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王一乾准备了好久,临到头了,还是什么都说不上,只是干巴巴地喊了声老师。
    这一声老师唤的,毛线心里一动,她笑了下,将菜单推到他面前:“先点餐吧,这家上菜晚。”
    王一乾垂眸,看了眼菜单,又默默地推到毛线面前:“老师,您点吧,我都可以! ”
    “好!”毛线扫了眼菜单,两荤两素一汤,足够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道:“一会儿看看,不够再接着要。”
    王一乾点头。
    “你……们都好吧?什么时候回来的?”毛线问道,她特意避开马利的名字。
    “好!都好!”王一乾机械应道,他眉头微蹙,似藏了很大的心事。
    毛线心想不妙,他这个表情这个神态都不是好的表现。她隐约感觉王一乾和马利之间可能出了点什么问题。
    当然,这种事,毛线是不好过问的,毕竟,人家已经是合法夫妻了。这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是成年人了,好与不好的,都是人家的隐私。
    这氛围一下子就冷了,王一乾不说话,毛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此时有服务生上了茶来,毛线接过,帮王一乾倒了一杯。
    “谢谢您!”王一乾双手捧着热茶杯,这个动作,让毛线想起了辛慧。
    “你这次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毛线问。
    王一乾倏地挺直了身体,突然起身,朝毛线鞠了一躬:“小毛老师,对不起!”
    “嗯?出什么事了?”毛线脑子里嗡地一下,该不是马利又出什么事了吧。
    王一乾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赶紧道:“没事,老师……”
    触及毛线的眼神,他又低下头去:“老师,对不起,我辜负了您的期望!对不起!”
    “没什么……”毛线想说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王一乾和马利都是成年人了,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即可,至于其他的,旁人并没有资格指三道四。身为老师,她也没有那样的资格。
    “不!老师!我知道错了!”王一乾抬了下眼皮,又迅速垂下,低声道:“当初中伤马利的事,是我干的……”
    说罢,他长吁了一口气,事情过了这么久,他终于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毛线起身,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你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你并没有对我做错什么事。”毛线淡淡地回了一句。
    本来么,这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人家马利都没怎么着,她又有什么好不平的。
    王一乾点头,又摇头:“老师,我跟马利离婚了!”
    他此次回国并不是对外所说的休假探亲,而是回来跟马利办离婚手续的,当然,这不过是一个形式,他同意与否,都影响不到马利的生活。
    他们出去没多久,马利就跟一个澳籍华人谈起了恋爱,且在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知了王一乾,并提出了离婚申请。他愤怒极了,直骂马利是婊子是贱货,连妓女都不如。不曾想,马利将出国所用的花费一把一把地砸在他脸上,问,你早知我是婊子,是贱货,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地跟我搞一起?我当初跟你说过呀,我跟你结婚,并不等于我接受了你,我一点儿都不爱你呀……
    愤怒至极的王一乾对马利动了手,狠狠地掴了她一掌。
    他本以为马利会躲开,可她没有,就那么仰着脸结结实实地受着,她笑着,带着复仇般的快感,过分夸张的笑导致她的脸大幅度的扭曲……
    王一乾始终记得马利那天的样子,她一边用钱砸他一边流泪,她说王一乾你不亏啊,你睡妓女英子不花钱么?我他妈让你白睡的呀!你还想怎样?她说,我不爱你呀!一点儿都不爱呀!她咬着唇,殷红的血从牙缝里渗出来,她一字一句地说: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于我都是噩梦呀!她说,王一乾,你可以跟我死磕到底,你可以变着法地整我,直到把我弄死!可你改变不了一个事实:我他妈不爱你!
    王一乾发狠将马利关在屋子里一天一夜,不给她吃不给她喝,他只想让她服个软,听她说句软话,收回离婚那样的混账话,可她没有,她一言不发,就那样躺在地上,干涸的血迹挂在唇边,像是一条狰狞的伤口,黄色的尿渍印在白色的裙子上,醒目、刺眼、愤怒……心疼!
    他用热毛巾替她擦脸,他说,别闹了,好不好?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马利瞬间暴怒,狠狠地撕咬着他的肩膀,像发疯的野兽一样,用最原始最暴力最血腥的方式在他身上撕咬,咬累了,她瘫在他身上,哭道:王一乾,我恨你呀!
    那一刻,王一乾明白了一个事实,他和马利的关系到此为止了,不再有任何的侥幸。他可以接受心里有别人的马利,跟别人乱搞的马利,独独不能接受恨自己的马利。
    之后,马利搬离了她和王一乾的住处,光明正大的住进别人的家里……
    分手时,王一乾问马利,你爱他么?
    马利摇头,不爱,可是,也不恨。
    王一乾沉默,他点头,说,那还挺好的!
    如此,王一乾和马利一起回来办了离婚手续,两个人背着父母悄么地就把这事办了。马利把出国的费用还给王一乾,她说,还是谢谢你。
    王一乾不要,说你留着吧。
    马利坚持给他,这些钱是你父母的,别叫他们在背后骂我!
    王一乾沉默,最后还是开口,我们的事,我没跟父母说。
    马利摇头,该知道的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如此,王一乾就收下了。 临走时,他扯了她的袖子,问,我们还会再见吗?
    她抽开手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再见就当没见!
    她再没有回头,留给他一个坚硬的背影,他曾经瞻仰了无数次的背影……
    往事如烟,迷人又眯眼,王一乾不觉又蹙了眉头。
    毛线哦了一声,对这事,她好像并没有太意外,年轻人的恋爱就像过家家,来得容易,去得也快,何况,王一乾和马利压根就不是在恋爱……
    马上,她就反应过来,王一乾此番前来,大概不是为了跟她说离婚的事。
    “需要我做什么?”毛线还是直接问道,虽然她什么都不想做。
    王一乾摇头,什么都不需要。他只想找个人听他说说心里话,那件事一直闷在他心里,像杂草一样疯长,马上就到了封喉的地步,他知道,再不说出来,他可能会被那些杂草活活勒死!
    毛线松了口气,帮他布了菜,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饭。
    临别时,王一乾追上毛线,道:“老师,我不想从澳洲待了……”
    他眼神犹豫,显然,对出口的话也不是很确定。
    “你确定吗?”毛线回头。
    王一乾再度摇头,不确定,他很想听听老师的意见,可他不知道老师是否还会像从前一样待他。
    “王一乾,你今年多大了?”毛线反问。
    “二十二周岁!”王一乾道。
    毛线看了他一眼:“成年了啊?”
    “是!”王一乾脸上发烫,迅速低下了头。
    “抬起头来!”毛线伸手在他后背上重重拍了下:“不是小孩子了,既然像成年人一样做了选择,就要像成年人一样去承担!自由和独立是两个容易发生关系的词汇,不好分开来谈!”
    王一乾愣了一下,马上又点头。
    的确,跟马利结婚这事,是他自己的选择。当初双方父母并不同意这事,父亲甚至找他谈话,跟他说结婚以后将要面临的一系列问题,他说,在咱们国家,不是以十八岁为界限考量自立与否的,多数时候是以结婚界限的,结婚之前,你还是个孩子,结婚之后,你就是大人了,你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孩子的父亲……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那时的王一乾,并不知道这背后的深意,他一门心思地要跟马利结婚,以为只要有一纸婚约在手,俩人的一辈子就被套在一起了。
    现在想想,真是幼稚的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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