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线原本以为,有了这样的交流,她和贾如的关系会有所好转,哪知道,这家伙仍然是冷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好几次在楼下碰到她,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这脾气真是古怪!忽冷忽热的!难怪人要跟她分手!”毛线腹诽归腹诽,却是一点儿都不嫌弃,仍旧是没皮没脸地往人跟前凑。
    白承渝没再来找毛线,可她媳妇倒是来找过一次,也不是找毛线,毛线远远地看着她跟几个大妈在聊天。眼神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她身上瞟,毛线权当看不见。
    她这人皮厚得很,人家不当面指着鼻子戳她,她是不会动弹的。
    倒是贾如先跳了出来,她问毛线:“你跟那女人有仇啊?”
    毛线就把她跟白承渝的事,还把书涵打了人孩子的事都说了。
    “难怪!”贾如撩了下眼皮,道:“小区里在传你的闲话,知道么?”
    “说什么?”毛线哼了一声:“说我离异还带个拖油瓶,说我侄子其实我生的,只是不知道孩子爹是谁?”
    “你都知道啊!”贾如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嗯。”毛线点头。
    这些事,学校里也有人传,还有鼻子有眼的。
    她当时只图省事,就近租了房子,不成想,这小区里也有不少学生,还有几个学校的辅导员。
    “不如,叫你弟和弟妹过来一趟,这事不就澄清了吗?”贾如道。
    “澄清?”毛线瞥了她一眼:“为什么要?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还是个驴脾气!”贾如说着拿了一把钥匙丢给她:“你帮我看几天店吧,我有事要出门。”
    “不会吧?有工资么?”毛线问。
    “你能看几个小时?”贾如白了她一眼:“警告你,书涵可以来,狗不可以!”
    “嗯嗯嗯!”毛线点头如捣蒜。
    那皮蛋不知咋回事,一瞧着贾如就要往她身上扑,偏偏这贾如还怕狗,一蹦三尺高。
    毛线想想那场面就觉得可乐,她万万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贾如竟然还怕狗,还是她家这一对怂狗!
    “那你等会儿!我去把书涵接过来!”毛线说着就蹿出去了。
    “烦人!”贾如嘴上唠叨着,却还是准备了一些零食小吃给她娘俩。
    她这店面很大,一楼卖书,二楼和三楼按照毛线的建议都租出去给培训的人了,现在收入倒也不错。
    如此,贾如的书店就成了毛线娘俩的第二个落脚点。
    贾如有时在,有时不在。毛线也不管那个,完全是以女店主的身份自居,该做买卖做买卖,该睡觉睡觉……贾如店里有一张躺椅,毛线有时会在柜台后面睡觉,假装隐身,她意外发现,这张躺椅睡得很舒服,很踏实,她几乎是一沾就着。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仿佛一夜之间,那些粉红的花骨朵就爬上了树梢……
    毛线喜欢在课后抱着书涵到处转转,抱不动的时候,也会装袋子里拎着,看蓝天衬着杏花粉,看春风拂过花枝颤,看夕阳西下炊烟起,看鸟儿归林明月浮……有风,有雾,有霾,有蓝天,有白云,有鸟鸣,有欢笑,亦有伤悲。
    总之,她一点一点地走过了那些没有杜云陪伴的日子,将真实的自己掩埋在这场四月的芳菲里。
    毛线不知道,有一个人,还是迎着芳菲来了。
    四月的天津,气候无常,常常是前一天还短袖加持,后一天就得棉衣傍身。
    应英骂了无数次鬼天气,明明这花也开了,树也绿了,这风怎么还是一茬硬过一茬,冷飕飕直往骨头缝里钻。
    “沿海城市,就这样!”杜宗明道。
    “天津算哪门子沿海城市?”应英随口怼道:“比上海如何呀?”
    “你这不是抬杠么?”杜宗明道:“你要这个态度,那还是别去了!”
    应英推了他一把:“我一见面就跟那娘俩磕头作揖当孙子,你满意不?”
    说着,她在门口立下,对着人家的车窗用手指梳理头发。她特意购置了一件唐装,桃红色的缎面上,零散缀着粉白的小花,很是应景,及膝的长度,下面搭了一条黑色直筒裤,脚蹬一双中跟短靴,整个人看上挺拔了不少。
    应英对自己这身打扮整体还是比较满意的,隆重又不突兀。就是这头发是新做的,她有些不习惯。
    “别磨蹭了!”杜宗明拉了她一把:“搁这儿瞎照什么,没准儿人车里还有人呢!”
    “着什么急!”应英又伸手拢了一把左边后脑处的头发,这才转身,将胳膊架起来,示意杜宗明挽上!
    “事儿可真多!”杜宗明嘴上唠叨着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手臂伸过去了,他真怕这老太婆在半道撂了挑子,那这俩孩子的事就算是彻底告吹了。
    俩人一进大厅,远远地就瞧着王鑫远走过来。
    应英一愣,想着那毛瑾怎么那么早就来了,该不会她刚在外面对着车窗照镜子的事也被她瞧见了吧?故而,她的视线越过王鑫远,往后瞧去。
    杜宗明低声道:“我说什么来着,让你早点过来,非得磨蹭,又让人家等着了吧?”
    “你让她等会儿怎么了?”应英瞧着王鑫远走近了,慌忙就视线收回,假装看饭店的装修。
    “你这人,懂不懂礼数,我们约的人家,不应该我们早到么?”杜宗明的语气很是不满,这特意早到了一天,可不就是为了方便见面么,这可倒好,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这不是落人口实么!
    说话的工夫,王鑫远就到了跟前。
    “杜叔!应姨!”王鑫远亲热地朝他二人招手。
    “鑫远这么早就到了。”杜宗明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你妈来了么?”
    “到了,在里面候着了!”王鑫远笑了一下:“她这一阵子在乡下累着了,腿有些肿,就让我出来接您二老了!”
    应英哼了一声,有些不爽,明明人是她约的,地儿是她挑的,这怎么整得好像到了人家的主场一样,她暗暗后悔路上太磨蹭了,该早点来的。
    转念又一想,毛瑾这么积极,只能说明她嫁女心切。
    “也是!长得又老又丑,谁眼瞎了才会瞧上她那闺女!”
    马上,她又想到,自己的儿子正是那个瞎眼的,这胸口立马顶了一口气。
    到了二楼包房的门口,应英狠狠咬了唇,心一横就进去了。
    “大姐好啊!”应英努力摆出了一张大笑脸,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下。
    “好啊!”毛瑾指了指身边的座位,道:“快坐,一路上累坏了吧!”
    她就那样不亲不近地寒暄着,连屁股都没抬一下,应英顿时感觉自己刚刚的表现有些过于浮夸了,这不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嘛!
    应英明明感觉自己受了冷遇,可偏偏还说不上什么来,然而她刚那表情作得太夸张了,这要“夸嚓”一下收回去也不合适,倒显得她小气了不是,故而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挨着毛瑾坐下。
    “大姐,我听孩子说,你腿疼,严重不?”应英问。
    杜宗明亦投过询问的眼神,对应英今儿的态度,他还是比较满意的,他默默地看了应英一眼,以示赞许。
    “没多大点事儿,这人一上年纪,身上的零部件就老化喽,不是这就是那,总得有点毛病!”毛瑾道。
    她脸上挂着笑,却不像头两次见面那么热情,这一点,不只应英,杜宗明也感觉到了。
    想着上次是应英跟人家动得手,这次人毛瑾能坐在这里,已经不错了。
    故而,杜宗明起身,道:“鑫远,咱爷俩出去点菜去!”
    说话间,他轻轻踢了下应英的脚尖,意思是他把王鑫远支出去,让她赶紧给毛瑾道个歉。
    他知道应英抹不下面子,当着王鑫远的面,是定然开不了这个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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