笃笃”黑暗中,马蹄声如惊雷般敲击在众人的心上。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所有人的眼里似乎都只有那一人一骑。
    十丈,六丈,三丈,一丈……近了更近了,就在马匹将要擦身而过时,蛰伏许久的琳琅如夜袅般陡然展翅而出。
    就在她掠出的刹那,手中短剑绽起一抹匹练般的寒光直直朝马匹上的李欢刺了下去。
    “咴……”
    马受惊发出一声长鸣,前蹄猛然扬起。
    马上的李欢眼见得那刺目的寒光对着要害处而来,顺着胯下宝马仰起的弧度,一个铁板桥,将身子生生折成了一道平线,躲过这至命的一击。
    而琳琅要的便是他这样一躲,手中短剑半途一变,不攻人,而攻马,对着李欢胯下的枣红马狠狠劈了下去,刹那鲜血如虹。
    “来……”
    才喊出一个字,下一刻,喉咙处一抹凉意,侍卫瞪大了眼,轰然倒地,蹬了蹬腿,最后脖子一歪,没了声息。
    而几乎与此同时,黑夜里同时响起了数声“扑哧”之声,仔细听便能发现,那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影卫何在!”
    李欢的怒喝声在夜色里响起。
    而就在他话声落下之时,几道黑色的人影如鬼魅般闪了出来,下一瞬,便与凤卫缠斗在了一起,与此同时,一道白色的烟花也在天空炸起。
    “南楼,速战速决!”
    璀璨的烟花在天空炸开,琳琅心一沉,对一侧与灰影人战斗在一起的南楼喊了一声后,身形一纵,便占据了高处。才堪堪站稳,她早已扣在手里的纸包便要抛出,但一道寒光却对着她当头劈下。
    琳琅若不收手,便要葬身在这凌厉至极的剑锋之下,当下,她只得收了手势,避过来势汹汹的一招,再另寻机会出手。
    也就在这时,街道的另一头,王府侍卫如流水般朝这边涌来。
    “南楼!”
    琳琅再次轻喝。
    南楼二话不说,带着凤卫便扑了上前,阻挡杀气腾腾的王府侍卫。
    不多时,涌来的侍卫手里的火把将长长的街道照得亮如白昼。
    与琳琅缠斗在一起的李欢,目光阴戾的扫了一眼势如破竹的南楼和凤卫,冷声喝道:“犯上作乱,杀无赦,不用留活口。”
    “是,王爷!”
    一瞬间,侍卫如洪水般层层扑了上前,不多时便仗着人多,将凤卫队员逐个包围起来,采起了人海车轮战术。
    形势急转而下,端王府本就人多,又有身手高超的影卫掠阵,眼见凤卫便要陷入败势。
    李欢温润的眉眼,对上凤眸轻挑,冷如寒冰的琳琅,冷哼道:“缴械投降,饶你不死!”
    “呸!”琳琅狠狠啐了一声,凤眸轻眯,冷笑了说道:“就凭你?”
    “冥顽不灵!”
    李欢再不多语,手中长剑如灵蛇一般,对着琳琅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天边已然渐次发白,若不能趁天亮前结束战局,等到皇宫形势一定,五城兵马司便会带兵来围。
    琳琅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心里暗暗忖道:这个时候,若是青语和蓝姨在便好了!
    耳边不时的响起凤卫队员中剑闷哼的声音,琳琅不敢去看,她怕自已的一个走神,便会这场设伏陷入一个万截不复的境地。
    “你的人已经不多了。”
    耳边响起李欢讥诮的声音。
    琳琅咬牙,暗自庆幸,她将凤卫分成十个小队,此刻随她来的不过是十分之一!既便此刻折损于此,也不会伤了凤卫根本!
    但,这些队员都是与她朝夕相处之人,虽平日里鲜有来往,但在她心里,却视她们如同亲人。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去送死!既便要死,也不该只是她们!
    琳琅眼一沉,当下使了一记虚招,避开李欢如毒蛇般朝她刺来的剑,更是借着李欢那一剑,身形如灵雀般猛然掠起,一记倒翻,朝那些灰衣人跃去。
    李欢自是知道琳琅的打算。
    他寻来的这些人身手虽然厉害,但于毒物上却是一无所知。
    若是让琳琅使出毒手,局势只怕倾刻间便要逆转。
    当下,李欢来不及多想,手中长剑“呛啷”抖起一抹剑花,脚尖一点,如附骨之蛆般朝琳琅追了过去,手中剑尖更是直指琳琅洞开的空门,后背心房处!
    “琳琅,小心!”
    南楼发出一声惊呼,手中短剑划起一道剑风,纵身朝李欢扑了过去。
    而就在南楼纵身而起的刹那,灰衣人精钢一般的手指,舞起一道凌厉的掌风,狠狠的拍向了她的头顶天灵盖。
    留给南楼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伤李欢,却是以自已的性命为代价,救下琳琅。要么就是放弃伤害李欢,自保,躲过灰衣人的这致命一击!
    琳琅自也是看到了这一幕,她厉声喝道:“南楼,撒回去!”
    ……
    扎纸胡同。
    楚惟一看了眼屋内的情形,回头对李远说道:“李远,我想单独跟玉姑娘说几句话,你看行不行。”
    李远抬头朝玉玲珑看去。
    玉玲珑虽然不知道楚惟一要跟她说什么,但她却明白,事情到了这时,她如果还想活下去,就必须学得聪明点,一定要懂得随机应变。
    是故,见李远朝她看来,她点了点头。
    李远默了一默,转身退了下去。
    下一刻,屋子里便只剩下楚惟一和玉玲珑后,以及躺在床上已然沉沉入睡的红楹。
    楚惟一上前打量了一番进入梦乡的红楹后,这才转头朝玉玲珑看去,轻声问道:“你认识我?”
    玉玲珑抿了抿嘴。
    楚惟一笑了笑,淡淡道:“想不到,你到是很会隐藏,也很懂得掩饰自已的情绪。”
    “我……”玉玲珑抿了抿嘴,稍倾,咬牙问道:“我到底是不是燕公子的妹妹?”
    “你说呢?”
    说着话,楚惟一的手隔着薄薄的棉被在熟睡的红楹身上点了点。
    “你,你干什么?”
    惊觉不对的玉玲珑猛的上前,伸手去推红楹,只是,不论她怎么推,红楹却是再也没有睁开眼来。
    玉玲珑脸色一白,她哆嗦着嘴唇,将手伸向红楹的鼻前,下一瞬,身子一软“扑通”一声倒在了床榻边,整个人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你也看到了,”楚惟一微微倾身,狭长幽遂的眸冷冷的盯着吓得脸色惨白的玉玲珑,一字一句说道:“我如果要你死,那是分分秒秒的事。”
    玉玲珑点了点头,精致秀丽的脸上,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掉了下来。
    “你,你想要我怎么做?”
    “当好你的小公主。”
    玉玲珑霍然抬头看向楚惟一。
    楚惟一对上玉玲珑又怕又怕的眸子,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声道:“怎么,你不愿意?”
    玉玲珑慌乱摇头,她红了眼眶看向楚惟一,“我没有不愿意。”
    “那好,等会你就告诉李远,你要回京山。”
    “容锦不会答应的。”玉玲珑失声喊道。
    楚惟一英气的脸上绽起一抹嘲讽的笑,冷声说道:“放心吧,她再也回不来了!”
    玉玲珑激动的脸上顿时僵了僵,她怔怔的看向楚惟一,“什么意思?”
    “她死了!”楚惟一冷笑着说道:“燕离死了,她也死了,从此以后,你就是真正的小公主了,再也不会有置疑你,你也不用再回到那个肮脏破败的小渔村,从此后,你将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死了?”
    玉玲珑怔忡的看向楚惟一。
    楚惟一重重点头,“没错,死了!”
    玉玲珑忽然就觉得心里好似某个地方,被挖空了,呼呼的往里灌着冷风。
    容锦死了!
    她不是应该高兴的吗?
    可是……她死死咬住了嘴,眼前浮现起一张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锡,如珪如璧的脸。
    那比月光还要澄澈,比冰雪还要晶莹的目光。
    他也死了!
    就在她以为,只要她默认了一个谎言,便能永远的以另一种身份长长久久的生活在他身边时,他却死了!
    泪水大滴大滴的涌了出来。
    “咦!”楚惟一一脸疑惑的看玉玲珑,“我以为你对容锦是恨的,怎么……”
    玉玲珑摇头,心痛的让她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所有的意识和动作,都只能成为一个动作,那就是摇头,疯狂的摇头,好似只有这样,便能将一切,她不想要的东西拒绝掉。
    “好了,你想哭,我不反对,但现在不是时候。”楚惟一伸手一把将蜷缩成一团的玉玲珑拎了起来,“现在,擦干你的眼泪,喊了李远进来,告诉他,你要回京山。”
    胡乱的擦了把脸,玉玲珑收拾好自已的情绪,转身打开门,喊了呆在一边偏房的李远过来。
    “李远,楚叔说,容姑娘为了替哥哥报仇,选择了与狗皇上同归于尽。”玉玲珑目光平静的看向闻言猝然色变的李远,轻声说道:“我现在要回京山,待来日,寻找妥当的机会,替哥哥和容姑娘报仇!”
    “玉姑娘,李超已经带人去打探消息了,你看,是不是等他回来了,再作打算?”李远轻声说道。
    玉玲珑才要开口,站在她身边的楚惟一这时候缓缓开口,道:“李远,玉姑娘的打算没错,出了这么大事,整个皇宫都毁了,若不趁这个时候京都乱成一团离开,再想离开,就要费番周折了。”
    “师父!”李远一脸为难的看向楚惟一,“可是,容姑娘之前有交待,没有她的吩咐,龙卫、凤卫不能离京一步!”
    楚惟一才要开口,这时出去打探消息的李远匆匆赶了回来。离得老远就大声说道:“哥,出事了,皇宫被人炸了!”
    “什么!?”李远霍然抬眸朝李超看去,“皇宫被炸了?”
    李超重重点头,喘了口气说道:“哥,现在整个京都都乱成了一锅粥了,我趁乱去了趟郡主府,琳琅和南楼她们都不见了!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话落,似是这才看到楚惟一,李超不由便万分欣喜的问道:“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好长些日子没看到你了,怎么样,你找到少主了吗?”
    当日,楚惟一离开龙卫,是打着去找燕离的旗号的。
    楚惟一对李远点了点头,神色沉重的说道:“少主,他,他生死不知。容姑娘为了替少主复仇,把皇宫给炸了,我正在劝你哥带着龙卫保护玉姑娘回京山呢!”
    “那容姑娘呢?”李超问道。
    楚惟一叹了口气,摇头道:“怕是凶多吉少!”
    李超不由得便朝李远看去,“哥,那现在怎么办?少主和容姑娘都生死不知,琳琅她们也不见了,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李远抬头,目光落在火势印红半边天的皇宫。
    良久,沉沉开口道:“我们回京山!”
    ------题外话------
    呃,这本应该是归在昨天那一章内容下的。因为昨天偷了下懒,今天想重开一卷,又觉得不对劲。
    所以……呃,这真的是第二卷最后一章了!
    明天开启第三卷,谁主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