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王一声怒喝。
    辰王府的二百侍卫顿时如出笼的猛兽一般,气势汹汹的对容锦扑了上去。
    “保护郡主!”
    琳琅一声轻喝,早就全神戒备的青语和南楼纵身一跃便来到容锦身边,和蓝楹、琳琅一起,将容锦护在了中间。
    李逸辰目光轻抬,神色睥睨的看向被四人护着的容锦,唇角挑起一抹冷笑。
    王府侍卫虽不比大内御林军,但却也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他就不信了,还能败在这几个弱不禁风的丫头婆子手里?
    不仅是李逸辰,就连那些远远退开,围着看热闹的老百姓,眼见辰王动了真怒,喝令府中侍卫动手后,众人不由齐齐都为容锦捏了把汗。
    甚至有些心软的人,已经小声的喊了起来“郡主,好汉不吃眼前亏,您跟王爷认个错,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有人喊出,便有人附和,“是啊,郡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认个错,服个软吧!”
    李逸辰冷笑着看向容锦。
    认个错?服个软?
    真有这么简单,他又何必将王府的二百侍卫尽数出动?
    李逸辰冷冷的看着容锦,似乎真的就在等容锦向他认错道谦。
    “辰王爷……”容锦缓缓开口。
    “晚了!”李逸辰打断容锦的话,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本王早就跟你说了,我辰王府不是家的菜园子,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辰王府的堂堂王妃也不是你小小郡主想羞侮就能羞侮的……”
    “王爷,你怕是弄错了。”容锦好笑的截了李逸辰的话,“我只是想请教一下,东夏朝有律法,刺杀王公者,当立斩。但若是王公无辜动杀念,又该如何?你动用府中二百侍卫围杀我,刀剑无眼,我若是一不小心失手杀了你,又或是伤了你,又如何?”
    “嗤!”李逸辰嗤笑出声,他神色倨傲的看向容锦,一字一句道:“你若是能杀了本王,又或者是伤了本王,你放心,本王只会自认技不如人,与你无忧!”
    “好!”放声一落,又是“啪啪啪”三声轻脆的掌声。
    李逸辰看着双手互击一脸赞赏之色的容锦,眉眼间掠过一抹不屑,冷声哼道:“装腔作势。”
    “我一直觉得王爷不但薄情寡义且为人刚恢自用小鸡肚肠当不得大用,但今日总算是知道王爷你还是有几分胆气的。”容锦缓缓说道。
    “容锦,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功夫吧!”李逸辰厉声道。
    容锦笑了道:“那是自然。”
    几乎是她话声才落,耳边便响起李逸辰的一声冷喝。
    “全数拿下,不计死活。”
    之前只不过是让侍卫动手拿下容锦等人,这会子却已经是不计死活!其用意不言而喻。侍卫得了他的吩咐,当下二话不说,果真是拔了腰中配刀,对着容锦一行人便砍杀了过去。
    容锦看着那些如凶神恶煞般砍杀过来的侍卫,同样眉眼一冷,沉声道:“杀!”
    早就跃跃欲试的琳琅得了容锦的话,二话不说,手腕一翻,一对短剑便被她拿在手里,头也没回的喊一声“师父,你保护好姑娘”,便对着辰王府的侍卫杀了过去。一个照面,便将最先冲在前面的侍卫砍翻在地。
    “杀人啦……”
    凄厉的叫喊声响起,辰王府前三丈宽的广场,一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般。
    青语和南楼看着如同猛虎出笼的琳琅,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说,姑娘跟前呆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这般好斗呢?”青语小声的对南楼说道。
    南楼朝身后站着的容锦努了努嘴,小声说道:“你也是个傻的,难道你没看来,我们这位主骨子里也就是个不安份的!”
    呃!
    青语才要回头打量容锦几眼,不想已经有侍卫举着钢刀杀了上来,她想也没多想,手势一翻,也不知道使了个什么招数,那举着钢刀的侍卫两眼一翻便倒在了地上。
    杀局一开,再难抑止。
    李逸辰原本含笑的眸子在看到王府侍卫倒下一拨又一拨后,渐渐变得阴沉。
    反到是容锦原本肃沉的脸,在看到那一拨拨倒在地上的王府侍卫后,慢慢的绽起一抹浅浅的笑。
    “呀……搞定!”
    琳琅一声娇喝,最后一个侍卫被她一剑削去条大腿,瞬间脸如白纸的倒在地上,几番想要站起来,接着再战,但断腿处沽沽如泉涌的鲜血却使得他努力几次后,眼一闭,人事不醒的昏死过去。
    广场上到处是尸山血海。
    二百个侍卫,死的死,伤的伤,断臂残腿扔了一地,血水将青砖地面染成了黑色。
    容锦抬手拨开挡在她身前的蓝楹,踩着脚下的血水,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走,不多时,便走到了脸色铁青,整个人都控制不住颤抖的李逸辰跟前。
    李逸辰瞪圆了眼睛,看着虽是一身白衣,但除了鞋子染着血迹外,浑身上下却是没有点血星子的容锦,冷冷一哼,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容锦,你想怎么样?”
    容锦脸上绽起一抹优雅的笑,上下打量李逸辰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周遭的惨烈,最后才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问道:“你说呢?英明神武的辰王爷!”
    李逸辰不知道要怎样形容此刻自已的心情。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一瞬间就闪过当日府中探子回报,说容锦杀了长兴候府的死士,将尸体整齐码放在院子外的那一幕。
    彼时觉得那只不过是老长兴候为自已的失败而故意渲染的借口,但这一刻,当他看到一身素白洁净高雅如天山雪莲的容锦自那片血海里,唇角噙了抹邪肆的笑雍容淡定朝他走来时,他忽然就觉得眼前这个朝自已走来的根本就不是人。她是来自九渊地狱的恶魔!
    容锦没有忽略掉李逸辰眸底那一闪而逝的仓惶,唇角的笑意愈发深了深。
    “东夏律法,刺杀王公者,当立斩!”李逸辰厉声道。
    “呵呵……”
    容锦发出一串轻脆的笑声。
    她一笑,离她不远处的琳琅顿时也跟着笑了出来。
    琳琅更是大声对李逸辰喊道:“哎呀,辰王爷,我们好怕怕啊!”
    照理说,这实在不是应该能笑得出来的时候,但琳琅那一声喊,却是成功的使得躲得远远的人群发出一阵轰笑声。
    李逸辰眸子一抬,冷厉的扫了眼那些远远躲着的人群,笑声顿时嘎然而止。
    “辰王爷,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容锦对着满面寒霜的李逸辰淡淡道:“你不但薄情寡义为人刚恢自用小鸡肚肠,还胆小如鼠,贪生怕死。”话落,容锦冷冷一笑,嗤道:“我真为我娘感到悲哀,怎么就会跟你这样的人有过牵扯!”
    老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可容锦这不但是打脸,还当着人家的面打,直打得个辰王爷一张脸就好似开起了染料房,什么颜色都往上面冲。
    “容锦,我杀了你!”
    李逸辰一声怒喝,抬手便往容锦脖子上掐去。
    “姑娘!”
    琳琅骇了一跳,她是无任如何也没想到辰王说动手就动手,情急之下,连忙纵身朝容锦赶过来,不仅是她,蓝楹她们也急急的跑了过来,但谁也没想到,就在辰王的的快要掐上容锦的脖子上时,一股淡粉色的烟雾“蓬”的一声,却是在他眼前绽开。
    李逸辰也算是有点见识的,意识不到,赶紧屏息凝神想要纵身跃开,也幸亏他反应及时,因为反应快,那粉色烟雾只吸了一点,但就算是这一点,也够他受的了!
    “咚”一声,李逸辰重重的裁倒在地上。
    “你……”
    他指着容锦,想要说话,只是不任他再怎么努力,使力,喉咙里的字却是一个也说不出来。
    “辰王爷,我这毒叫魂牵梦萦,不要命,相反还能让你在睡梦中得到一切你想得到的!”容锦微微屈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眼睛皮子便要盖上,但却死撑着不肯入梦的李逸辰,“王爷,祝你做个好梦!”
    “我……不……”
    不什么?
    容锦没兴趣知道,她抬脚将话没说完便一头裁倒在地压住她裙角的李逸辰踢到一边,对瞪圆了眼睛围着她看的琳琅等人,挑了挑唇角。
    “姑娘,就这样放过他?”琳琅上前不甘心的狠狠踢了容锦一脚。
    “不然,怎么办?”容锦好笑的对琳琅说道:“杀了他?”
    琳琅抬手摸下巴,作沉思状,稍倾,“也不是不可以啊!他之前都说了,生死有命,与人无忧的!”
    “你真当打生死擂台呢!”容锦没好气的对琳琅说道:“好了,收拾收拾我们回府吧,只怕过不得多久,皇上就得召我入宫了!”
    “为什么?”
    问话的是精灵乖张的南楼,她同琳琅一样,有着一对黑宝石一般的眼睛,只是琳琅的眼睛太过活络,而她的却好似小鹿般,看人永远带着一种湿漉漉的无辜,会让人不情不自禁的便放下心防。
    容锦笑着南楼说道:“我们在辰王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就算皇上不知道,也有人会捅到他跟前,来一出借刀杀人的!”
    “谁?”琳琅一步窜到容锦跟前,一迭声道:“谁这么阴险卑鄙。”
    容锦抬头朝身后紧闭的王府大门扫了一眼,眉宇间隐隐含了抹淡淡的不屑轻视之意,淡淡道:“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没见上正主儿一面,你说这位正主儿,这会子应该在哪里呢?”
    琳琅恍然大悟般醒过来,抬头看了看辰王府门,又看了看广场上那些轻吟痛呼的侍卫一眼,后知后觉的说道:“是了,辰王妃去哪了呢?怎么做起了缩头乌龟?”
    ……
    “王妃。”
    离辰王府隔着两条街的一处不起眼的小巷子里,一身黑色棉布直裰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宝剑一般锋利的瑞晋走到了停在巷子里的朱轮华盖马车前。
    马车帘子被一只葱白的手撩起,碧玉清丽的脸探了出来,“瑞晋,王爷那边怎么样?”
    “二百侍卫死伤过半,王爷被毒倒,人事不醒,永宁郡主已经走了。”瑞晋轻声说道。
    碧玉脸色一变,放下手里的帘子,回身斜斜半靠在马车里正闭目养神的王云桐看去,“王妃,现在怎么办?”
    “舅老爷将那个蠢货弄走了吗?”王云桐没有回答碧玉的话,而是对马车外恭身肃立的瑞晋问道。
    瑞晋虽然不明白王妃这个时候为什么要问起清平候,但还是如实禀道:“回王妃的话,清平候在一刻钟前已经将人接走了。”
    王云桐点了点头,对瑞晋说道:“好了,我们回王府吧。”
    “可是……”瑞晋犹疑的说道:“王爷让小的送王妃进宫。”
    “好了!”王云桐不悦的打断瑞晋的话,冷声说道:“王府现在这副局面,我还怎么进宫?就算是要进宫,也等我把王爷安排好了,再说。”
    瑞晋默然,他是死士这府里除了王爷,便是王妃最大,现在王妃发话,他还能说什么?
    马车“笃笃”从小巷子里行了出来,不多时便到了到了辰王府门前的广场上。
    “王妃……”
    即便是看惯生死杀人如麻的瑞晋对上眼前的一惨状,也不由自主的心头生寒,头皮发麻,他转身才要劝王云桐从侧门入府,但马车帘子却在这时豁然一撩,王云桐已经扶着碧玉的手下马车。
    “呕……”王云桐当即扶着碧玉的手便吐了起来,但即便是这般,她还是扶着碧玉的手踉跄着朝那扇朱红大门走去,“王爷,王爷……”
    只是,在离倒在地上的李逸辰还有一丈之遥时,终于力不可支脚一软,软在了地上。但便是软在地上,她却是不顾满地的暗红的血,挣扎着朝李逸辰爬去,嘴里嘶声喊着。
    “王爷,王爷……”
    “王妃!”碧玉一边上前扶着王云桐,半扶半抱的搀着她往前,一边急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这时,一直紧闭着的辰王府大门被打开,王府管家带着下人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碧玉坐在地上嘶声对王府里跑出来的下人吼道。
    “快派人去请太医,王爷出事了……”
    王府总管顾文成带着人急急的一边将李逸辰送进王府,一边又派了人进宫请太医,一时间,整个王府闹得人仰马翻。
    宫里的太医很快就来了,而且来的还是陈季庭。
    “陈太医,”王云桐在陈季庭替李逸辰诊过脉后,扶着额头将陈季庭请去了一侧的耳房说话,“陈太医,王爷,他这到底是怎么了?没伤没痛的,可是怎么就不肯醒来。”
    陈季庭摇头,“王妃,王爷的脉相很奇特,似乎是种了一种很厉害的毒,那毒与雪蚕蛊毒颇有些相似,也是让人甘心沉睨梦中不肯醒来,却又不似雪蚕盅毒那么霸道。”
    “这不可能!”王云桐断然道。
    陈季庭错愕的看向王云桐,“王妃?”
    意识到自已失态,王云桐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陈太医,我没别的意思,我听人说那雪蚕盅毒产自天山,东夏皇朝极为难得,王爷他怎么会……”
    “王妃,在下只是说王爷所中的毒与那雪蚕盅毒极为相似,并不是说就一定是雪蚕盅毒。”陈季庭轻声说道:“当下之急,王妃还是尽快找到下毒之人,替王爷解毒才是,不然,时日久了,王爷他……”
    王云桐脸色一白。
    下毒之人?
    下毒之人就是容锦,可是容锦,她既然对王爷下毒,她怎么还会肯替王爷解毒?
    陈季庭抱了抱拳,下在施礼退下。
    王云桐却在身后突然出声问道:“陈太医,如果与雪蚕盅毒一样,那是不是可以用奇藜草就能解毒?”
    陈季庭闻言,略作沉吟后,才开口说道:“王妃,若是能找到下毒人,还是直接问她拿解药的好,便算是奇黎草能解,也远在苗疆之地,时间不等人,再者,奇藜草入药的份量也难把握。”
    王云桐张口结舌。
    陈季庭看向王云桐的目光便带了几分怜悯之色。
    永宁郡主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这满京都的达官显贵不想知道也难。
    这个时候,就连宫里也已经传遍了。
    当年的事,谁是谁非,因着不是局中人,是故,谁也不能就说谁错了!但,清平候府夫人以庶女的身份嫁进当时的越国公府确实是匪夷所思,便算是真如清平候所说,他对容芳菲一见倾心,但当时的老越国公和老夫人又岂是那种让人胡来的人?
    有些事啊,不能深究,真的深究起来了,就会觉得世界黑暗的让人直打抖擞!
    陈季庭辞了王云桐,由顾文成亲自送出了府。
    碧玉自外面走了进来,小心的对容芳菲说道:“王妃,舅老爷来了。”
    王云桐点了点头,对碧玉说道:“请了舅老爷到一心堂坐,我马上就来。”
    碧玉退了出去。
    王云桐没有急着去见王苏,而是走到榻上面色平和如同入睡的李逸辰身边。静静的打量着李逸辰的目光。
    夫妻多年,不论是人前还是人后,其实李逸辰对她都很好,即便这么多年,她只得一女,府里始终不曾有一个侍妾!
    有时候,她都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总怕有一天,觉醒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而果然,自从容锦回京后,她担心的终于成了现实。
    “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呢?”王云桐在榻边坐了下来,抬手摸上李逸辰的眉头,唇角翘起一抹笑,轻声说道:“其实,我更愿意你就这样陪着我,对我来说,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就行了!”
    “他们说雪蚕盅毒能圆尽一生憾事,李逸辰,你梦见了什么?”王云桐倾身,手指慢慢的拭着李逸辰的脸,“是我,还是她?”
    “这么多年,你守着我一人,到底是因为夫妻之情,还是你只是想要证明给她看……其实我都知道的,你心里不想记着她,所以,你把府里的梅树都铲了,每年的冬天你要带着溶月往南方去,是不是因为这个季节有太多属于你和她的美好的回忆……李逸辰,我该怎么办?”
    “容锦那个小贱人,等着我去求她呢!我凭什么要去求他……你就这样睡着陪着我们母女俩不好吗……”
    大殿空空荡荡,王云桐的声音时高时低的响起。
    殿门外,碧玉几番想要走进来,但在听到里面不时响起的轻言细语时,脚下的步子却有如千斤重般,抬不起来。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家王妃的艰难,这么多年,对着王爷不敢行差就错一步。可便是如此,王爷他……碧玉摇了摇头,将那些不该有的想法深深的压在了心底。
    “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打开,王云桐走了出来,碧玉连忙迎了上前,“王妃。”
    “你让人去传了半兰和书兰来侍候王爷。”王云桐说道。
    “是,王妃。”
    碧玉屈膝应了一声,指了院子里一个小丫鬟,让她去传了半兰和书兰来,她则陪着王云桐去了一心堂。
    一心堂。
    王苏正捧着茶盏怔怔发呆,耳边响起一阵细碎的步子声,他抬头看去,对上蹙了眉头往屋里走来的王云桐,连忙放了手里的茶盏,起身迎了出去。
    “王爷怎么样了?”
    王云桐摆了摆手,对屋里侍候的下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王妃。”
    下人们鱼贯而出。
    王云桐则示意王苏坐下说话,她则回头对碧玉吩咐道:“你去外面守着,我跟舅老爷说几句话。”
    碧玉无声退下。
    王苏抬头,目光焦急的看向王云桐,“王爷怎么样了?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王云桐端起桌上的茶盏,浅浅啜了一口后,这才将茶盏随手一搁,抬头看向王苏,不答反问的说道:“容芳菲你打算怎么办?”
    王苏拧了眉头,语气嫌恶的说道:“我现在暂时还不能动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认了当年娶她过府,是因为对她用心至深的缘故,此刻若是她出意外,便应了她今日所言,我和她的婚事,不过是一桩互惠互利的交易罢了!如此,岂不正合了容锦的意?”
    王云桐长叹了口气,虽然满心不甘,但却又不得不承认,王苏说的有道理,眼下确实不能动容芳菲,就连以后想动容芳菲怕是都得找好了借口。
    “容锦……”王云桐攥紧了湿湿的手掌,沉声道:“是我小看了她,原以为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不曾想……”
    王苏闻言不由也跟着长叹了口气。
    轻敌的又何止是妹妹一人,他起始何曾不是打算借容锦的手除去容芳菲,但……王苏摇了摇头,对王云桐说道:“现在说这些没用,我们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王云桐点了点头,“王爷中了一种类似雪蚕盅毒的毒,府里侍卫亲眼所见是容锦对王爷下的。”
    “容锦对王爷动手,她就不怕皇上怪罪下来?”
    王云桐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已经仔细问过下人了,王爷与她有言在先,生死各凭手段,与旁人无忧!就算是闹进宫里,皇上至多不过是夺了她郡主封号,与性命无忧。再则……”顿了顿,脸上掠过一抹嘲讽的笑,“她既然敢下毒,肯定就能解这毒,不过是想要借此逼我上门示弱罢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王苏不由问道。
    王云桐抬头看向王苏,脸上绽起一抹深深的无奈,无力的问道:“哥哥觉得我有选择吗?”
    王苏哑然。
    是啊,这件事,容锦根本就没有给他们选择的余地。
    若是刀剑之伤,了不起寻了大夫上门医治,回头再进宫请了皇上做主!必竟辰王是先帝之子,是皇上一父所出的兄弟!但,如果王云桐为了一口气不肯去向容锦求药,不说皇上,这天下悠悠之口也饶不了她!
    再则,没有王爷的王府,今后还如何能占勋贵中的头一份?溶月她还没有说亲呢!
    想明白的王苏,忍不住的就在心里暗暗赞了一句,容锦好深的心思!
    “难道就这般让她得意了?”王苏看向王云桐。
    王云桐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无所谓,昔日韩信尚能受胯下之辱,我这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我相信,只要我姿态放得越低,王爷他心中对容锦对容芳华的恨只会更多几分!”
    王苏闻言不由便默然。
    一时间屋子里便静了下来。
    稍倾,王苏抬头看向王云桐,轻声问道:“你后悔了没有?”
    “嗯?”王云桐怔忡的看向王苏,“哥哥为何这般问?”
    王苏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无奈,轻声说道:“云桐,男人不是女人,不爱便是不爱,你……”
    “哥哥!”王云桐打断王苏的话,眉宇间绽起一抹不悦之色,轻声说道:“哥哥,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不是都看到了吗?王爷他是如何待我的,你不是也看在眼里了吗?”
    王苏还要再说,但对上王云桐眸间的不郁后,终是不忍再说出口。
    王云桐显然也不喜欢这个话题,她想了想,对王苏说道:“哥哥,王箴你打算怎么办。”
    “箴儿?”王苏不解的看向王云桐。
    王云桐蹙了眉头,一脸嫌恶的说道:“他资质原就平庸,现在又是残废之身,哥哥难道真就打算将爹爹攒下来的积业交到他手里?”
    王苏闻言,不由便默然。
    王箴必竟是他的长子,他再不喜容芳菲,可儿子身上有一半他的血脉,那种血浓于水的感情自是不同!虽然对王箴不见得就有多宠爱,但总还没嫌恶到要他死的份上!
    “这事慢慢来吧,没多少日子便是他奉旨完婚的日子了,等他成了亲再说吧。”王苏说道。
    王云桐不赞成的摇头,“哥哥,你当初若不是妇人之仁,又哪来今天的诸般祸事?你子嗣原本就艰难,现如今就算是容芳菲立马死了,你也不可能续弦,依着我的意思,你不如多纳了几房姨娘……”
    “说起这件事,我到是有一件事要与你商议。”王苏看向王云桐轻声说道:“你还记得袭香吗?”
    王云桐点头,“记得,她当时是你屋里的人,后来你成亲后就被打发出去了。怎么了?好端端说起她干什么?”
    王苏便将袭香当时有孕在身,且替她生了个女儿的事说与了王云桐听,末了,轻声说道:“人我还没见到,但钰彤见过了,说是眉眼与我甚是相像,想来也不会有假,我现在想不好,要不要把人接进府!”
    “接进府吧,养在容芳菲名下。”王云桐想也没想的说道:“若是个男孩子还得考虑下,在外面这么多年,只怕文不成武不就的,接回来也不过是多个人养。可是女孩子不一样,虽是庶出,但记在容芳菲名下也算是嫡出了,我再给她好好张罗一门婚事,对你,对候府都是一股助力!”
    王苏闻言,唇角不由便绽起一抹弧度,轻声说道:“钰彤也是这样说的。”
    王云桐看着王苏那抹浅浅的弧度,不由便暗暗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是我连累了哥哥,若是哥哥娶了钰彤妹妹,我们家便不是今日的光景了,娘,她也不会……”
    “都过去的事了,你提它干什么。”王苏打断王云桐的话,轻声说道:“再说,钰彤她不是也跟我在一起了吗?你也别多想了,我们还是商议下,王爷的事,怎么办吧。”
    王云桐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便又轻声商议起如何找容锦问解药,再如何到宫中告容锦黑状的事来。
    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眼见一切便要商议妥当了,外面却突的响起一阵杂乱的步子声,王云桐才蹙了眉头,正要发怒,耳边却忽的便响起一阵夹着哭声的喝斥声。
    “滚开,我要见我娘,我要问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父王他,他好端端的怎么就会中毒……”
    “溶月?”
    王云桐一惊之下,连忙站了起来,急步往外走去。
    王苏也是紧跟着站了起来,急急的跟在后面。
    这边厢,王云桐才走到门边,门便被从外面大力的推开,若不是走在她后面的王苏拉了她一把,差点就被门板打在脸上。
    “你没事吧?”王苏一步上前,扯住王云桐往她脸上看。
    王云桐摇头,而是目光急切的朝哭得眼睛红肿发乱钗横的李溶月看去,“月儿,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
    “娘!”穿一袭浅绿色挑丝双窠云雁宫装的李溶月哭着扑进王云桐的怀里,边哭边抽抽哒哒的问道:“娘,我父王他怎么了?谁给他使的毒?你告诉我,我找皇伯父去,我要让皇伯父替我父王做主……”
    王云桐目光阴鸷的朝站在阶沿下的服侍李溶月的丫鬟看去。
    以大丫鬟雁芙为首的四个大丫鬟顿时吓得浑身战战,大气也不敢喘。
    “好了,好了,你快别哭了,有话好好说。”王云桐一边安抚着李溶月,一边对已经走上前的碧玉吩咐道:“让人去打盆水来侍候郡主梳洗。”
    “是,王妃。”
    碧玉退了下去,使了个眼色给站在阶沿下的雁芙,雁芙连忙便跟在碧玉身后走了出去。
    这边厢,王云桐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李溶月,略带不悦的说道:“娘跟你说过多少回,你是堂堂的一品郡主,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要面不改色,怎么还是改不了这见风就是雨的性子?”
    李溶月吸了鼻子,很是无辜的嘟了嘴。
    王云桐看了,又是心疼又是怜惜的叹了口气,末了轻声说道:“不是说今天歇在宫里的吗?怎么又回来了?”
    “本来是打算要歇在宫里的,可是我跟睿王哥哥去看那只白孔雀时,听到宫人议论,说是有个叫容锦的带着人杀进王府,还伤了父王,我一时心急,就跑回来了。”李溶月说道。
    王云桐不由便将那个多嘴的宫人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不下一百遍,末了,揉了额头,问道:“那你有没有去跟皇贵妃辞行?”
    李溶月摇了摇头,眼见王云桐要责备她,连忙道:“可是,我有跟睿王哥哥说的。”
    “好了,”王苏在一边出来和稀泥,对王云桐说道:“月儿回也回来了,你就是再说她有什么用?”
    王云桐不赞同的摇头,但终究是不舍得的再说李溶月,而是指了王苏对她说道:“见了舅舅也不喊,你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月儿见过舅舅。”李溶月连忙上前行礼。
    王苏笑着扶了李溶月起身,对王云桐说道:“我们月儿最是知书识礼的,只是心系她父王安危,才一时忘记了而已,你可别再说她不懂事了。”
    李溶月忙不迭的点头。
    就是啊,她只是听说父王受伤了,一时心急,才会失了礼数而已。
    王云桐便牵了李溶月的手,问道:“去见过你父王了吗?”
    李溶月点头,“我一回来就去看了父王,半兰和书兰说父王中毒了,娘,我们去请陈太医来给父王解毒吧。”
    “傻孩子,陈太医早来过了。”王云桐轻声说道。
    “那陈太医怎么说?”李溶月瞪着她被泪水洗过越发清亮的如同浸在水里的黑宝石一样的眸子看向王云桐,“父王,他,他没有事吧?”
    “嗯,你父王不会有事的。”王云桐笑着安慰吓得脸色苍白,眉头紧紧皱起的李溶月,轻声说道:“你别担心了,有娘呢,娘不会让你父王有事的。”
    “可是……”李溶月还想再说,但在对上王云桐拧得紧紧的眉头后,终是咽下了心里的话,点头道:“我知道了,娘,那我去看父王了,你跟舅舅说事吧。”
    王云桐点头,喊了候在阶沿下李溶月的另一个大丫鬟语蝶上前。
    “好生侍候郡主,再有个什么差池,仔细我扒了你们的皮!”
    “是,王妃。”
    语蝶吓得腿一哆嗦,差点便一脚跪在地上。
    李溶月带着语蝶回了王府的主院。
    王苏看着消失在廊檐下的李溶月一行人的背影,回头对王云桐说道:“其实,让溶月去找皇上,比你去更合适。”
    王云桐摇了摇头,“她还是个孩子,大人的事情,我不想她掺和进来。”
    王苏还待再劝,王云桐摆手,示意王苏不必再说。
    “好了,按我们商量好的去做吧。”王云桐对王苏说道:“我会去找容锦求解药,你也尽快把那个孩子进接进府,我上次记得听皇贵妃说起过,她娘家有几个适婚的男儿,到时,看看能不能……”
    王苏点头。
    且说回到主院的李溶月在仔细检查了一遍李逸辰后,又问了侍候他的半兰和书兰,确认她父王只是中毒,而没有别的伤口后,她这才舒了口气。忖道:既然只是中毒,那就只要找到下毒的人,拿到解药就行了!
    “那个容锦是什么人?”李溶月对语蝶问道。
    语蝶摇了摇头,想了想后,轻声说道:“郡主,之前不是太子殿下中毒吗?奴婢记得好像就是这个容锦献的解药,为此皇上封了她永宁郡主。”
    “是她啊!”李溶月眨巴眨巴着她洋娃娃一样的大眼睛,对语蝶问道:“那她为什么要对我父王下毒?还有,刚才我路上好像听到有人说,她还血洗了我们辰王府!是真的吗?府门外那些血迹就是她留下的吗?”
    “郡主,奴婢也不知道啊!”语蝶很是无语的说道:“奴婢一直陪您在宫里,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溶月点了点头,回头朝屋子里的半兰和书兰看去。
    半兰和书兰被她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颤,连忙撇了脸,专心的侍候起榻上的李逸辰来,不时的拿布巾子替他擦擦脸,又或是擦擦手,就希望能避开李溶月。
    王府上下,谁不知道郡主就是王妃的命,若是有什么不该说的话从她们嘴里说出来,王妃怕是得撕了她们不可!
    李溶月几番欲要张嘴,但在看到半兰和书兰总是避开她的目光后,她默了默,干脆闭了嘴,不准备再问了。反正,就算是她问了,这些人肯定也不会告诉她的,还不如去外面打听呢!
    心里拿定主意,李溶月想着,等打听清楚了,她一定要去找那个永宁郡主,问问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这么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