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老夫人吴氏住进小佛堂后,主屋荣禧堂便空给了现任的长兴候容宜州和他夫人唐氏住。
    “怎样?”唐氏半倚在卧屋的贵妃榻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屋里轻手轻脚准备摆膳的丫鬟们。
    唐妈妈犹豫了片刻。
    唐氏默了一默,稍倾起身对唐妈妈说道:“你随我来。”
    唐妈妈应了一声“是”跟在唐氏身后去了宴息室。
    “怎么?真的像舒儿信里说的那样?”唐氏的目光有点冷。
    唐妈妈连忙说道:“表小姐还没进屋就被老夫人使了玳瑁来领去青檀院了,大小姐到是说要来给您请安,让奴婢给回了,让她梳洗一番,歇歇,回头候爷回来了,一起见。”
    唐氏身子往前靠了靠,紧了紧手里的帕子,轻声说道:“我听墨紫说,今儿老候爷也去了青檀院,可是真的?”
    唐妈妈点头,“是真的。”
    唐氏脸上的冷色愈浓,咬牙道:“怎么着,老虔婆装聋作哑了十几年,这是又要重新出山了?”
    唐妈妈摇了摇头,目带忧虑的说道:“夫人,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当日皇后娘娘请您入宫时,您就该一口咬定,没有芳华小姐的消息。那个表小姐……”唐妈妈默了默,叹气道:“奴婢真不知道,她给容家带来的到底是福还是祸!”
    唐氏闻言,不由叹气道:“你以为我不想?可容芳华她必竟活着,若是我隐瞒不报,回头皇后娘娘从别处得了消息,我们就是欺君之罪!”话落,咬牙,恨声说道:“不是说上香遇见劫匪死了吗?怎么那个小贱人却还活着?”
    唐妈妈摇头。
    这话她不好接嘴。
    顿了一顿,唐氏看向唐妈妈道:“你说老虔婆会不会让小贱人来给我见礼?”
    “应该会吧?”唐妈妈不确定的说道:“必竟,您现在是长兴候府的当家夫人,表小姐若是想留在京都,说门好亲事,都得您点头。”
    唐氏眼底便有了一抹幽幽的冷笑。
    想主她给容芳华的女儿说门好亲事?呸,做梦去吧!这一辈子都别想!
    “行了,你去看看舒儿那边怎么样了,这在外面累了小半个月,身子又有伤,老候爷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让他歇好了再说!”唐氏轻声抱怨道。
    唐妈妈应了声“是”急急退了下去。
    吴氏住进青檀院后,老长兴候容敬德便搬去了候府东半边的松鹤居。
    容启舒站在堂下,目光偷偷的觑了眼穿一袭素面杭绸直裰须发偕白的容敬德,等看到容敬德灰褐色的眸子萦绕着一层戾气时,不由便怔了怔。不待他多想,耳边已经响起了容敬德的声音。
    “你信里说容锦把奇黎草给了别人!这是怎么回事?”容敬德目光微抬,锐利的盯着容启舒看,继续说道:“你临去之前,我是怎么交待你的?”
    容启舒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汗,垂眸,轻声说道:“祖父让孙儿务必亲手拿到奇黎草,若是不能,也一定要将人和东西都护紧了!”
    话落,不等容敬德开口,他霍然抬头,一脸委屈的说道:“可是祖父,容锦她根本就没把我当她的表哥看,她恨我,恨容家,恨所有姓容的人!我……我没被她弄死,都是我命大!”
    容敬德目光一凝,苍老的脸上飞快的掠过一抹怒色。
    “她恨容家?恨所有姓容的人?”
    容启舒重重点头。
    “为什么?”容敬德看向容启舒,“难道这十几年来不是容家在庇护她母女俩?”
    “孙儿也是这样同她这说的,可是……”
    “可是什么?”
    因为生气,容敬德垂在身侧的手瑟瑟的颤抖着。
    十三年前,容家因为容芳华蒙羞,他虽然将她赶出京都,但若是没有他的默许,她母女两人又如何能在燕州容家托庇十几年?难道说他的一时之仁,就养出了这么个白眼狼!
    容启舒摇头,他一脸认真的看着容敬德,“祖父,您还是想想这奇藜草到底要不要送进宫,若是容锦因为恨我们,在这奇藜草上动下手脚,那……”
    “她敢!”容敬德打断容启舒的话,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说道:“她若是存了忤逆之心,我亲手了结她,这个逆障!”
    被骂逆障的某个人,此刻正笑盈盈的对吴氏说道:“外祖母,长兴候夫人那,您说,我是不是应该去拜见一下?”
    站在吴氏身后的玳瑁和翡翠不约而同的撩了眼容锦。
    表小姐并没有按照亲戚关系来称呼夫人,而是称夫人候夫人,是不是说表小姐在这个府里除了老夫人,是谁都不认的?
    丫鬟能看明白的事,吴氏便越发看得透砌。
    她默了一默,对容锦说道:“不用了,你就在淑玉斋呆着吧,什么时候进宫如何进宫,想来,她会安排人来跟你说的。”
    容锦点头,对吴氏说道:“外祖母,有些事我不想假手他人,如此一来,只怕是……”
    “你只管按你自已想的去做。”吴氏打断容锦的话,沉声道:“十三年前,没有人问过你母亲一句为什么,十三年后,你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你的行为!”
    容锦点头,她还真没打算向谁解释,她想要干什么,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容锦略坐了坐,本打算起身告辞,不想,吴氏却留了她在青檀院用饭。
    “虽说都是些素的,但难得吃一回也不错的,你今天就在这里用饭吧。”
    容锦想了想,点头说道:“只要外祖母不嫌我吵着您老人家,我自然是万分乐意的。”
    吴氏呵呵笑着,回头吩咐玳瑁和翡翠去准备晚饭。
    容宜州是一路策马归来的。
    好在天已经近晚,路上也没什么人,他一路纵马,便算是被一些大人看在眼里,也只不过是背后说几句闲言碎语罢了。
    到了候府,将手里的马鞭往聆风手里一扔,撩了袍角便大步往里走。
    “候爷!”
    得了小厮禀报的容方大步迎了出来。
    容宜州步子略缓,一边往里走,一边朝容方问着话,“世子现在在哪,他的伤没事吧?表小姐和大小姐可都还好?”
    “回候爷的话,世子在松鹤居陪着老候爷说话,他的伤没有大碍,表小姐和大小姐也都还好,只是……”
    容宜州正等着容方往下说,不想容方却是顿住了。
    “怎么了?”容宜州步子一顿,回头朝容方看去,问道:“怎么吞吞吐吐的,可是有事?”
    容方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候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容宜州看了眼已遥遥在望的松鹤居,顿了顿拧了眉头朝一侧的抄手游廊走去。
    “说吧,怎么回事?”容宜州对跟上来的容方说道。
    容方默了一默,抱拳道:“候爷,请恕小的直言,世子对表小姐似是极为不喜,且颇有偏见。”
    容宜州闻言不由拧眉。
    一瞬间就想到了一张脸,想到这张脸,他长长的缓缓的吁了口气后,轻声问道:“这话怎么说?”
    容方便将当日在客栈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小的问过容时,容时说在燕州时,因为大姑奶奶的事,表小姐好似跟二夫人起了些冲突。世子他……”
    容宜州看向容方,“舒儿他是怎么做的?”
    容方摇了摇头,有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的不合适。
    容宜州默了一默,点头道:“我知道了,表小姐呢?现在在哪?”
    “老夫人派了玳瑁姑娘接了表小姐去青檀院。”
    容宜州点头,“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