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死么?”毛线问,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事不关己的冷漠,让毛瑾有些震惊。
    “你这是什么反应?”毛瑾语气里带着点责备,她虽一直不想毛线跟要仙林那边有来往,可是她真就这么不管不顾了,她这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的。
    “妈,你希望我做什么反应?”毛线竟然冷笑了一声:“这个结果不好么?你诅咒了大半辈子,可算是应验了一会,在有生之年看着要仙林倒霉……可喜可贺!我建议你买挂鞭炮,放上三天三夜好好地庆祝一下!”
    “你这死孩子!他到底是你的生父,是你爸啊!”毛瑾伸手要打她。
    “他也只占了生父这一个名头,至于爸,您快别侮辱这个称呼了!他不配!”毛线灵巧躲过她妈一掌,看了眼她妈床头老王的照片:“妈,当着你亡夫的面,如此毫无遮拦地惦记前夫,是对老王同志的大不敬,我谨代表被他无偿养育了很多年,没尽过一点人女之孝心的继女为他鸣不平,对你的所作所为强烈表示看不惯!”
    说罢,直接把相框挪过去:“爸,你回避一下!”
    “你这孩子!”毛瑾伸手在她脑门上戳了一手指头:“记人这么重呢!”
    此时此刻,毛瑾心里是五味杂陈,说不清的难受,她从小就教育女儿,要跟要仙林那家人划清界限,她毫无保留地一遍一遍地告诉她小时候的经历,就是要时刻提醒她:你是被要仙林所抛弃的,他是不能够被原谅的,你对他的原谅便是对我的背叛,是绝对不能够被允许的!她讨厌女儿身上沾染上那家人的影子,哪怕一点点都不行!
    可是,此时,她看着女儿冷漠的样子,竟是很心疼,她该是有多恨要仙林才能说出这种狠绝的话来?不不不,毛线从前不是这样的,她跟那家人一样,又软又怂!
    “当然,妈妈教育的好,孩子从小就优秀!”毛线笑道。
    “你……呀!”毛瑾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了!”毛线挨着她躺下,将毛巾被拉上来,帮她妈盖好:“妈,我都三十好几了,用你的话说,你在我这个年纪,都结过婚离过婚又再婚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也算是都经历过了……我也不小了,分得清是非,辩得了黑白,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恩怨!”毛瑾叹气:“你看我跟鑫远大姑前些年不也闹得不可开交,水火不容么,如今不也和和气气的!”
    “两回事!”毛线道:“难不成,你希望我把要仙林接出来好生伺候着给他养老送终么?你觉得那样对老王公平么?他辛辛苦苦养大了别人的孩子,到头来呢,我一笑泯恩仇接纳了要仙林,让他心安理得地安度晚年?只因为他病了,老了,过去的种种,就一笔勾销了么?凭什么呀?妈,这叫助纣为虐!这是在给那些不负责任的育龄男青年一个不好的暗示——他们可以随心所欲的播种,且无须施肥浇水灌溉照看,只等时候到了,自然可以收获黄金硕果坐享其成!”
    “你这孩子!”毛瑾竟是无言以对。
    “妈,你高估了生育对每个人的意义,对有些人来说,是为了繁衍生命,而对有些人来说,只是一次意外排泄。”毛线道:“我就是要一颗精子不小心成了人,这事,咱得认!”
    “死孩子!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得常念着别人的好!”毛瑾照着女儿的屁股狠狠地拍了一把。
    她自诩算是个开明的老母亲,不忌讳跟女儿讨论一些男女之事,但是,说到这个份上,她明显有些接不住啊!
    “所以,妈,麻烦你说说要仙林的好?我对这个人实在是没有印象,想帮他凭空捏造几句都不成!”毛线道。
    “你总不能就这样记他一辈子吧?”毛瑾低叹:“没意思,等你到妈这个岁数就知道了!”
    “那就等我到你这个岁数再说!”毛线冷笑:“人如果没有了爱恨情仇,那跟行尸走肉还有什么区别?我说毛巾女士,不是你教育我要恩怨分明的么?”
    “有么?”毛瑾耍赖,如果重来一次,她会怎样教育女儿?说要仙林其实很爱你,他有不得已的苦衷?貌似这话她也说不出口。
    给人渣洗白这种事,她干不来!
    “有!”
    娘俩谁都没能说服谁,或者说,她们都没有足够的理由去说服对方。
    毛线知道她妈心里不得劲儿,要仙林于她,不是旁人,是她年轻时候热烈追求过的爱人,她看不得他遭罪,她能够理解,就好比任义那么讨厌的人,在听得他落网之后,她还是小小感慨了一下。
    毛瑾也没法强行要求女儿接纳要仙林,女儿是什么样的脾性,她是了解的,那小心肠软得跟块豆腐似的,头些年一直背着她偷偷地接济要仙林那边,若不是他伤了孩子,毛线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
    人生啊,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很多事情,都是不可逆的,漠视和被漠视,大概就是要仙林这一辈子的宿命吧。
    毛瑾脑海里一直重复着要仙林躺着病床上的画面,干巴巴灰突突的,像块被虫子噬咬过老树叶,千疮百孔,遍体鳞伤,就那么扁扁地贴在床上,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跌落到地上,被褐色的土壤所埋没。
    他的现妻说,仙林好歹是毛线的父亲,生了这么大的病,我还是要跟他女儿说一声的。
    毛瑾哼了一声,心说,早先你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个女儿?她又说,人各有命,我条件有限,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仙林若真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想他也能够理解的,我就怕毛线日后找我算账找我要他爸。
    毛瑾知道她在念穷,想让她女儿负担一部分医药费。可这手术满打满算也才五万块钱,毛瑾不信她就穷到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再说句难听的,若是真到那个份上了,就是卖房子卖车也得治,还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的呢?
    毛瑾笑笑,说您怕是对我有误会,作为不被要仙林待见的前妻,我过来……就是很单纯地来看他的笑话的!
    她才不会傻到替她女儿给他们作承诺呢!
    他要仙林好的时候,几时想过她女儿的死活!毛瑾只有想起月子里的那些经历,就恨不得把要仙林千刀万剐。
    当然,要仙林是不足以让毛瑾伤心的,真正伤她的,是她的娘家人!
    毛虎拿了卤煮的方子,说是要创业,张口就要五十万,当然,人家也不说要,人说借,不是借钱,是借房子——毛虎要用老娘现在住房子贷款。
    他说,姐,我这次不找你借钱,就借你的房子做个抵押,也相当于是担保。
    毛瑾问,万一赔了呢!你不能从市场里租个小点的门面,一点点来么?人家还有推着车子沿街叫卖的呢!现在别说老百姓了,就是有钱的老板也不会随便砸钱去创业了。这年头,买卖不好干呀!
    毛虎说,姐,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总得搏一搏吧!再说我这个年纪了,还推个小车车沿街叫卖,多丢人哪!
    毛瑾无语,说你一下投资这么多,总得好好地做一番调研吧?万一赔了呢,银行可不管你这么多,到时候还不上钱自然是要收房子的!
    毛虎一下子就火了,姐,你这老说些丧气的话,打消我积极性干嘛呀?你要是怕找你还钱,你把房子过户到我名下不就完了!
    这一下,就暴露了真实目的,不只毛瑾,那姐俩也不同意了。
    毛虎当着老娘的面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指着她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二姐,我恨死你了!
    毛瑾虽是做足了思想准备的,可那一瞬间,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淌下来了。她说,毛虎,当着老娘,姊妹们的面,你摸摸良心,这些年,你连要带借还时不时地跟春桃联手耍诈,从我手上拿的,远不止一套房了吧?
    这话一出口,不只那姐俩,连在她家长大的舅家的小表妹都不干了,凭甚毛虎就能落一套房,她们可没拿那么多啊!这一下,恨毛瑾的,就不只毛虎一个了!一瞬间,人人群起而伐之,纷纷指责毛瑾的不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了!
    连老娘都哆嗦着手指着毛瑾的鼻子嚎:“我……嫉妒呀!”
    那一刹那,毛瑾竟笑场了,笑得捶胸顿足,泪流满面,她从不知道,自己做人,竟是这般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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