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的表现是一贯的优雅,就连这样激动人心的日子,他也能把面部表情控制的恰到好处。
    毛线瞬间就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相比之下,她的兴奋就有些浮夸了。好在何方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一直很小心地护在她左右。
    何家的来宾不多,何方的意思是,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没必要搞那么大排场。毛线也很赞同,西式的婚礼都是那样,亲朋好友一聚就算了。
    毛瑾却不同意了,她这么些年随出多少礼钱就不说了,那些亲戚朋友成天在她面前挤对她家毛线,张口闭口剩女剩女的,她就是要让那些人看看,谁剩了!我们好着呢!
    老王这边也赞同大办,当初他和毛瑾结合就没办婚礼,一是俩人正处于创业阶段资金困难,二是俩人都是离异,还都带着孩子,总是少不了风言风语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继女毛线大婚,必须借着这个机会长长脸,好好地热闹一番。
    所以,来宾大多是毛线家这边的,一共三十八桌,何家就一桌,还没满。
    本来毛瑾是有些不高兴的,可是听着人们夸着新女婿,她这心也就慢慢放宽了,毕竟是女儿大婚的日子,开开心心的好。
    现在城里人都住楼房,也不咋兴闹洞房了,而且毛线这边的朋友还是偏学院风的多一些,不大好热闹,加上跟何方也不熟,几乎都是头一次见面,也就没人起哄。
    典礼结束后,俩人就回新房了。
    何家父母也挺够意思的,因为毛线没要彩礼,婚房就由他们准备,写了何方和毛线俩人的名字。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何方还穿着白天那套西装磨蹭着不肯睡觉。
    虽说俩人是结婚了,可这对毛线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加上跟何方认识的时间不长,俩人还没有那么亲密。
    毛线虽说三十了,还是处—女—之—身,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原本她以为何方会主动一些,没承想这何方回来一个多钟头了,愣是没反应,还去书房看上报纸了。
    毛线这心里就不得劲儿了,过去暗示了几遍说她累了,想早点休息。
    何方还是那标志性的绅士微笑,点点头,屁股一动不动,跟钉在了椅子上似的。
    毛线也就没了耐性,都这把年纪了,还矫情啥呀?
    她窝了一肚子的火,脸上还是努力挂着一点淡笑,轻声问:“你不睡吗?”
    “你先睡吧!”何方捏着那一张报纸,左一遍右一遍地翻着。
    毛线把手搭过去想看看那报纸上到底有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何方的躲闪,他把身子向后仰了仰,右手把报纸推给她,身子躲得老远。
    毛线也不恼,硬是把身子又靠过去一点,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何方瞳仁里不断放大的自己,以及他的惊恐。
    何方的两只手刚刚触及她的双肩,毛线就停下了,在离何方的脸只有十公分的距离。
    毛线死死地盯着何方,让他的双目无处躲闪,苹果肌随着嘴角裂开的角度一点一点提上去,对着他的脸,轻轻地吐出几个字:“你不和我睡吗?”
    何方的脸就那么僵着,他的双臂仍然是以防御的姿势端着,好像毛线是一个入侵者。他动了动眼珠子,似乎疲惫极了。
    他说:“我累了。”
    毛线微微地笑着,点着头,身子向后退去。在何方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以为警报解除的时候,毛线又迅速探过一只手一把揪起他的领带。
    何方急得满连通红,整个身子绷得紧紧的,眼里满是恼怒。
    “你干什么!”
    “帮你脱衣服。”
    毛线依旧是笑盈盈的,手上的动作也轻了一些,她终于看到了他不那么绅士的一面,这种感觉还挺特别的啊。
    “我自己来。”
    何方用右胳膊肘生硬地顶着她的肩膀,试图把她挡在外边,他完全忽略了矮小一族身体的灵敏度。
    毛线哼了一声,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手上,两条腿已经攀在了何方身上。
    何方的注意力只集中在毛线的上半身,一不留神就被她缠在了身上,像条毒蛇一样箍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发疯似的掰着她的手,嘴里嚷着:“你走开!”
    这一次,毛线真切地感受到了何方对她身体的排斥。
    她仔细想了一下,俩人似乎并没有过于亲密的接触,即使在白天婚礼上,何方也只是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并没有过分的亲昵举动。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怪异的念头,一整天都处于亢奋状态的身体一下子就冷却下来,像是被烤得通红的烙铁,“滋溜”一下钻进了冰水里,浑身上下都冒着愤怒的白烟。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我还跟我结婚?”
    毛线被他拖着走了两步,因为怕摔下来,两只手更是牢牢地箍在他的后背上,她就是要知道,何方对她的怠慢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你下去!”何方怒吼道。
    “你说清楚。”
    毛线两腿一夹,使劲向上一提,又一次加大了力量,她攀上他的胸口,嗡嗡地说:“你说清楚,我绝不纠缠。”
    “你先下去!”
    何方的两只大手死死地掐着毛线的腰,试图把她这条毒蛇拦腰斩断。
    “你不说,我不会放手。”
    毛线把整个头抵在他的胸口,指甲被他身上的粗毛呢布剌得很疼,她喘了口气说:“我不要不清不楚的婚姻。”
    “我不喜欢你。”
    何方明明是吼着的,声音里却带着几分哭腔。
    毛线在听得这一句答案的时候,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一下子就松开了,被何方用力一推就甩在了地上,屁股磕在书桌角上,疼得她直不起腰来。
    “对不起。”
    何方伸出一只手想要拉她起来,毛线不理他,索性整个人坐在地上,后背靠在桌子上。
    那样子,丧极了。
    她心里那点担心得到了印证,他果然不喜欢她,自然也谈不上爱的。她满心期待的婚礼其实就是个笑话,连同她的家人,都成了笑话。
    “为什么?”
    这三个字从她嘴里出来,不像是质问,倒像是自言自语。
    何方还在整理着他的衣服,他坐在毛线对面,身子一抽一抽的,整个人看上去委屈极了,眼泪巴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毛线怎么了他似的。
    本来应该伤心的毛线,竟被何方给吓住了,伸出脚踢了他一下,“喂!有事说事!别哭哭唧唧的!跟个娘们似的。”
    她这么一说,那何方的眼泪就掉得更凶了,一串接一串地往下掉。
    毛线生平头一次见一个男人哭成这样,想给他递块毛巾,想想人家刚才对自己的排斥,还是算了。
    毛线一手撑地,慢慢地直起身子,去卧室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也不用收拾,她带过来的那些衣物,还在箱子里没来得及打开,这会儿倒省得收拾了。
    毛线坐在床边,抚摸着那婚纱上那些细细小小的钻石,亮闪闪的。
    她刚刚脱下的时候,还在想着要是能再穿一次,好好地拍上几张照片就好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梦想成真了。
    何方再进来时,毛线已经收拾好了床上的东西,该归位的归位,该复原的复原,屋子就多一个她了。
    见何方进来,毛线笑笑,眼睛里已经是一片风平浪静。
    恋爱谈得多了,最大的好处就是,失恋的时候不那么难过。
    别人要撕心裂肺地哭上好几天才能缓过来,毛线却不用,她身体里好像装了一个可以自愈的整合器,不过几分钟,就切回了原样。
    她一脸的恬静,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何方看着她安静的样子,心里多少是有些过意不去的,他想着毛线是个善解人意的,这事既然已经挑明了,接下来的事也就好说了。
    只是毛线有些过于安静了,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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