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毛线回天津,尚未到家,就接到宠物店那边的电话,说皮蛋没了。
    毛线愣了一瞬,让王鑫远靠边,打车重返机场——皮蛋是杜云留给她的,她得去把它接回来,葬在它熟悉的地方。
    宠物店里的员工为了撇清责任,主动给毛线看了皮蛋当日到店以后的视频。
    皮蛋和毛球到店后,先被送去消毒,之后,又被分送去了单独的狗笼,这是毛线特别要求的,她想着终究还是要把毛球和皮蛋接回家的,不想它们跟其他的狗一起圈在外边的栅栏里,一是怕它俩被别的狗欺负,二是怕沾染上恶习,故而出了高价,租了独立的狗笼,只它俩圈在一起。
    皮蛋一直很安静,半跪着,眼睛盯着门外的方向看,一动不动,倒是毛球一直在闹腾,扒着笼子嗷嗷叫,中间有管理员过来看了几次,投食,喂水,皮蛋都没有动弹,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两只前爪扒着笼子,似跪非跪,似卧非卧,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外边,直到某一秒,突然一头栽倒下去,抽搐了下,就没再动弹了,任毛球怎么扒拉,怎么咆哮都没再动一下。
    “您每次走之后,它都要这样待上半天,所以,我们也没太当回事……”管理员道。
    “知道了!”毛线安静地看完视频,亲自抱着皮蛋的遗体去作无害化处理,之后火化。
    此时,毛球正趴在狗笼里一动不动。
    半个小时候,毛线回来喊她:“毛球!”
    它耳朵立了下,没动。
    “毛球!”毛线俯身抱起她:“回家了。我们得把皮蛋送回去呀!”
    毛球一动不动,就那样任由她抱着,像只猫一样轻巧。
    毛线临上车时,管理员追出来给了她一样东西。
    “什么?”毛线问。
    “不知道,皮蛋带来的!”管理员的白手套中心呈着一小片破布,黑色的。
    “哦,谢谢!”毛线接过,用纸巾包好,又问她青岛哪里有布料市场?
    “您是要给狗狗做衣服吗?我们刚给您介绍的那儿就有。”管理员道。
    如今的宠物比人还矜贵,宠物殡葬业悄然兴起,跟人一样,什么火化、骨灰盒、棺材、墓地等应有尽有。那其实是他们老板的另外一个产业,只不过不肯对外公开罢了。不然人家还以为他们为了赚钱特意整死人家的宠物呢!
    “不是!”毛线摇头,这个情况她已经了解了,不需要。
    毛线最终在楼下李大妈的帮助下去了布料市场,寻到了相似度很高的一块布,扯了三米,又去一家裁缝店要了名片,这才去敲了贾如的门。
    门上的便签条被扯掉了,说明她回来过了,可是没人应。
    毛线只好重新写了便签条,将那布连同名片一起放在她门口的储物框里,想想不妥,她还是给贾如发了条短信,她写:皮蛋已经走了,在宠物店找到了从你衣服上扯下来的碎片,看来它是真心悔过,想表达歉意!她又写,如姐,那就麻烦你收下这块布,请裁缝再做件一样款式的,拜托了!
    安顿好这一切之后,毛线又把毛球托运了。
    毛球不肯,赖着不动。
    毛线伸手抚了下的脊背,将小小的骨灰盒塞给她:“毛球啊!你此番任务很重,必须把皮蛋安全地带回去!”
    说罢,毛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宠物托运公司。
    远远地,她听见一声哀嚎,似长泣。
    毛线觉得自己是个冷血的人,对生死,总比旁人看得开,不会表现出太大的感伤,这一点,她养的狗也随她——重回天津的毛球又成了全家的团宠,看上去并无大碍,只是三番五次地去楼下刨皮蛋的骨灰盒。
    毛线埋一次,毛球刨一次……如此反复几次之后,毛线又找毛球谈话了。
    “毛球,按照狗龄来算,咱俩都是中年妇女了,这个年龄的女性应该成熟,目空一切,远离矫情……”她捉着毛球的狗爪,将骨灰盒放进去道:“男人么,终将是身外之物,想开一点,一个皮蛋倒下去了,千万个皮蛋站起来!”
    毛球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嘶鸣声,脑袋跟着扑棱了两下。
    毛线按着她,让她亲眼看着她把骨灰盒埋下,道:“等明儿咱也弄一院子花花草草种上,让皮蛋这狗东西在底下也沾点花惹点草!”
    此时,墨衍正和书涵正蹲在地上看毛线埋土,听得她这一句,立马起身,小手指着隔壁的院子:“绿的草儿!”
    毛线看过去,郁郁葱葱的小院,似乎还停留在上一个季节。
    她听王鑫远说,隔壁那家原来的房东移民了,出售给了一个海归。
    王鑫远又说,那海归怕是在中国住不惯,嫌空气不好,绿化少,愣是移至了一院子的绿植。他说,姐,你说这人多有意思,外面的想回来,里头的想出去,围墙无处不在啊!
    毛线这会儿看过去,灰褐色的葡萄藤从地面拔起,贴着铁艺栅栏一路向上攀爬至阁楼顶端,再沿着屋檐下滑,顺着竹竿斜向下延伸下来,从外头看过去,整个一葡萄房子,而葡萄架下,各路鲜花,在碧绿的葡萄叶下傲然绽放,偶有风过,叶片晃动,花枝微颤,一副临危不乱的傲娇样儿。
    “姑妈!葡萄!葡萄!”墨衍掂着小脚丫要毛线抱上去勾人家的葡萄。
    “墨衍!这是别人家的葡萄树!”毛线俯身将她搂在怀里,道:“咱家院子里不也有么,你老惦记着人家的干嘛!”
    “葡萄!葡萄!”墨衍嘟着小嘴叫唤,两只小脚丫还原地跺着,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乖孩子!咱家院里的葡萄过几天也要变紫了啊!”毛线将她抱起:“明年让你爸爸给姑妈院子也栽一棵葡萄树,跟你一起长大,好吧!”
    “好!”墨衍搂着她的脖子,依旧张着小手臂试着勾人家的葡萄藤。
    “嘿!小姑娘!要挨打了啊!”毛线阻止,将她放在地上,巴掌扬得老高。
    “我错了。”墨衍撇嘴,伸手拉了下毛线的裙角:“姑妈不打!”
    毛线怔了一下,依旧冷着脸教训道:“姑妈再说一次,一个姑娘家不能见着人家的好东西就去伸手要!”
    “不要!不要!”墨衍连连摇头,将小手背在身后:“墨衍不要——葡萄!”
    毛线泄气,这孩子也太能说了吧,就这认错态度,完全得了她亲爹的真传啊!
    她回头瞅了眼书涵这个闷葫芦,又有些犯愁了。回来之前,她还觉得书涵有长进呢,一瞧着墨衍,简直没眼看了,人家那个说得溜溜的,他这个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屁来!
    她正要拎俩小东西上楼,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这小姑娘的嘴可真巧啊!”
    毛线回头,从铁艺栅栏的另一侧慢慢升起一颗绿脑袋——准确地说,不只脑袋,浑身都是绿的。
    男人将脑袋上的莲叶拿掉,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在翠绿色的汗衫上蹭了蹭。
    毛线这才注意到,他身后有一只很大的缸,上面坐着大大的莲叶以及一朵美艳的荷花。
    男人看了她一眼,好似犹豫了下,之后,搁着栅栏伸过来一只手:“女邻居,你好!我是住在你隔壁的男邻居,木加一。”
    毛线本是想拒绝的,可是瞧着他右手背上的疤痕,她还是伸手,礼貌性地握了一下——她总是会习惯性地体谅别人的情绪,她想,他那只带着伤疤的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伸出来。
    “你好,我是毛线!”毛线微微点头,又低头看了眼书涵和墨衍,道:“我侄子和侄女,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没关系!”木加一伸手拨了下右额前垂下的一绺长发,道:“他们很可爱。”
    “谢谢您体谅!”毛线再点头。
    这时,墨衍突然伸手,朝木加一摆了摆:“绿叔叔,我!”
    毛线无力扶额,这个小话痨,哪儿都有她啊!
    喜欢亲爱的自己,亲爱的你请大家收藏:亲爱的自己,亲爱的你全本言情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