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线点头,俯身面向书涵,不时抚摸着他的起伏的小胸口,低声说些安慰的话。
    杜云这心里像是灌进了一道暖风,他有一个幼稚的愿望:如果这辈子他和毛线注定没有结果,那么来生,他希望变成她的婴孩,被她宠着,捧着长大,安然地享受她温柔的注视……
    马上他又想到毛线每日抱着书涵的画面,瞬间就否了之前的愿望。
    “还是让她变成婴孩吧,我抱着她,捧着她,宠着她!”杜云掩门时余光偷偷瞥了眼毛线,他突然觉得毛线可能不会如他所愿变成一个乖巧的小女孩,很可能是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子,天天变着法儿往死里整他那种!
    老板瞅着他这脸色的变化,冷哼了一声:“这就吓着了?”
    不等杜云开口,他又道:“宠物蛇,牙都拔了,咬不了人。”
    “您养的?”杜云微微蹙眉。
    “不是!”老板摇头。
    “那就……奇怪了。”杜云这眉头就蹙得更紧了,他对蛇的认知仅仅停留在“冬眠”和“打蛇打七寸”的传说中。可宠物不应该是小心豢养的吗?
    “你该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吧?”老板先声夺人。
    “我?”杜云看到他眼角那抹意味深长地笑,就知他误会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孩子是她弟弟的,我们一起过来玩几天。”杜云简单解释道。
    “嗯!”老板用力眨了下眼,稳住乱转的眼珠子,他其实一直怀疑是有什么人寻了过来,故意放了这东西来吓唬他的客人呢!
    “那就好!我跟你说,我这地方可不招惹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啊!你们在我这里住,就得规矩点!”老板两片肥厚的嘴唇上下吧嗒着,视线却落在了墙角的万年青上。
    “那是自然,咱都是规矩人!”杜云随口敷衍道。他眼眸微动,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老板是个聪明人,懂得见好就收,象征性地问了一句:“那孩子没吓着吧?”
    “没有!小孩子不知道害怕!”杜云道。
    老板点头,伸出一只肥胖的手来:“我那楼上的房卡?”
    杜云的视线在他手指上那几个肉坑里依次扫过,道:“我们的东西还在上面,您受累跟我一起上去一趟?”
    “不早说!”老板不情愿地挠了下头,应道,“走吧!”
    说罢,径直走向楼梯。
    他每上一个台阶都会发出“咚咚”的闷响,头一声是他肥厚的身子砸在地上的动静,第二声是回音。杜云有意跟他拉开三四个台阶的距离,方便他调动双腿。
    “蛇不是冬眠的吗?好端端地怎么会来这里呢?”他突然问道,越发觉得这是个问题。
    老板身子歪了一下,似体力不支,半晌才喘着粗气道:“不要,在……上楼的时候,跟我说……话!”
    说罢,他继续上楼。
    杜云失笑,有搭这话的功夫,也回了他的问题了。这老板有点意思啊!
    一直到了二楼,老板才停下来告诉他:“宠物蛇有特殊的豢养环境,一般是不需冬眠的。”
    说罢,他用看傻子似的眼神扫了杜云一眼:“年轻人别只顾着谈恋爱,也长点见识吧!”
    杜云再次被人嫌弃了。当然,按照惯例,他没有回应。他关注的重点放在“特殊的豢养环境”几个字上。
    “至少说明三点:一、‘豢养’这个用词说明老板不是个文盲;二、他知道宠物蛇,且能看出牙齿被拔掉说明他的确是见过世面的;三、显然,这里不属于老板口中那个‘特殊的豢养环境’。”杜云压下心中的疑问,问起老板是什么品种的蛇,一共几条,都在什么位置,最后怎么处理的等等。
    老板只当他是好奇心驱使,一一作答。
    杜云这个时候才问:“老板,您这有监控吗?”
    “监控?”老板一愣,他突然发现这小子比他想象的要聪明。
    “是。”杜云直接说出了心中疑惑:“屋里虽有暖气,温度是够的,可湿度并不合适……”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那么多蛇,差不多有一窝了吧?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
    杜云的视线落在墙壁上,像个探头一样四处查看。
    老板这脸色顿时就变了,杜云所说,恰恰也是他的顾虑所在。只是他那网线坏了,他这几日忙着准备过年的事,还没来得及去报修。故而,这监控就成了聋子的耳朵,当个摆设看看罢了。
    “网线坏了!”老板道:“你别一惊一乍的,我这一正经平头老百姓,还能招惹谁不成?”
    杜云瞅了他一眼,心里道:平头是平头,正不正经怕是只有您自己个知道!
    老板让他这一瞅,心里更加发毛了,直接道:“乐意住住,不乐意住拉倒,定金不退啊!”
    “您这是要撵人啊!”杜云故意皱眉。这个点出去另找住的地方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乡下关门都早。
    “我可没那个意思啊!”老板想着那红艳艳的票子,腮帮子上肌肉就忍不住抽了两下。
    “你们小年轻真是没见过世面,这就叫一个蛇给吓到了?现在全球都变暖了,蛇不冬眠了,有什么好稀奇的?不还是叫我一锅给端……”老板不知道这俩人的来路,随口胡扯。
    “啊?”杜云愣了一下,重点落在“一锅端”上,刚不是说送走了吗?
    老板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岔开话题:“你那狗不赖啊!知道叫人!”
    他说的是皮蛋。那会儿就是皮蛋从楼上跑下来朝着他狂叫,老板起先没在意,后来那皮蛋竟钻进柜台里扯着他腿脚往外拽,他这才想着上去看看。
    “那是!”杜云一听人家夸他的狗,就有些心花怒放了,也不看看他家这狗是谁教养的。
    杜云惦着毛线娘俩,也顾不上跟他瞎扯了,直接拿了行李下楼。
    听着他开门的动静,毛线下意识地拧了下身子,试图将母乳从书涵嘴里抽出来——他明明已经合着眼了,两只手还捧着毛线那豆包一般大小的母乳不肯撒手。毛线这边一动,书涵下意识地咬住了母乳,他这一口下去,毛线嗷地一嗓子,眼泪就跟着冒出来了。书涵这边松了口,也跟着大哭起来。
    杜云踢开行李箱,奔过去一把抱走孩子,又顺手扯了纸巾给她。
    此时,毛线脸上的情绪是很复杂的,气恼、心疼、委屈、尴尬……所有的情绪汇聚在一起,凝成两行热泪,雹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杜云看得这叫一个心疼啊。
    “我哄着他!你去洗洗!”杜云对着这一大一小俩泪人也是没招没招的。
    “嗯!”毛线哽着嗓子应道,却是一动不动。
    杜云抱着书涵去行李箱里拿了自己的睡袍,递给她:“去吧,听话!”
    毛线抬眸,看了书涵一眼,娘俩四目一接,又是眼泪汪汪的。书涵扑棱这两只小手要她抱。
    毛线心里一酸,又要去抱孩子,被杜云拦住:“我看着!”
    说罢,直接转身,抱着书涵去床边了。
    他所过之处,带起一阵风,毛线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才觉得自己是应该去洗个热水澡了,不然她要感冒了,会传给孩子。
    她左胸被孩子嘬得通红,还破皮了,一沾水就钻心疼。毛线忍着疼痛,认真地清洗了一番。她心情莫名的复杂。
    对于一个没有经历过生产和哺育的女性来说,毛线的确是小看了母乳对一个婴孩的精神抚慰。
    时代的进步,解放了女性,却并没有解放女性的胸脯,除了平日里要穿戴枷锁一般的文胸之外,还要尽可能地让双乳看上去丰韵、饱满、坚挺——这几乎成了一种时代潮流,故而,在“没有什么大不了”等广告语的刺激下,不惜铤而走险开胸丰乳的女性大有人在,什么硅胶填充,脂肪注射,精油按摩等等,可以说是为了“更大更挺”的终极目标,不择手段不惧疼痛不畏风险不惜一切代价与地球引力作对抗!
    这就是说,乳房作为原始哺乳工具之一的作用在被无情地削弱,作为性及观赏性的那一面在被肆意放大。几乎所有人都在关心大不大的时候,只有婴孩的注意力还放在“妈妈的乳房”有没有奶上……
    多么痛彻的领悟啊!
    毛线一刹那生了很多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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