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柜员小姐愣了下,马上又点头,露出职业微笑:“好的,先生,请您稍等!”
    杜宗明得到许可,迅速将钱塞进柜台上的凹槽里,他低垂着眼眸,不敢看柜台小姐,也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动作,生怕被人嫌弃……天知道,他不是故意找茬的,他真的是想把这些钱一次性花光的,可是,等钱到手了,他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算来算去,他就只会花两百块钱的!
    这个时候,杜宗明突然意识到,所谓自由,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多的意义,或者说,至少,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多!
    杜宗明最后还是从另一家银行取了钱,如数交给了应英。他说,你拿着吧,我这也没什么用。
    应英推将装钱的塑料兜推给他,怎么没用呢,这马上就要到中秋了,总是少不了一些人情礼往的……都得花费呀。
    杜宗明摇头,你看着办吧,我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
    应英突然有些生气,道,你这么大人了,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呢,过中秋当然得送月饼啊!
    杜宗明摇头,那有什么意思!年年都吃剩月饼,送来送去都给月饼厂做贡献了,我不送要送你去送!
    说罢,他也被自己突然升高的调门吓了一跳,往常,他是从不敢忤逆应英的意思的,更别说这么大嗓门的说话了!转念一想,这婚都离了,还怕她作甚!如此,杜宗明又抻了抻脖子,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
    不想,应英却将那钱一分为二,一叠攥在手里,一叠递给他:“这一半你得存起来给自己养老用,不能都花了,那一半,留着日常开销用!”
    杜宗明怔了下,低声道:“我这也没什么开销啊!”
    “怎么没有?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要钱?”应英说着将钱推到他手里,道:“10月份有茶室的年费要交,你得提前备出来,不然到时候肯定入不敷出!”
    应英说着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谁说的“金九银十”,这结婚的都扎堆来,起先这一人的工资应付人情礼往后,还能有几百结余,后来就只够维持开支,再后来,他们两口子的工资加起来都不够给人随礼的。
    说起这事她就来气,现在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动不动就得找个由头请客捞钱,结婚的,二婚的,生孩子的,升学的……那些由头可多了去了,有时候想想,她就觉得亏得慌,旁得不说,就学校里那些年轻的老师,头年结婚随一次,过两年生孩子又随一次,这种礼说白了不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么!
    想一想她就觉得没意思,不只九十月份没意思,整个下半年都没意思,前面好不容熬过了结婚随礼那一关,又该准备过年了,这家那家的送礼看人……
    一家人省吃俭用忙活了小半年,啥都没落着,尽给人送礼了!这日子过得多闹心!
    她本以为熬到退休就好了,没那么多事了,谁知道,又有人搞了个微信群,屏蔽吧,显得不合群,不屏蔽吧,隔三岔五得就有人发私信,这个儿子又结婚了,那个孙子12周啦,一个个都是要钱的,从前好歹还能有个借口,说忙,说有事,去不了,这人不到礼不成谁也没辙,可现在倒好,一个微信发过来,管你人到不到呢,反正红包得到!她现在一看到人发“在吗”就浑身发颤,这俩字简直就是催命符啊!
    应英一说这事就激动了,骂这些人为了捞钱不择手段,又骂那些发明微信红包的人太缺德!简直就是在助纣为虐么!
    “你说你一天天的哪来的那么大气性!”杜宗明瞥了她一眼,很是无奈:“你要么就干脆甭搭理,一分钱不给,管他呢!要么就痛痛快快给人钱,别说话!咱都花了钱了,总不能一点好没落着落一肚子气吧!”
    应英怔了一下,说得也是啊!
    “一根筋!没啥坏心眼就是好啰唆,一辈子吃亏就吃在一张嘴上!”
    杜宗明说罢拿了钱走人,临到门口又问:“茶室的年费多少来着!”
    “咱俩公用的厨房正中间的那个柜子的最下边的那个抽屉里那个装了糍粑的空盒子里……有所有的家庭支出的费用清单!”应英说着别过脑袋,不再搭理他!就这种一辈子都没断过奶的男人也有敢提离婚?真是自不量力!
    杜宗明讨了个没趣,悻悻地去厨房翻柜子了。
    接下来的两天,他秘密地进行了一项重大事件:将所有的家庭开支和收入列了账本,一对一地查……他有一件事不是很懂,这家里的开支和收入几乎都是持平的,那他们家是如何攒下钱买房子的?这个问题,让他很是费解。
    连着琢磨了两天,他还是没搞明白,只好带着这个问题去请教应英了。
    “应老师……”杜宗明推了下眼睛,似乎想要把眼前这个女人看得更真切一些。
    应英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下。
    杜宗明愣了一下,她之前可不是这样的,往常他说话,无论对错,她都会看着他呀!
    “应老师!”杜宗明又喊了一声。
    “说!”应英的视线依旧落在手中的书上,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我有个事想请教一下你!”杜宗明又近了一步,将手里的本子递过去。
    应英终于抬眸,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什么?”
    她这个眼神,嫌弃有余而兴趣不足,很显然,对杜宗明将要出口的问题没有半点好奇心。
    杜宗明索性直说了:“我看了咱家的账……我们好像应该买不起房子吧?”
    应英翻了翻眼珠子,没言声。
    杜宗明只好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应英仍旧是没理他。
    待他问道第三遍的时候,应英“嗷”一嗓子就跳起来了:“杜宗明!你想问什么?咱们家这些年是怎么支撑过来的?”
    杜宗明点头。
    他一直觉得他俩赚的不算少,毕竟两个人都有收入,可仔细一看这些开销,给父母的,人情礼往的,给孩子学画的……七七八八地加起来,所剩无几了,这种情况,别说是百万了,几万也剩不下呀!
    “杜宗明!”应英双手叉腰,指着他的鼻子愤愤地骂道:“不是只有你一人是先进教育者……我!”
    她猛拍了一把胸口道:“我应英也是!可我不只是老师,我还是你的妻子,我还是父母的儿媳妇,我还是你儿子的妈!我在学校管着几十号学生,回家伺候一家老小,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全年无休……而你,就只是一个先进教育工作者!”
    杜宗明先是一怔,接着,脸上竟然有一种诡异的释然,没错,是释然——这个反应,才应该是应英该有的正常反应,早在他提出离婚的时候就该有了。
    “你以为我不敢跟你离婚?”应英“哈”一声,背过身去,半晌,又转过来指着杜宗明的鼻子道:“杜宗明,我成全你!也谢谢你!”
    杜宗明沉默,他在想,他有那么大的罪恶么?这天底下的男人女人一起过日子不都这样么?
    “现在我来回复你刚才的问题……”应英面向杜宗明,视线一寸一寸地往上提,最后落在他的眼睛上,一字一顿地道:“杜老师,如果是离婚之前,你提出这个问题,我还能给你解释一二,现在么……你自己想象吧!你可以大胆地猜想我是不是偷了谁家的汉子,用哪个倒霉蛋的钱替你养了儿子,替你父母养了老,你随便想!”
    应英说罢冷哼一声,直接回屋了。
    她眼角微提,挂起一抹得意的笑,一位称职的好太太首先得是一位好会计;其次,还得是一位好的舵手,乘风破浪,披荆斩棘……
    “可惜我这一身的好武艺,无人传承啊!”
    应英眼前掠过毛线那张脸,这刚提起的眼角瞬间又垮下来了,心里猛地拱起了一股无名火!她是命中注定必遭这一劫么?
    一向自诩温文尔雅的应老师在心里默默地问候了毛线及她的老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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