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第几次开始,他们见面时没有上床,或者说他们不再为了上床而见面。
    宋唯发现了一间小黑屋,是真的黑,除了一扇窗户,连一盏灯都没有,不过宋唯喜欢,她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有一间小黑屋来安放自己千疮百孔的身躯。
    邱孝云说,那不是纯粹的小黑屋,墙壁上有液晶屏的,可以看电影。
    宋唯笑而不语,她不需要看电影——电影不过是一种人生的回放,而她的人生,不需要回放。
    固执的家伙。
    邱孝云这样说的时候,正在用喷壶小心地侍弄着一盆绿萝,一片一片的清理着叶片上的浮尘。
    “它已经长得很好很绿了,还浇?”宋唯搞不懂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种磨人的爱好。
    “它多绿一点,我就少绿一点!”邱孝云很是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宋唯大笑:“它绿不绿取决于你,而你绿不绿取决于我!”
    说完,她自己又反应过来,这个说法不严谨,她和他之间并没有建立关系……
    又一个下雪的夜晚,邱孝云给她读了一段《小王子》,他声线醇厚,是适合催眠的那一款,宋唯却走了神。
    “什么小王子,就是个小渣男!”她愤愤道。
    “哦?”邱孝云伸出手臂,将她揽过了一点。
    “他浇灌了玫瑰,又驯服了狐狸!”
    “他是在遇上狐狸之后,才知道自己被玫瑰驯服了!”
    “可他仍然选择去驯服狐狸!”
    “他最终还是奔着花去了!”
    “那跟他建立唯一关系的狐狸呢?”
    “狐狸也得到了好处,她不只有了假日,还拥有了喜欢的食物,比如金黄的麦子,风吹麦浪的声音,她因此变成了一只独一无二的狐狸!”
    “她不吃面包,麦子对她来说,一点儿用也没有……她只是会因为麦子而想起小王子!”
    宋唯道,就像她会因为腹部的刀疤想起章郅敏,想起那个让她奋不顾身生儿育女的男人,她想,每一种想念都是煎熬的,痛苦的,不可宣扬的!
    “不得不说,狐狸是小王子一道绕不过去的坎儿,他从她身上懂得了爱与责任,驯服与被驯服的意义。”他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发:“狐狸是聪明的,她能够洞察人心,却不会因此责任绑架人心,她选择善良,大度,放手!她说,你现在要对你驯服过的一切负责,你要对你的玫瑰负责……她教小王子懂得了责任。”
    “所以,她是一个善良,大度,友爱的小三?她还可以对玫瑰说,瞧瞧,我驯服了你的小王子,我让他对你负责?”宋唯低哼一声:“被狐狸驯服过的小王子,凭什么认为他会被玫瑰接纳?谁给他的自信?狐狸吗?”
    她胸脯剧烈的起伏着,隐约是动了怒。
    “小王子回不回归是一回事,玫瑰接不接受是另一回事,不是吗?”邱孝云宽厚的手掌在她肩上摩挲着,轻声道:“何况,小王子也是在看过万千朵玫瑰之后,才意识到他那朵玫瑰的重要性……小王子也需要时间成长啊!”
    “五千朵!”宋唯低声纠正。
    “因为那些玫瑰都不是他的玫瑰,所以他不能仔细一一分辨,五千朵玫瑰于他不过是五千朵一样的花儿,再看一次,又是五千朵一样的花儿!他记不住的!”
    宋唯吸了下鼻子,问:“为什么《小王子》是写给大人的?”
    “事实上,所有的童话故事都是大人写给大人的,只是,他们常常会以小孩的视角解说,以此缅怀那逝去的童真和不切实际的梦想,而孩子,并不需要缅怀!他们高兴了笑,伤心了哭,即便被人夺走一个布娃娃,很快,又会缝制一个新的布娃娃出来,他们的自愈能力远远比我们大人强!”邱孝云道。
    “那么,玫瑰重新接纳小王子了吗?”宋唯又问,她似乎执着于得到某一个答案。
    “当你问玫瑰会不会,能不能,该不该接纳小王子时,你心里其实是有答案的。”他抚在她肩上的手臂重了几分:“按照童话故事结局的一般走向,可能又是一段良缘……按照现实……”
    “不会吧!”宋唯道:“即便玫瑰肯接纳,狐狸也不肯放……即使放,也是以退为进的迂回战术!两根手指往外推,三根手指往里勾……”
    狐狸是何等的聪明啊!
    狐狸跟小王子说,你现在要对你驯服过的一切负责!你要对你的玫瑰负责……
    前一个负责后面是感叹号,后一个负责后面是省略号,只差说一句,同样,你也要对你的狐狸负责,你驯服过的狐狸!
    可狐狸没有那样做,她留了一招,只把自己善解人意的一面给小王子看……
    俨然,那段驯服与被驯服的经历已经成为了狐狸和小王子不为人知的秘密。
    假使有一天,小王子重新回到了玫瑰身边,而玫瑰又犯了蠢,依旧是虚荣骄傲张狂的不可一世,那时,小王子便会想起他的狐狸,他驯服了的狐狸,一只跟他建立了唯一联系,能辨认出他与众不同的脚步声,看见金黄色的麦子就会想起他,时而因他快活幸福时而因他坐立不安,知道在什么时候准备好心情迎接他的狐狸,一只宁愿独自哭泣也要他回归玫瑰的狐狸,她是那么……那么的善解人意啊!
    玫瑰只是在自己身上长了刺以御外敌,而狐狸则在小王子心里埋了一根刺……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先瓦解的!
    邱孝云去煮了一碗甜汤,生姜、阿胶、枸杞、大枣同煮,又加了两粒汤圆。
    碗上面浮着一层热腾腾的蒸汽,洇得她眼睛都湿了。
    宋唯突然说起章郅敏的事,说他们创业时的艰难,说她为了孩子跟几个大姑子斗得你死我活,说他半道出轨,说小三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当妹妹一样疼着的姑娘,说章郅敏那通虚情假意的电话……
    “他这辈子都甭想得到我的原谅……绝对不会……”她的嗓子像是被黏住了一般,有轻微的撕裂声。
    邱孝云静静地听着,雕塑一般,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我恨他!我日日诅咒他,诅咒他遭遇我遭遇过的一切,切腹之痛,夺妻之恨……”她这牙咬得太紧,五官拧成一团,两行眼泪不堪重负一般被挤了出来,歪歪扭扭地爬向鼻翼两侧。
    “当真?”
    “嗯!”
    邱孝云突然起身,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白瓷酒壶,两张黄纸,一只红色朱砂笔,一盒火柴。
    “来,把你的刚刚的诅咒一个字不少地写下来!从右往左写!”邱晓云将纸笔推过去,道:“一会儿把这两张符纸斜打十字烧了,浸入酒壶!”
    “好!”
    宋唯一把拽了过来,她以为她能写上满满一百张,谁知,她这手指颤抖得厉害,半天连个名字都没写完不说,竟还把符纸戳了个窟窿。
    “烂了!”
    宋唯“啪”一下将笔摔掉,这个动作做完,她这心里竟是意外的平和,似乎满腔的愤怒在提笔那一刹那已经全部倾泻而出,再无多余。
    邱晓云过去拥了她,道:“你都已经放过了他,怎么还不肯放过自己呢……”
    他的手掌在她背上轻轻地摩挲着,直抚得她瘫软下来,散了架一般软软地依在他胸口,她抽搐着,语不成调,泣不成声。
    她还是下不了狠心,用那样恶毒的话诅咒他,即使他后来变成了混蛋,可是,宋唯仍然记得,他曾柔声唤她亲爱的……他们,也有过好时候呀!
    她湿漉漉的嘴唇贴着他的胸口,邱孝云的胸口被一层又一层的热浪袭过,身体的某处起了反应。
    “该死!”
    他单腿后撤一步,将身体的重心往后移去,企图阻止敏感部位对宋唯的冒犯。不想,宋唯跟了过来……俩人就这样翻滚到一起,床像是突然遭遇了一场风暴,地动山摇,险些塌陷,许久之后,仍有余波未平!
    “那个……”邱孝云酝酿了半天措辞,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嗯。”宋唯嗓音尚未归位,带着几分魅惑,此时此刻的她,像是一朵彻底绽放的花儿,蓬松又清香。
    “跟外边那些人断了吧!”邱孝云道,这次,没有丝毫的迟疑。
    “嗯?”宋唯提了嗓音,身上的花瓣逐渐收缩。
    “我想驯服你!”他道,顺便伸手帮她捂了被子,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但是,此时此刻,他选择遵从内心。
    宋唯哼了一声,适时地打了个哈欠,生生捏造了一个“老娘已经睡着了”的假象!嘛驯服不驯服的,她可不扯那个蛋了,能睡服才是正经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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