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封继续道:
    “紫藤失踪后,可以肯定她来了c国,可是那一年,刚好c国元首即位,并于第二天迎娶元首夫人,但很显然,元首夫人不是紫藤。”
    “如果紫藤还活着,她不可能不回布利埃家族,然而事实是,这么多年我们的确没有收到关于紫藤的一丁点消息。”
    “那么最合理的解释就是,紫藤已经不在人世,紫藤在c国初来乍到,不会与人结怨,那么……极有可能是你们的元首为了抹掉自己的过去……”
    “住口!”
    顾言痕不由低喝道。
    这样的话,万不可乱说。
    苏青封也很识趣,正了正神色转移话题道:
    “这也就是我们不愿意和官方合作的原因,因为若是一不小心被元首察觉,他会认为我们在恶意扒他的过去,若是为此引起两国纷争,布利埃家族万死不足以平息众怒。”
    顾言痕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但是苏青封隐隐觉得,他这是信了的意思。
    事实上,顾言痕只是在思考。
    他在寻找苏青封话里的漏洞,想要推翻他所说的一切。
    然而遗憾的是,无论顾言痕从那个角度去思考,都发现,苏青封的说辞,几乎无懈可击。
    甚至基于这样的猜测,之前他所认定的一切不合理的地方,全部都变得合理起来。
    顾言痕昂起头,后背靠着病床床板,闭上眼,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既然已经觉得首相千金已经死亡,又为什么时隔这么长时间再度花大力气寻找?”
    这是顾言痕目前唯一发现的破绽。
    对于这个问题,苏青封似乎并不意外,他凝了神色,又叹了一口气。
    “我们无从得知紫藤是怎么离开的英格兰,但她到了c国毫无疑问。”
    “在完全与紫藤失联后,父亲对于紫藤,几乎是放弃了,因为谁都不敢拿两国关系开玩笑,父亲是首相,更应该以大局为重,这也是我们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寻找的原因。”
    顾言痕点了点头。
    的确,若是对方只是个拐走自己女儿的普通c国人,首相大人绝对不会就善罢甘休。
    可对方是他国元首,即便他是首相又能如何?除了对自己女儿放任不管,甚至是……白白牺牲,他都没办法讨回一个公道。
    “然而半年前,母亲病重,却突然告诉我们,她在紫藤失踪后的几年里,见过紫藤,甚至说紫藤在那之后还在英格兰生活了几年,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母亲坚信紫藤没有死,我们一度以为那是母亲在昏迷时产生的幻觉,可是偏偏母亲双目清明又坚定……为了满足最后母亲的愿望,哪怕只是一线的可能,我们也要来。”
    说着,苏青封的眼角滑下一滴眼泪。
    “记忆中的母亲,温婉善良,但却是极怕痛的一个人,如今为了见紫藤最后一面,每天都要接受医院各种仪器的摧残,只想让自己的呼吸延续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顾言痕恍惚想起曾经看过的一篇采访,有记者问英格兰首相夫人对生老病死怎么看。
    那个时候的首相夫人已经年近五十,却依然能看出她眉宇间高贵而婉约的气韵。
    她微笑着面对镜头,一派从容闲适:
    “生,我的理解是人生。当人被生下来那一刻,他就开启了自己的‘人生’,有的人的人生是痛苦的,有的人是欢愉的,我曾经痛苦过,但在遇到我的爱情之后,我的‘人生’,自此变得欢愉。”
    “至于老,我相信每个人都惧怕衰老,我也怕,因为衰老带来的不仅仅是容貌的丑陋,更是抵抗力的下降,我们也因此面临着病这一历程。”
    “我听过一句话,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一个很美的词,在我遇上我的爱人之后,我也不再惧怕衰老,可是病,我是怕的,到现在都怕。”
    “病痛的折磨,我光想想都在浑身发抖,尤其,大多数病痛,在治疗过程中,反而比它发作时要痛上千万倍。”
    “或许更多的人更惧怕死亡,但我反而觉得死亡还好,死亡是一切痛苦的终结,如果日后我遭受病魔缠绕,而治疗过程也相当令人难受,我可能会选择不治疗。坦然面对死亡,至少能让我早些原来痛苦。”
    为着首相夫人的这番言论,在世界范围内还掀起了好大一波关于安乐死的讨论。
    顾言痕之所以对此事印象深刻,是因为他当时正好接了一个案子,一个儿子擅自不给家里重病母亲治疗,就是以英格兰首相夫人这番话为基调,打着让自己母亲早日结束痛苦的旗号,掩盖自己冷漠和自私自利的内心。
    即便儿子是那位老人唯一的亲属,院方也由不得对方那么胡来,更何况老人的求生意志很强,因为惦记着自己的孙子,根本就不想那么早离开人世。
    然而丧心病狂的儿子为了省下医药费,最后居然趁医生不在,擅自拔除相关医疗仪器的电源,直接导致了自己母亲的死亡。
    对方动完手之后,似乎也意识到这是违法的,于是迅速潜逃,警方一直抓不到人,最后还是请部队出马,才将人逮了回来。
    儿子被逮捕后还拒不认错,顶着义正言辞的表情拿首相夫人的话出来和警方杠,楼煜沉当时在旁边听得差点没当场弄死这混蛋。
    其实很多人都是断章取义,首相夫人分明从头到尾表达的都是自己个人的主观意愿,从来没有说过,有谁可以打着安乐死的名义强制结束任何人的生命。
    不过在当时的顾言痕看来,英格兰这个首相夫人,是真的很畏惧痛苦的一个人。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如今为了见自己女儿最后一面,几乎忍受了大半年的折磨,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意志?
    顾言痕大概能理解,为什么首相长子哪怕知道希望渺茫,也还是要尽力一试的原因了。
    是给母亲的交代,不至于让她白白遭这一番罪。
    而如今,他们几乎查遍了c国,仅剩下最后一个帝都,要他们放弃,如何能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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