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的藤蔓绕着楼梯扶手一路往下爬,宋唯顺着楼梯一路向上爬,与那些翠绿错身而过,绿是北方少有的景象,常跟它一起出现的词组有阳光,有雨露,有春天,这些是令人心生向往的,当然,也有让人避之不及的,比如绿了……
    宋唯在心里把贾如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十八遍,上楼的速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
    屋里,俩娃一狗正在靠墙站着,毛线正在训娃——也怪不得她生气,这俩熊孩子越来越不像话,她忙活了一早上的辅食,俩娃竟让一口不吃,毛球竟然也跟着起哄,连平日里最爱的胡萝卜炒蛋黄也不吃了!
    这还了得!毛线就抓了仨小崽子一块儿收拾!
    “墨衍!我说你长那牙是用来干吗的呢?摆设么?”毛线气得想打人,这家伙所有的蔬菜、水果都得弄成泥糊状才吃!
    “书涵!我说你就不能省着点用你那牙么?不花钱呀?”毛线气呼呼地看着她这不省心的小侄子,这要不是怕他不经打的话,真就上手了,这娃娃从来不吃泥糊状的辅食,必须要囫囵个地啃。
    “你说我容易么我!这有那么难吃么……”
    毛线说着挖了一勺鸡蛋羹——鉴于这俩孩子的特殊爱好,她非常聪明地创作了一款辅食,鸡蛋羹里加了点菠菜碎,以为可以一举两得,不成想,俩祖宗都不乐意了,一口不吃!
    “咱说,是不大好吃……”毛线吞了一口:“但是,这是你们该有的态度吗?谁花钱给你们买的蛋?谁花时间给你们做的饭?啊?”
    说罢,两眼一闭,呼噜呼噜几勺把一碗鸡蛋羹干掉,一抹嘴。
    “王大少爷,王二小姐!我跟您二位正式声明一下:打今儿起,咱就一天做泥,一天……”毛线想了下,也不知该怎么表达,只好道:“一天不做泥,您二位商量下,成呢,就俩人高高兴兴一块儿吃,不成呢,就一人高高兴兴地看着另一人吃!”
    说罢,麻利地收拾了碗筷,俩崽子相互看了一眼,没了,哇啊一声哭了。
    毛线一看,行,初见成效!索性又从冰箱里拿了面包抹了果酱,又沏了杯果茶,坐在俩娃对面大吃特吃起来!这下,俩娃就哭得更凶了。
    “二位继续!”
    毛线又拿了俩人的奶瓶,将温好的奶都倒了出来:“您二位要是能哭上半个小时的话,我以项上人头担保,你们今儿会饿上一天。”
    墨衍哪管这个,反正按照她的经验来说,一般嚎两嗓子,王鑫远就什么都依她了,故而继续嚎!书涵在哭这方面是没啥经验,不过看妹妹哭得那么带劲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也跟着嚎了起来!完全盖过了外边的敲门声。
    毛线是接着宋唯的电话才去开门的。
    “怎么回事!我从楼下就听着孩子哭了!”
    宋唯顺着毛线的视线往墙边瞥了一眼,立马闭嘴,她知道管教孩子的时候,最忌讳别人插手……
    于是,那一日,一岁多的墨衍第一次感受到了寄人篱下的艰难,同样一岁多的书涵也第一次认识到了六亲不认的决绝。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打那以后,王鑫远和尼雅的一双儿女就成了蓝天六必治牙膏行走的代言人——牙好胃口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还不挑食!嘿!完美!当然,这是后话。
    宋唯对着毛线精心收拾过的脸庞端详了一阵,又朝窗外瞅了瞅,看看太阳依旧从东边照常升起,这脸上的疑问就挂不住了,直问:“相亲去?”
    毛线哼了一声:“浮夸!一天天的,不是去相亲就是在去相亲的路上,姐姐我就没点正经事干了么!就不能寻点别的出路?”
    “什么?”宋唯双手抱臂,实力扮起了她妈:“我跟你说啊,闺女,你现在最大的正经事就是找个爷们!你知道吗?”
    这浓烈的天津味,让毛线一个本土的天津人听着也有些膈应。
    “城市灯红酒绿,爱情稍纵即逝!”毛线对着镜子抿了下唇,将唇膏晕开一点,道:“我才不扯那些没用的呢,姐们我要去面试!”
    “面试?”宋唯瞬间就蹦了起来,声音猛然提高了八度:“你来真格的?”
    “不然呢?”毛线白了她一眼:“你养我啊!”
    宋唯本以为毛线会找个跟教育相关的,去个培训机构什么的,再不济去个贸易公司当当间谍挖挖墙脚什么的也挺好,不想这家伙竟要去什么房地产公司!她这一下就坐不住了!
    “你这不成心给自己找难看么?你长得像那种能出去卖的么?一线市场可是很难做的啊!”
    “你看谁生来就像是能出去卖的!不都是生活所迫么!”毛线瞥了她一眼,顺道纠正了她:“您别老卖卖的成不,人家叫房产经纪人!”
    “干嘛的呀?”宋唯突然领会到了用天津话吵架的恶趣味,欲罢不能呀!
    “卖房子的!”
    “得!你介不还是卖嘛!”宋唯觉得不行,必须喊贾如来劝劝她!
    她本以为,毛线会听贾如的劝,就此打住!不想,这贾如压根就没劝,还在一边疯狂打鸡血,就差举个小手掌加油呐喊了!
    “不是,你到底哪边的……”宋唯一个劲儿地朝她使眼色:“毛线什么脾气,她哪干得了那个?再说了,她可是一博士生哎!”
    “小本毕业生都能干的活儿,博士干就更不成问题了!”贾如看了眼毛线的打扮,道:“你这身不行,去换条牛仔裤,再来件短袄!干活方便!”
    “好!”
    毛线点头,回屋换了条黑色牛仔裤,搭了件卫衣,又配了件半大的羽绒服,顿时觉得舒服多了,她是不喜欢穿裙子的,尤其是冬天,穿丝袜吧,年纪大了不抗冻,穿厚的连裤袜吧,大脚豆又勒得慌,还是这种上下两截式的舒服。
    贾如上下打量了一番,仍觉得不是很满意:“有白衬衣,黑色小西装么?”
    “有!有!”毛线情绪有些激动,貌似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接受这么正规的面试呢!这心里还有点小忐忑呢!
    “打包带着!万一今儿就让你上岗的话,直接换上!”贾如道。
    “不是……”宋唯赶紧拦了一把:“我说大姐,她要去卖房子啊!卖房子,你知道吧?”
    “啊!”贾如点头,看她一脸迷惑的样子,忍不住怼道:“我说,都是凭劳动赚钱,你一卖旗袍的凭什么看不上人家卖房子的!”
    宋唯真想一巴掌呼死她,她是那个意思么?
    不过眼下不是斗气的时候,她只好耐着性子道:“毛线,你让她一个都没怎么出过校门的老师,去跟一群在社会上一路摸爬滚打着过来的人一块儿搅和?这不就是送羊入虎口么?不得叫人家啃的连渣渣都不剩呀!”
    此时,就不得不提一下毛线那副天生自带伪装特效的平淡面容:许是知道自己生得过于贫乏的缘故,一双不大的眼睛总是虚虚地垂挂着,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或者说没有什么能让它提起兴趣,当它专注地盯着什么的时候,给人一种默然挑衅无声反抗的感觉,当它四处乱晃的时候,又给人一种傲慢无礼自视清高的感觉,当它什么都不看,毫不走心地点一下某处又迅速收回时,给人一种怯懦怕事好生欺负的感觉……
    当然,作为一个性情寡淡且无所欲求的人,她经常性地表现出事事不走心的一面,这让人误以为她特别的好欺负,就连宋唯也不例外——她尚未真正见识过毛线狠辣老练的那一面。
    “哦!我明白了!”贾如看了她一眼,又转向毛线:“她歧视的不是‘卖房子’的职业,而是你的能力……”
    她有意拖长了音调:“她就是单纯觉得你不行,干不了这活!”
    这一下,彻底地惹恼了宋唯,猛地跳起来拍了贾如一掌:“会说人话么?我不是怕她出去被人欺负!她又不像咱俩……”
    贾如冷哼一声,心说,您怕是对您这位朋友有什么误会吧!就毛线那脾气,那手段,哼!这要有人能欺负她那也一定是她愿意受着!
    “你说你就算不做老师,好歹去找个跟专业相关的活儿干吧!”宋唯露出一脸老母亲般的担忧和挂念:“你说你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
    这话说得,好像她很熟一样!
    宋唯愣了下,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底气说这种话,因为邱孝云吗?她为自己这一闪而过的念头感到后怕!
    毛线笑笑,一脸的坦荡,陌生有什么好怕的?这座城市于她,整个都是陌生的呀!
    刚好,她身体里有一个全新的自己在蠢蠢欲动,需要一个全新的环境去安放,陌生才好,陌生最好……
    就让她挥别过去,跟从前一刀两断吧,权当是,顺了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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