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袅袅,溪流静静地流淌,山凹里错落有致的立着几栋白墙青瓦的屋宇房舍,房舍的周遭是阡陌纵横的田垅菜地。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时间的关系还是别的,除了屋宇上空腾腾的炊烟,周边竟是没有一个劳作的人。
    这样的情景莫名的就让人觉得一丝不安,雁芙往李溶月身边靠了靠,挽着李溶月的手也跟着紧了紧,轻声道:“郡主,怎么连人都没有呢?”
    李溶月摇了摇头,说道:“可能是时间还早吧。”
    雁芙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这个道理,指着不远处冒着青烟的烟囱说道:“那我们过去看看吧,既然有烟火屋子里肯定就有人!”
    李溶月点头,主仆两人相携着朝前走去。
    到了跟前,才发现这是一间三进建制的小院,黑漆院门微微轻掩,院门外两只石狮子怒目瞪视栩栩如生。屋子里隐约响起粗厉的嗓音,如同破了二胡一般,让人听了浑身不舒服。
    “郡主,要不还是算了吧。”雁芙白了脸看向李溶月,轻声说道:“奴婢试着将马车沿来时的路赶回去便是了。”
    李溶月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她却也知道,就凭雁芙和她是不可能将那辆马车赶回去。之所以会有现在的一幕,原也不过就是她当时的一口气罢了。现在那口气没了,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驾了马车乱跑!
    “来都来了,敲门吧。”李溶月说道。
    “郡主,”雁芙不赞同的看向李溶月,轻声说道:“奴婢,奴婢害怕。”
    李溶月皱了眉头,“你怕什么,这小院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庄子,说不得这庄子的主人父王还识得,我们只要报出父王的名号,谁还敢欺了我们去?除非他不想活了!”
    可这荒郊野外的……雁芙张了张嘴,但对上李溶月冷着的小脸时,只得咽下嘴里的话,上前敲门。
    “谁啊!”
    院子里响起一道嗡声嗡气的声音。
    雁芙紧张的咽了咽干干的喉咙,轻声说道:“屋里有人吗?我们是过路的路人,想上门讨口水喝……”
    没等她话说完,眼前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下一刻,一张粗壮满脸横肉的脸便暴露在眼前,吓得雁芙惊叫一声,不由自主的便后退了一大步,若不是站在她身后的李溶月出手相扶,只怕雁芙屁股都要摔成两半。
    “没人?没人难道是鬼跟你……”武大郎在抬头对上门口立着的李溶月和雁芙时,嘴里的话嘎然而止,一对三角眼顿时如同饿狗看到肉一样,痴痴呆呆的看着两人动都不会动了。
    “大胆!”雁芙一声娇斥,上前一步将李溶月挡在了身后,对一脸怔怔便是被喝斥也不曾回神仍旧一脸痴迷像的武大郎骂道:“你看什么看呢,再看,小心回头我禀明了王爷,把你眼珠子抠下来!”
    王爷?
    武大郎霍然一震,那因为惊艳而痴痴怔怔的脑子顿时清醒过来,不由的便探头探脑的朝李溶月身后张望,只是一片寂静的田野,别说什么王爷,就连个男人都没有!
    趁着武大郎向外张望的功夫,雁芙也紧跟着朝院子里打量,希望能找到个婆子或是媳妇子,只是偌大的院子里,除了绿树成荫,却是连个人影子都没。
    雁芙不由便心一沉,只是还没等她收了目光,耳边便响起武大郎骂骂咧咧的声音,“哪来的黄毛丫头,吹牛吹到你武爷爷头上来了,王爷,我还皇上呢!去、去、去,滚一边去,别耽搁你武爷爷的事。”
    说着,抬头便要关上身前的大门。
    “哎,等等!”雁芙情急之下,抬手便挡在了门口,情急之下想也没想的便说道:“我们郡主迷了路,你帮着我们将马车赶了送我们回城,我家王爷一定会重重赏你的!”
    武大郎才要拒绝,但却在目光看到站在那如一尊玉人一般的李溶月时,心头一震,不由自主的便鬼使神差的问道:“你要我送你们回城?”
    雁芙连连点头,说道:“是的,你送我们回辰王府,回头不只是郡主就是王爷也一定会重赏你的。”
    辰王府!郡主?
    武大郎的邪恶的目光不由便朝李溶月看去,等对上李溶月耳间那莲子米大小的南珠耳坠时,心头再次霍然一惊,当下说道:“你是说真的,你们真是辰王府的人?”
    雁芙哼了一声,一脸自得的说道:“你要不相信,只管将我们送回城,回头你看看是我骗了你,还是你有眼不识泰山!”
    武大郎眉眼一转,当即陪了笑脸说道:“是,是,是小的有眼无珠,还请两位姑娘不要怪罪,姑娘一路辛苦,进屋喝口热水吧,小的收拾一下,这就将你们送回城。”
    雁芙朝李溶月看去。
    李溶月看了看武大郎,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屋子,轻声难雁芙说道:“你问问他,他主家是谁?”
    雁芙点头,对低眉垂眸作恭敬状的武大郎问道:“我家郡主让我问问你,你主家是谁,这庄子是哪家大人的产业。”
    “回姑娘的话,小的主家姓俞,是先帝恩封的南阳郡侯。”武大郎说道。
    南阳郡侯?
    李溶月只知道正德帝登基为帝时,追封过一批战死的将士,这位南阳郡候好似便是其中之一!既然已经知晓了主家,李溶月心下略定,对雁芙说道:“告诉他,让他去小树林里把我们的马车赶出来,喂马喝点水,我们这就回城。”
    “是,郡主。”
    雁芙把李溶月的话对武大郎说了一遍,武大郎连声应喏,谄媚的笑了对雁芙说道:“姑娘,小的这就去将马车赶过来,您和郡主且进屋喝杯热水稍候便是。”
    雁芙看向李溶月,见李溶月点头,便对武大郎问道:“你这里还有谁?喊两个婆子上前来侍候吧。”
    武大郎一脸为难的看向雁芙,轻声说道:“姑娘,实在对不住,因着主家打算全家迁回祖藉,这庄子正打算脱手,庄子里的人都被打发了,只留了小的一人守着这庄子。”
    雁芙不由便拧了眉头看向李溶月,“郡主,怎么办?”
    李溶月叹了口气,对雁芙说道:“算了,反正我们马上就要回城的,你去厨房帮着打点热水,让他寻块新的帕子,我洗洗脸,回头,找回了马车,我们就回城吧!”
    也只能这样了。
    雁芙朝武大郎看去。
    武大郎连忙点头哈腰满脸笑容的侧了身,迎了主仆两人进屋。
    待得她二人进了屋,武大郎探身朝外看了看,眼见四野寂静,连根鸟毛都没有,肥胖的脸上闪过一道邪佞的笑意,等转身时,却又是一副恭敬的模样。
    “这位姑娘,我领你去厨房吧。”武大郎看向雁芙说道。
    雁芙点了点头,对李溶月说道:“姑娘,您且在这坐坐,奴婢打好水就来。”
    李溶月点头。
    武大郎一路领了雁芙往厨房走去,指了烧着火的灶对雁芙说道:“锅里有热水,小的去寻块新帕子来。”
    雁芙点头,等看到那木盆乌漆麻黑的,脸上的神色便难看了几分,没好气的问道:“新盆有没有,这样的盆,叫郡主怎么用啊!”
    “小的,再去找找。”武大郎连忙说道,一边转身进屋子里去翻拣。
    雁芙看了眼武大郎,默了一默,转身朝院子里走去。
    屋子里翻寻着的武大郎手上动作一顿,悄然无声的跟在雁芙身后,七绕八绕的藏在了一处厢房的窗沿下,在那正好能将院子里主仆两的对话听个明白。
    “郡主,”雁芙走到李溶月身侧,左右看了看,轻声说道:“这人留不得!”
    窗沿下的武大郎听了雁芙的话顿时眉头一跳,三角眼里闪过一抹凶残的光。心道:丫头片子,敢算计你武爷爷,且看你武爷爷怎么收拾你!
    院子里,李溶月朝雁芙作了个噤声的动作,站起身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看,轻声说道:“回王爷再说。”
    雁芙应喏一声,轻声道:“奴婢再去看看。”
    李溶月点头。
    屋子里的武大郎连忙抢在雁芙之前几步窜回了厨房,将一块半新不旧的帕子递给雁芙,“姑娘,实在对不住,找来找去,也就只有这块新点了了。”
    雁芙嫌恶的撇了脸,说道:“算了,算了,你还是去把马车赶回来吧,我们早些回城。”
    “哎,小的这就去。”
    武大郎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院子里的李溶月看到武大郎,往边上避了避,武大郎“憨憨”一笑,大步往门外走去。李溶月长长的吁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的便有些害怕!
    洗漱是不成了,这里的用具李溶月也不敢用,主仆俩干坐着,等武大郎将马车赶回来,好在没等多久,外面便响起了马车“笃笃”的声音,不多时,武大郎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两位姑娘,出来吧,小的这就送你们回城。”
    雁芙连忙扶了李溶月出去。
    将李溶月扶在马车里坐好,雁芙不放心,忍着心里的嫌恶,坐到了武大郎身边,说道:“我来给你指路吧。”
    “有劳姑娘。”武大郎说道。
    雁芙摆了摆手,冷冷道:“好了,我们走吧。”
    马鞭一响,马车辘辘向前。
    说是指路,其实雁芙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走,眼见得马车越走越偏,山间的林木也越来越密,她不由便惊疑的对武大郎问道:“这不是回城的路,你想带我们去哪!”
    武大郎嘿嘿一笑,抬手对着身侧的雁芙便是狠狠一推。
    “啊!”
    雁芙摔下马车。
    “雁芙!”
    李溶月惊叫着打起帘子,一只蒲扇大的手对准她探头的头便是狠狠一劈,李溶月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地上的雁芙不顾眼前金星直冒和浑身的疼痛,惊叫着爬起,只是还没等她靠近马车,武大郎手里的一把一尺长的匕首已经狠狠的捅进了她的胸前,雁芙瞪圆了眼,满嘴血沫的看着扭曲着五官神色狰狞的武大郎。他怎么就敢……
    武大郎却是二话不说,手里的匕首拔出对准雁芙又是狠狠几下,直至雁芙像一截断木般毫无生息的沉沉倒了下去,他这才收了手,啐了一口,骂道:“呸,小蹄子,要不是怕坏事,留着你,爷怎么说也能再赚个几十两银子。”
    话落,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唇角嚼了抹冷笑,哼道:“想要爷的命,爷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落草的凤凰不如鸡,爷到要看看成了那千人骑万人压的窑姐儿,你还摆什么郡主的谱!”
    话落,自马车下抽出他早就藏好的铁锹和一个包袱,找了块松散的地开始挖起坑来,挖好坑将死不瞑目的雁芙和自已身上的血衣一道埋了,换了身衣衫继续赶着马车往前走。
    李溶月再也不会想到,本是金枝玉叶天之骄女的她,一夕间便沦落成泥!
    ……
    “宫中来人?”
    容锦看向来回话的吴继富,因为吴保兴和蓝楹要送吴氏回燕州下葬,府里的事暂时便交给了吴保兴的二子吴继富。
    吴继富听了容锦的话,点头应道:“是的,是一位叫德宝的公公。”
    “宝公公?”容锦不由便愣了愣。
    “宝公公?”一侧的南楼见容锦一脸错愕,不由便问道:“怎么了,姑娘,这宝公公很吓人的吗?”
    容锦摇头,笑了说道:“宝公公是凤仪殿侍候皇后娘娘的,我原想着,要见我的人应该是皇帝,想不到却是皇后娘娘。”
    “那不是都一样吗?”南楼不解的问道:“皇上也好,皇后也好,不都是皇家的人吗?”
    容锦笑了笑,想说,不一样的,但回头想了想,却道:“你说的有道理,都一样的,皇后见我,肯定也是得了皇上授意的!”顿了顿回头看向南楼,问道:“我要去见宝公公了,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南楼点头道:“自然要的,少主吩咐过了,姑娘到哪,我就要跟到哪的。”
    容锦笑了笑,带了杏雨和杏花两姐妹去前面的花厅迎客,南楼果然如她说的那样,抬脚就跟了上前。
    远远的,容锦便看到坐在花厅里正端着盏热茶等候的德宝,她加快了步子,几步走了上前,而德宝在看到容锦的刹那,也跟着放了茶盏,起身恭身向容锦行礼,“奴才见过永宁郡主。”
    “宝公公免礼。”容锦笑了请德宝入座后,轻声说道:“宝公公,您怎么来了?可是皇后娘娘有口谕?”
    德宝陪了笑脸说道:“永宁郡主,御花园清水池的荷花开了,皇后娘娘请了您明日辰时进宫赏花。”
    这个时候请她进宫赏花?!
    容锦压下心头的疑惑,笑了对德宝说道:“宝公公,除了我之外,娘娘还宣了谁进宫?”
    “回永宁郡主的话,娘娘就只请了郡主一人!”德宝说道。
    容锦心下便明白过来,只怕赏花只是个进宫的名头罢了。
    当下,对德宝说道:“好的,宝公公,我知道了,明日辰时我会进宫觐见娘娘。”
    “那奴才这就回宫复命了。”德宝说道。
    容锦笑着道:“我送送公公。”
    德宝连忙摆手道:“不敢,郡主请留步。”
    容锦笑着率先朝外走去,德宝默了一默后,跟着走了出去。
    目光不动声色的睃了容锦一眼,不由便想起了容锦初到京都城的那段时间。彼时只觉得这位长相不俗的容小姐有种无知者无畏蛮劲,但承着这些日子她在京都城掀起的腥风血雨,德宝如何还敢说容锦是无知无畏,哪个无知无畏的小姑娘能一气折了一个候府,国公府,甚至连堂堂王府都成了她掌中游戏!
    “宝公公。”
    耳边响起容锦的声音,德宝恍然回神,连忙敛了思绪,恭敬的说道:“奴才在。”
    容锦看着神色间不自觉带着几分谨慎的德宝,不由便怔了怔,但也只是一瞬间,她便醒过神来,笑了对德宝说道:“宝公公,到二门处了,我就不送你了。”
    德宝抬头,可不,一错神的功夫,就到了二门处了。
    容锦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杏雨,杏雨上前,将早就准备好的赏银递给了德宝,德宝待要拒绝,容锦笑了说道:“宝公公,劳烦你走这一趟,收下吧。”
    德宝略一迟疑后终究还是收了下来,待要上前拱手向容锦辞行,身后忽的便响起一阵嘈杂声。他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去,便看到一行几人正从外面走上长廊,看样子是往偏院的方向去。
    当先一人,穿了一身玄色斜领镶白边直裰,约四旬出头的年纪,面容儒雅,五官俊朗,气质谦和,让人心生好感!在他的身后,是一名穿一袭脂红衣裳年纪相仿的妇人,妇人脸蛋尖尖,双眉修长,相貌甚美,只一对眸子却是带着三分固执七分凶狠!而妇人的身侧,则是当日随容锦进宫的琳琅!
    除却这三人,余下的人一看便是府中普通的下人。德宝正寻思着男子和那相貌甚美的妇人是谁,那男子却忽的便抬头朝他看来,两人目光碰了个正着。那男子原来温煦的目光陡然间像出鞘的剑一样,寒光四射地朝他射过来。德宝不由自主的便抖了抖!便也在这电光火石间,脑海里一个人影一闪而逝!
    是他!
    德宝顿时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僵在了那。
    男子似是也没想到会在这遇上德宝,见德宝脸色陡然一变,顿时惊奇,怕是自已已经被认出,不由便眉头一蹙,利剑似的眸中杀意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走在男子身后的琳琅几步上前挡住了男子,轻声说了几句,男子点了点头,匆匆的消失在长廊一头。
    德宝恍然回神,再不敢多留一刻,对容锦拱了拱,说了句“郡主留步”匆匆往外走去。
    容锦看着德宝离开的背影,唇角噙了抹浅浅的笑,对一侧的南楼问道:“适才那几人……”
    “是楚叔和红姨。”南楼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对杏花说道:“你去厨房说一声,让暖春和红豆做几道拿手菜,晚上替楚叔和红姨接风洗尘。”
    “是,郡主。”杏花退了下去。
    待杏花退了下去,南楼走到容锦身侧,轻声说道:“姑娘,我怎么觉得刚才那老太监好似认出了楚叔他们。”
    容锦记得德宝曾经说起过,他是八岁进的宫,在皇宫已经整整呆了三十年!他识得楚惟一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认就认出了吧,反正原也没打算藏着遮着。”容锦淡淡道。
    南楼耸了耸肩,既然容锦都不在意,她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一行人正打算回容锦的屋子,不想棉雾匆匆的走了过来。
    “郡主,燕公子请你去趟如意堂。”
    容锦决定留下来帮燕离后,便让棉雾带着云珠和兰心去了如意堂侍候。
    燕离这个时候让棉雾来请她去如意堂,想来是为才到的楚惟一和红楹的事,容锦想了想,对杏雨说道:“你先去准备下明天进宫的事,我去趟如意堂。”
    “是,郡主。”
    杏雨退了下去。
    容锦则同南楼朝如意堂的方向走去。
    离着还有些距离,便看到如意堂的正屋里,燕离穿一身月白锦袍身姿如松的端坐高堂上,他身侧的下首,坐着适才一面之缘的楚惟一和红楹,许是习武人的听觉都异于常人,远远的,容锦便感觉到几道目光朝她看来。
    那温和的带着淡淡的暖意的,不用问自然是燕离。而另外几道目光却是意味复杂了!容锦唇角噙了抹笑,加快了步子,不多时便走到了阶沿之下。
    屋子里原本端坐的燕离已经起身迎了出来,站在廊檐下等她。他一动,楚惟一,红楹和琳琅也跟着站了起来迎了出来。
    “你来了。”燕离笑着对容锦说道。
    容锦笑着应了一声,目光朝燕离身后的楚惟一和红楹看去,笑了问道:“这两位就是你常提起的楚步和红姨吧?”
    燕离笑着点头,回头对穿一身玄色斜领直裰,周身溢着一股儒雅之韵的楚惟一说道:“楚叔,这位就是永宁郡主,容锦容姑娘。”
    楚惟一儒雅的脸上便绽起了一抹笑,上前一步,抱拳对容锦行礼道:“见过容姑娘。”
    容锦对上楚惟一含笑的眉眼,微笑着颌了颌首。
    燕离又回头对穿一身脂红衣裳的红楹说道:“红姨,你也来见见容姑娘吧。”
    眉目间隐露三分厉色的红楹上前一步,目光上下打量了容锦一番,神色倔傲的对容锦淡淡道:“容姑娘,叨扰了。”
    容锦含笑回道:“红姨客气了。”
    红楹听到容锦那声红姨,略略蹙了蹙了眉头,才要开口,但却在下一刻,对上一脸柔和正目光温和看向容锦的燕离时,默了一默,悄然的退了下去。
    “我已经吩咐厨房,让她们做一桌好菜,晚上为楚叔和红楹她们接风洗尘。”容锦一边往里走着,一边对燕离说道。
    燕离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稍倾,轻声问道:“说是宫里来人了?”
    “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德宝公公。”
    说着话的功夫,一行人已经进了屋子。
    容锦与燕离在主坐上分左右坐了下来,容锦笑着看向站在红楹身侧的琳琅,轻声问道:“琳琅,这才多久的时间没见,你怎的见着我,连句话也没有呢?”
    琳琅被容锦问得脸上一红,她抬头朝燕离看去,见燕离并没有斥责之意,当下便笑了说道:“姑娘可是冤枉死我了,我到是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姑娘说,可是,也得姑娘有空啊是不是?”
    “照你这样说,还是我疏忽你了!”容锦笑了说道:“既然这样,那回头你跟我,去我院里吧,说上个三天三夜也行!”
    琳琅才要应下,这个时候,坐在她身前的红楹忽的便抬头若有所思的撩了她一眼,琳琅那句“好”便顿在了舌头上。
    容锦自是没有忽略这一幕,她翘了翘唇角,虽然不明白红楹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但她也没打算软了腰身去将就谁!是故,没有得了琳琅的话,她干脆回头看向燕离,轻声说道:“德宝公公是来传皇后的懿旨的,让我明天辰时进宫。”
    “进宫?”燕离看向容锦。
    容锦点头。
    燕离默了一默后,问道:“可要让琳琅陪你一起进宫?”
    容锦摇了摇头,“不用,我带南楼去好了。”
    燕离想了想,点头道:“这样也好。”
    “我看楚叔和红楹他们才到府里,你看是不是让他们先去住处歇息调整一下,有什么话,等晚上席间再说?”容锦对燕离说道。
    燕离之所以让棉雾去请了容锦来,本就只是为表尊重,让她先来认认人。现在人认过了,他私下里也有话要跟容锦说,自然便也没有留人的心,当下便抬头对一侧垂眉垂眼的楚惟一和红楹说道。
    “楚叔,红姨,你们先下去洗洗好生休息下吧,有什么话,我们回头再说。”
    “是,少主!”
    楚惟一和红楹站了起来,行礼过后退了下去。
    琳琅本想留下,但红楹在退出去时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她看了看容锦,略一迟疑后,也跟着退了下去。
    屋子里一时间便静了下来。
    燕离起身对容锦说道:“我们到院子里去说话吧。”
    容锦不由便愣了愣,有什么话要到院子里去说,不能在这说?
    但燕离已经率先起身朝外走去,容锦当下便站了起来,跟了出去。
    几乎是容锦才在院子里站定,耳边便响起燕离的声音,“站在院子里说话才好。谁在哪里,一目了然,也就不怕被人听见了。”
    容锦不由便抬头朝燕离看去。
    阳光下,他俊美至极的五官被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这样就使得他脸上那些细小的汗毛也泛着微微的金光,整个人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蜷蜷温柔。容锦没来由的心便软了一软!
    “为什么不让琳琅陪你进宫?”燕离突然问道。
    容锦在心里叹了口气,抬头对燕离说道:“刚才楚叔他们来府里时,撞上了宝公公,宝公公是宫里的老人,我觉得他似是认出了楚叔。”
    燕离翘了唇角,淡淡道:“认出就认出吧,宫里的那位我并不担心,他要的无非是传国玉玺,他态度好点,给也就给了吧,反正我于这江山无意。反到是暗地里的那位……”
    容锦看向燕离,轻声问道:“燕离,你真的愿意把传国玉玺还给他们吗?”
    燕离垂眸看向容锦,柔声道:“当然是真的。”顿了顿,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容锦不由便失笑,“又不是我的东西,我干嘛不愿意啊!”
    “玉玺还了,那江山宝座就与我再也没有任何干系。”燕离说道。
    容锦才要说,有关系没关系都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但目光对上燕离正温柔注视着她的眼时,整个人忽然就僵了僵,话便也说不出来了。
    燕离看着怔怔的容锦,唇角翘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抬手抚上容锦的脸,如玉石相击的声音谆谆相诱的说道:“容锦,你是愿意母仪天下,还是愿意天地逍遥?”
    “我……”
    容锦对上他那如黑曜石一样的眸,只觉得在那黝黑深遂的眸底,好似有磁石一般将她不住的往里吸,使得她一瞬间连思绪都停顿了,整个世界里,只有温美如玉的他!
    “这江山,你要,我便为你去夺!倘若你要安稳平凡,我便陪着你平凡快乐的过。”燕离轻声说道。
    容锦怔怔的看着眉目间满是宠溺的燕离。
    他说这江山,她要,他便为她去夺!
    她若要安稳平凡,他便陪她平凡快乐的过!
    两世一生,何曾有人将她这样捧在掌心?
    她以为这一生,随着容芳华的死,随着长兴候府的没落,她又将同前世一样,孤独的来,孤独的去!
    可是,这一刻,却有个人告诉她。
    他的世界以她为先!
    既便是这江山,他也可以为她夺,为她弃!
    “静怡,我们衡量一个男人是否爱你,不是他有多少,而是他肯为你放弃多少!亲爱的,如果有一天,有一个男人愿意为你学会放弃。那么记住我凤倾城今天所说的话,抓住他,用你所有的力气抓住他,在他的身上打上你萧静怡的烙印,宣告你的所有权!”
    倾城,这个男人我遇上了,可是,亲爱的,你没有告诉我,要怎样抓住他啊!
    容锦抬头目光看向悠远的天空,天空中似乎有搭档一闪而逝的脸,她想要伸手去抓住她,但却在她抬手的瞬间,一只温热如暖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容锦,回答我,你是要这江山,还是要天地逍遥?”
    容锦恍然回神,她目光茫然的看着凝眸看向她的燕离。
    这一刻的燕离显现出了他难得霸道的一面。
    “我……”容锦舔了舔干干的喉咙,在燕离那灼热如火的目光里,哑着嗓子轻声说道:“我不知道,燕离,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燕离的手轻轻抚上容锦那因为惘然而扑闪的如蝶翼一般的眼睫上,暗哑着嗓子说道:“容锦,我只想要你,天涯海角,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
    容锦:“……”
    静怡啊,你要记住,男的甜言蜜语是这世上最毒的药。千万别信了,一旦信了,你就完了!可是,倾城,如果说这甜言密语的男人是那个愿意放你放弃整个世界的人,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呢!
    容锦怔怔的看着咫尺之距,那言语难以描述的一张脸,看着他那比新剥石榴还要鲜润欲滴的红唇,莫名的便有一亲芳泽的冲动,就在这她这样想时,背后忽的便有一道疾风,将她往前一推。
    燕离在那道疾风乍起时,眉头一挑,眸间寒色乍起,眼见得便要暴起,但却在这时,已经是美人入怀,那温软的带着独有的女儿香的身躯才入怀,身上所有的寒凛一闪而逝,整个人温驯的如同一只小绵羊。
    容锦失措之下,慌忙抬头,却不想,这一抬头,燕离的唇擦着她的唇角一闪而过。她才想着要一亲芳泽,现在便得偿所愿!
    几乎是与此同时,如同触电般,心头荡起一阵悸动,因着这悸动,容锦觉得整个人如同被火烧过一样,热得她连气都喘不过来。
    燕离垂眸,目光定格在容锦那小巧如樱桃的唇上,他如子夜一样的瞳眸,越发的深遂如夜海,正痴痴的深情的望着她,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溢出来似的。慢慢的,轻轻的靠向容锦因为紧张颤动的如同被雨水打过的一般的红唇。
    容锦眼睁睁的看着燕离微微俯首,下一刻,她便感觉到唇上多了一种温柔湿润的感觉。轻轻的如膜拜般游离,但这样似乎也不能让他瞒足,他一把将她带进怀里,一只手扶着她的脸,加深加重了这个吻。
    躲在暗处的两个人,掩着嘴吃吃笑着,才要抬手互击庆祝一场胜利。但却在这一瞬间,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朝她们看来,两人吓得一个颤颤,当下想也不想的,像两只猫一样悄然无声的退出了院子。
    直到远远的离开了院子,两人才长长的吁了口气,拍着胸脯,相视一笑,才要开口,却发现前方一人正目光冷冷的朝她两人看来。
    两人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等看清站在那的人后,越发不敢大意,打起精神上前,陪了笑脸说道:“红姨,你怎么在这?”
    红楹冷冷的哼了哼,目光朝二人身后瞥了眼,淡淡道:“你们从院子里来?”
    “不是。”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红楹冷厉眉眼的带着三分讥诮七分嘲弄的看向正顾目四盼的琳琅,冷声说道:“琳琅,我知道我比不得蓝楹在你们心中的份量,但好歹我也是看着你们长大的,虽没传授你们功夫,但也指点过一二,说起来,也算半个师长,你们就是这样尊师重道的?”
    琳琅闻言,顿时哀号一声,一脸无奈的看向红楹,“红姨,该说的我都跟您说了啊。”
    “那不该说的呢?”
    琳琅嘻嘻笑了说道:“红姨,我哪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您想知道什么您就问呗,您问了,我还能不说啊?”
    “叱”红楹嗤笑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我到是问了,可你说了吗?”
    “我怎么没说了!”琳琅委屈的说道:“我就差把心掏出来给您看了。”
    “那我问你,容姑娘长相如何,你是怎么说的,为什么不说实话?”红楹声音一厉,咄咄逼人的道。
    “红姨,您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不是说了嘛,我说一般!”
    “一般?”红楹冷笑道:“你到是再去找几个这样一般的给我看看。”
    “不是……”琳琅急道:“容姑娘她长得再好,跟我们少主比,她可不就是一般?”
    “你……”
    红楹气急的看向强词夺理的琳琅,好半响,沉沉的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便往回走。
    剩下琳琅和南楼面面相觑。
    不是,这……看红姨这样子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可是为什么,几句话的功夫,就这样转走了?
    “红姨,”琳琅二话没说提脚便追了上前,上手去扶红楹,却被红楹给甩了,一侧的南楼,连忙去扶她的另一只手,红楹还要甩,琳琅干脆整个人往前一凑,挂在了她手边,将她的手牢牢的抱在了怀里,不解的说道:“红姨,我就不明白了,这容姑娘长得好看,有什么不好的!公主从前不是说吗,找个长得好的女人,有利于下一代!”
    “你懂什么!”甩不掉这两人,红楹干脆也不甩了,她步子一顿,抬头看着幽幽远远的天空,沉声说道:“你知道什么叫齐大非福吗?”
    “不懂!”琳琅干脆的说道。
    红楹瞪了她一眼,但对上琳琅那黑白分明很是无辜的眼时,长长的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如果当年李骐没有一张惊世绝俗的脸,公主岂会在那么多人里一眼相中了他,既使相中了他,也不会在后来各自天涯的时候念念不忘,如果不曾念念不忘,公主现在又怎么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红楹打断琳琅的话,不无苍凉的说道:“我不介意少主看上容姑娘的美色,我介意的只是容姑娘既有美色,又有能力,这样的人,少主一旦对她动了情,只怕……”
    琳琅和南楼两两相视,问道:“只怕什么?”
    “只怕有一日,少主要奔公主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