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节闹**,不是寻死还能是什么?
    楚丰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儿子要潜逃回雍州去谋反。说是要割据雍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要抢皇帝的地盘儿,不是谋反,又是什么?
    类似的事情他在几十年前搞过一回,那时候的朝廷虽然兵强马壮,但是穷得要当裤子、门阀也不肯出力,打不起来。现在的朝廷可不一样,旧族势力受到了沉重打击,朝廷暂时周转有点困难,可是握着盐铁之利。更重要的是,整个国家的权利结构都在发生变化——权利在集中,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高效地调集人力物力财力,没等战争把财政拖垮,朝廷已经重拳出击打赢了。
    抛开这个原因不谈,颜肃之对楚家是相当优待的了。公平地说,楚攸不得封爵,只做国公世子,是他自己作的。除此而外,楚源封侯,又做刺史。家中几代联姻帝室。连分庄园,都分了挺大的一份儿——亲戚里,比姜家得的都多。
    在这种情况下,楚攸还要叛逃,真是鬼迷心窍!
    所以楚丰不肯相信,他的儿子怎么会这么蠢?!
    亲爹都想不明白的事儿,齐凭就更不明白了:“这个我就真不知道的,想来大公子不是这么糊涂的人,可是我真的亲眼见到了密信呐!”他是真的确认了之后才逃过来告密的。
    想要响应起事,总要有提前朝廷联络的。齐凭因为是楚家旧人,虽然现在在养老,还是被找上了门儿。来人拿着楚攸的书信,险些将齐凭吓得心脏骤停!他是个有成算的人,当时装成没事儿人一般,说一句拜祭一下父母,脚底抹油,飞奔过来跟楚丰告密了。
    楚丰才是他的老板呀!肯过来通风报个信儿,已经是他对楚家感情深了。否则,他就该跟颜肃之告密去了。
    齐凭也不是没城府的人,与楚丰这只老狐狸凑一块儿,死活没参透楚攸这是为什么。楚丰确认了书信是真的,问齐凭:“我这便命人去追他回来!若是追不回来,当如何是好?”
    齐凭苦笑一声:“明公难道不是心里已经有主意了么?”
    唯有大义灭亲而已。
    楚丰道:“我只盼是一场误会。”一面说,一面命人赶紧去追楚攸,顺便叫楚攸的儿子过来。不多会儿,便有管家带着楚攸两个小儿子来了,三个正在壮年的……失踪了!
    楚丰神色变幻不定,看着两个小孙子,一声长叹:“冤孽!”命将这两个小的带到夫人那里抚养。再问齐凭:“这里面,真不会有什么误会么?”
    齐凭反问道:“方才公主亲临,可说了什么不曾?”
    楚丰脸色大变:“难道?!”
    齐凭道:“我也说不好,不过,这个公主从小就机敏,千万不要是她察觉了什么不对,过来试探的。明公,还是做最坏的打算吧。说不定……公主此时已经在大明宫了。”
    楚丰:……
    太乙真人是个狠得下心的人,虽然没有搞明白大儿子为什么抽风,但是既然已经抽了,就要把危害降到最低。楚丰果断地道:“你随我入宫,面圣!”
    齐凭慨然道:“责无旁贷。还请夫人入宫,求见太后。”
    楚丰绷着脸道:“好。”
    楚丰夫人自颜神佑走后便有些心慌,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多年的经历告诉她,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已经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也许,与她的长子有关。
    等楚丰与她说了事情,催她去求见楚氏的时候,夫人慌道:“大郎……还有救么?”
    楚丰道:“能问出这个话,你说呢?”
    夫人的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流:“一点儿救也没有了么?我不求不问罪,能不能保他一条命下来啊?哪怕要流放,哪怕要倾家荡产……”
    楚丰焦躁道:“我的命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呢!去见娘娘,万不可说什么求情的话,只管请罪。”
    夫人哭了一阵儿,情绪稳定了下来,一抹眼泪,叹道:“也是他自己找死。好在……还留了两个孩子下来。”
    楚丰道:“这些一个字也不要提!”
    夫人道:“知道了。”
    夫妇二人也不严妆,布衣芒鞋,入宫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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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里面,颜肃之没有通知政事堂,召长子、长女、哥哥、弟弟,一块儿来讨论这个事儿。
    颜孝之与颜渊之都吓了老大一跳:“消息确切么?”
    颜肃之对颜神佑挑挑下巴,颜神佑道:“阿爹收到霍白的消息,雍州兵颇不安份,有人串连生事。舆部的消息,一个形似楚攸的人,持太尉的令牌出京往雍州去了。我与山郎亲自去了一趟太尉府,山璞没能见着楚攸,不但楚攸,连他的几个年长的儿子都不曾见着。我是说见八郎娘子去的,纵然楚攸病了不好见,八郎岳父也应该露个面才是。”
    颜渊之怒道:“他是得了失心疯了么?!”
    颜孝之道:“现在怎么办?阿娘那里要怎么说?还不知道要多么伤心呢?”
    六郎道:“雍州既已知悉阴谋,此事就不会闹大。只要事情不闹大,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颜孝之比六郎他爹还欣慰,觉得侄子可真是长大了。颜孝之却愁苦着脸,苦逼兮兮地问:“兵马都调动了,事儿还能压得住么?”
    颜肃之道:“压得住压不住,只要阿舅面上不要太难看就好。”
    颜神佑突然起身道:“我再去一趟太尉府。”
    颜肃之吃惊地看着女儿:“你还要去做什么?”
    颜神佑道:“太尉要是首告亲子,阿爹还能留他几分颜面。否则……”谋反是个夷三族的事情,楚攸所作所为,你就说他不是谋反,也没人会信了。最主要的是,政事堂不会相信的,没有一个大臣会给楚攸求情的。为了表明立场,不建议穷治楚丰就算体贴的了。
    颜渊之道:“你一个妇道人家,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我去!”
    争执间,已正经做了校尉的何大进来禀告:“圣人,太尉求见。”
    颜肃之弟兄仨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可算是来了。”
    何大一脸奇异地道:“太尉没着朝服,一身布衣,还穿个草鞋。夫人往后面求见娘娘去了。”
    颜肃之喜道:“你不懂,你不懂,快他过来。哎,你们都甭在这里了,六郎留下来。神佑去见你娘。阿兄四郎,都散了吧,只当不知道这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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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肃之与楚丰见面,双方都是感慨万千。楚丰老泪纵横,颜肃之也陪着他哭。
    一个说:“臣无颜见陛下。”
    另一个说:“阿舅对我,恩重如山。”
    两个男人哭了好一阵儿,楚丰心中庆幸不已。听颜肃之这话音,楚丰心里透亮——颜肃之已经知道了。他要再犹豫着不过来,等着他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他知道,只要颜肃之是楚氏亲生的儿子,就会要他的老命,也不会让他家绝后。但是,会有什么样的处罚,那就真的不好说了。楚氏又不止他一个兄弟,虽然他弟弟不在了,但是侄子还在。他儿子谋反,抬举他侄子承了他爹的嗣再正常不过了。
    幸亏他来了!
    楚丰擦擦眼泪:“是我对不起陛下呀!大郎这个目无君父的东西,他居然叛逃回雍州了!”说到最后,真是咬牙切齿,你跑了,儿子带走了,爹扔下了,你真是坑爹啊!
    颜肃之道:“别是有什么误会了。”
    楚丰道:“陛下别为他说什么好话啦,这个畜牲,小时候看着做事还算妥当,我回旧京,命他掌雍州,也是可圈可点。谁知道却把他的心给养大了!”
    颜肃之哭完了,擦一把脸,点评道:“是雍州把他的眼界困得小了,哪怕到了京城,也没给他拓宽了眼界。阿舅,我命人去追他,只盼他尚未铸成大错。”
    楚丰道:“公主往臣家去,臣唤犬子待客,不想人却不见了踪影。公主离开后,臣命人搜寻,他已经去了数日了。恐怕,此时要到雍州了,来不及了,”说完又麻溜地跪下了,“臣惭愧,不敢求陛下宽恕,只求陛下给他个体面的死法儿。臣,在家里听候处置。”
    颜肃之也没办法说不杀楚攸,只说:“阿舅何出此言?此事与阿舅何干?”
    楚丰道:“是我教子无方,怎么会没有干系呢?陛下万不可循私,当示天下以公。”
    甥舅二人皆表现出色。
    另一厢,楚丰夫人的表现也毫不逊色。颜神佑负责督造宫殿,颜肃之见她取名水平不错,长安二字颇合胃口,命她把一应名目都给取了。颜神佑东拼西凑,不欲用什么慈宁育圣的名目,挪了个兴庆宫的名字给了楚氏用。
    楚丰夫人就在兴庆宫这里请罪。
    楚氏可比颜肃之难糊弄多了,颜肃之总归是有一些浪漫主义的色彩,楚氏却不同。黑暗的经历磨练出了她的心性,并不是一点眼泪就能打动得了她的。蠢人掉再多的眼泪,到她面前也是个被拍死的命。
    亏得楚丰夫妇应对得宜,楚攸之事落了楚氏的面子,但是楚丰脑筋清楚,楚氏的态度就好了不少。脸是冷的,话却没有太绝情:“跟我这儿哭有什么用?你们对不起的不是我,是圣人!”
    楚丰夫人试泪道:“已经去了。都是我们没有教好孩子,谁知道小时候好好儿的,长大了就翻脸不听话了呢?”
    楚氏道:“行了,有个糟心的儿子,谁都受不了!”突然就想起颜肃之的中二期来了。楚氏又额外指点了楚丰夫人,让她给楚丰带话,请了罪,就辞职!什么都别要了!
    楚丰夫人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知道政事堂那里……”
    楚氏叹道:“争一争罢,二娘也在政事堂,我与她说一说。”
    楚丰夫人往日看颜神佑干政颇为不满,现在却恨不得她说话管用一点、再管用一点。别看李彦等人在昂州时也算是旧识,可是这些人与楚丰并不是一路人。楚攸又做下这等事来,不被发现了,事情败露只在早晚,政事堂不杀鸡儆猴才怪!
    带着忐忑的心,还有一点“有娘娘关照,我大郎是不是就不用死了”的期盼,楚丰夫人回家了。
    夫妻俩打一照面,互相通了个气。楚丰道:“我原本想撑到二郎能返京入中枢的,现在看来,撑不下去了。我这便上表,辞了太尉之职。”
    “那——既然娘娘关照了公主,咱们大郎是不是还有救?”
    “快别想那么多的好事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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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攸叛逃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京城,霍白除了快马向颜肃之提前通报之外,还通过正规渠道,向政事堂发了正式的公文。按照规定,他这么密奏,已经是不合规矩了——应该通过政事堂向皇帝上奏的。谁叫他老婆是皇帝侄女儿呢,人家一家人,有的是遮掩的办法。假装是老婆给亲伯父写信,你有意见?
    因为是急件,没过两天,政事堂就都知道了,也知道霍白已经采取行动了。
    当天,朝会上就被提了出来。颜肃之得给他舅面子:“此事我已知之,太尉大义灭亲,已亲自向朕揭发了。”
    朝上议论纷纷,都说,怪不得太尉称病辞职了呢!
    有他的话打底,又有史官的记录为证,楚丰就不算合谋,还要算是揭发有功,楚丰一脉,就是保全了。只是楚攸的命,就保不下来了。谋反,夷三族。他爹他弟弟事先不知情,事后有揭发、补救,摘出来了。与他同行的三个儿子,就是死罪。他的两个还在京城的儿子,比着年龄,长者年过十六,绞。幼者未过十六,免死,流。
    李彦、丁号等有些遗憾,楚丰辞职了,楚源还在呢。真正生气的是霍亥,他亲孙女儿说给楚攸的幼子了呀!楚攸谋反了……这不坑爹呢吗?!
    霍亥一跳三尺高,要求把楚源的冀州刺史也给除了,理由是:“以雍州事为鉴,请毋以楚源任疆臣。”反贼的弟弟,让他做封疆大吏,你们脑子没病吧?!
    没人给楚源求情,连颜孝之都说不出话来,他也觉得楚源有点危险的。本来没这个心的,一看他哥被定罪了,搞不好也有这个心了,到时候,你是杀呢?还是不杀?不如召回来,让他没机会为恶,也就不用死了,好歹给舅舅留个儿子吧。
    颜孝之出列:“臣附议。”
    李彦等本来就觉得楚丰是个老狐狸,算不得一心为国,楚攸更有私心,想压一压楚家的。也趁势出列附议。
    颜神佑最后出列:“楚攸何以忽尔叛逃?必有人唆使,请治其党羽。”
    颜肃之道:“传旨霍白,翦其党羽。解递楚攸父子入京。迁雍州豪强入京。雍州军士从逆者,诛校尉以上。”还真是要谢谢楚攸,送来了一个清洗雍州的好理由。
    颜神佑复请示,为楚攸家女孩子求情。此事不同于寻常犯法,寻常犯法,罪不及出嫁女。这是谋反,谁家还傻不愣怔地跟楚攸继续做亲家呢?你继续好吃好喝供着楚攸的闺女,还当楚攸儿子是女婿,这是跟朝廷唱对台戏?就算不离婚,也得跟楚攸划清界线。
    即使楚丰不倒,你这样是不给他面子,太后那里也不好看,那也不行。太尉与皇帝,你选一个吧。
    可颜神佑得照顾着楚氏的面子,楚家还得做人。好歹是亲戚,也不能打击得太狠了。再者,楚攸的孙女儿,还是八郎的媳妇儿呢,这是要啊,还是不要?
    颜肃之道:“楚攸幼子,交与燕国公管教。赵王妃交付娘娘教导。”又催着政事堂赶紧下令,把雍州的事儿给平了,看看到底是谁敢附和着楚攸谋反,还特么不给朝廷通风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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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白的效率很高,他压着没动,不代表没有准备。一直盯着雍州旧族与楚氏旧部呢,再兼他媳妇儿在雍州开局不利,雍州上层的贵妇们对于颜家女人的作派十分鄙薄。颜静娴真是闲得发慌,偏她又是个有些能耐的人,就把一腔热情,用来帮丈夫的忙。颜神佑派给她的几条明线,她玩得顺溜,楚攸入境,还是她先发现的。
    霍白也不客气,等楚攸进了他岳父的家,算定他们会召集人来开会。等了半天,看着车水马龙的聚了好些人,下令早就准备好的士兵先围后抓,一锅就将这些人给端了。人赃并获,还缴了一些往来书信。
    痛快!
    蛇无头不行,领头的都被抓了,事儿也就兴不起来了。霍白派人拿着大喇叭去宣布:只诛首恶,不杀协从。稳了军心,再慢慢甄别。
    那一厢,霍白挨个儿点了人头,才发现这里面除了本地旧族,还有一个半生不熟的熟人——解昂!
    霍白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啊!”
    解昂一脸的晦气,他刚刚还在跟楚攸建议:“霍白颇有城府,心狠手辣,头一个要除的就是他。请置请,伏刀斧手,擒而斩之。”当年就是他跟霍白密谋坑人家张太府的,彼此都知道对方是什么人。霍白知道解昂不够安份,解昂也知道霍白没节操。不同的是,世易时移,霍白蜕去了青涩中二的狠戾,解昂却越发钻起了牛角尖儿来了。
    解昂原本便是助张太府掌益州的,如果说当时的张太府是益州的土皇帝的话,他大小也算个三公级别的。费了老大的劲儿,卖了老大,大周也没把益州给他,也没让他入中枢参与决策,就给了他一个郡,让他做郡守去了。
    郡守就郡守吧,做出业绩来,又对大周有功,难道不应该前途无量的吗?当时地盘小,刺史都有数儿的,现在地盘大了,还多拆出了好几个州,他业绩又做得不错,总该轮到他做刺史了吧?
    他却不知道,霍白因为跟他合谋,都险些被颜家看不上,要撺掇着离婚。就是因为人品不够好!觉得这个老板不好,想跳槽,ok。但是帮着别人坑老板,又是另一回事了。被你帮忙的人,也会瞧不上你。哪里再敢扶植你呢?
    霍白聪明,改了,解昂却越发怨念了。直到迁都长安,颜肃之召天下地方官来面见,考试、选拔。霍白自以做得不错,靠实力也能拼上了。结果还是没有!
    真是要气死了啊啊啊啊啊!
    正好,楚攸也很生气。甘铭那个死老头子!举止透着寒酸,面上透着短夭,偏偏不去死,还压在他的头上!论出身,比资历,甘铭哪一条比他强?更别说这个老不要脸的还走裙带关系,先跟着公主混,然后才做了尚书!
    旁人也许会觉得甘铭不好惹,楚攸却是不怕他的。顶撞了甘老头两回,还被甘老头点名给批准了!
    正遇上解昂不得志,左右分析,觉得混不出头了,要另谋他途。解昂纵横捭阖又比楚攸高明些,前来游说楚攸,说以前朝旧事,撺掇着楚攸回去做土皇帝。而且越快越好——
    楚家在雍州的势力受到了一定的打击,连雍州这块地方,边界都被切得跟狗啃的似的。霍白率军入境,还在改编雍州兵。楚家在雍州的势力受到了蚕食,再不动手,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
    解昂还打消了楚攸的另一个顾虑:“只消有太后在,陛下也不能将楚家如何的。”
    楚攸一想也是,两人一拍即合,这便有了接下来的事情。
    霍白一咧嘴,懒得去嘲笑这些人,只吩咐一句:“看紧了,不要让他们自杀了。”将人都捆了,连鞋袜都脱了搜,头发也打散了,让这些人身上一点铁片也不留。自己却去翻拣书信——楚攸昔年的李长史,他居然没有出现!难道没有参与?
    李长史果然是没有参与的,但是霍白却在楚攸与雍州的往来书信中找到了他的名字。连夜提审了知情者,道是给李长史送过三封信,也劝过数次,信是泥牛入海,见面后李长史就是掩耳。
    霍白笑了:“请他过来吧。”妈蛋!老子对你够客气了,留着你继续当长史,你特么知情不报!
    李长史在家里正等着呢,来人也客气,他也配合。见了霍白,他依旧是一言不发。霍白问道:“我知道你夹在中间为难,不好出卖旧主。不过,以君之智,何不禀于太尉。”
    李长史苦笑道:“禀告太尉与向朝廷首告,有什么区别?我听说朝廷的消息很灵通……”
    霍白道:“那我也只好请先生一同上京去了。连家眷。”
    李长史道:“我儿与陈氏定婚,尚未迎娶。知晓此事后,已退婚书,还望毋行诛连。”
    霍白笑道:“你道有情有意——陛下连楚攸的三族都诛不全,首恶尚且如此,何况尔等?此间事罢,我亲自护送诸位上京。”路上有个闪失,人死了,麻烦就大了。
    ————————————————————————————————
    霍白一路小心,没惹什么麻烦,顶多将这些人饿上两顿饭。
    颜神佑却遇上了一个大麻烦!
    那位被退婚的陈家小娘子,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了。拿着她当初给的一双玉环,到公主府来求见:“我有殿下所赐信物,求见殿下。”守卫不敢怠慢,拿了玉环进去鉴定,确实是太府造的进上之物,能有这东西的,没几个人。禀于颜神佑。
    颜神佑出于好奇,接见了陈氏,见她布衣素服、不着脂粉,就奇怪了,问道:“你有何事?”
    陈氏跪言:“昔年妾与李氏定婚,是殿下为媒证,今李氏无奈陷于尴尬,不欲误妾青春,要与妾退婚。妾虽粗陋,亦读诗书,岂是那等趋利避害的凉薄之辈?听闻李氏押解至京,求殿下再为妾做一回媒,天涯海角,妾随他去。”
    她来求与未婚夫共患难来了!
    颜神佑倒是知道,李长史已经查明了不算同谋,知情不报也有一个“不陷旧恩主”的理由。李长史既不能辜负朝廷,与楚攸共谋,也不好出卖旧日恩主,告发他,就只能自己扛了。连李彦都称赞他“难得”。
    只不过毕竟是对朝廷不忠,还是要问罪的,全家都要发配的。主动退婚,不拖亲家下水,也是有情有义。
    世人只能说李长史厚道,陈氏家教好,风气正——没瞧见那些“附逆”的,已经离了好几桩婚了么?朝廷没有拿李长史出气,也是公正。现在陈氏找来了,如果两家继续做亲家,那又是一桩美谈。颜神佑如果顺着大团圆剧本儿走,为她说和一下,那也是个正面人物——她也只能这么做,不然就成反面人物了。
    大周哪怕覆灭了,后代修史,陈氏都能在《列女传》里占个几十字。
    这都不是个事儿。
    颜神佑顺口也就答应了,还特意去找了颜肃之说明了情况。颜肃之叹一回:“这世上有良心的人还是多的。李氏……算了,不与他们计较了。你去一趟吧。陈家能教出这样的女儿来……他家儿子我记得也曾录名的?”
    颜神佑道:“那您得问老甘,我去给他们做个媒去了。您要抬举他们家?”
    颜肃之嘲笑道:“你当你爹傻呀?谋反,知情不报,什么好事么?以观后效,看看是真君子,还是别有所图罢了。”
    事情到此时还是挺顺利的。
    真正的麻烦事儿是——霍亥本来都当堂与楚家退婚了,他孙女儿不知道哪根筋给搭错了,听说了孙氏的事情之后,她心理压力太大,死活要嫁楚攸那个已经削成了白板,发给楚丰管教的儿子。
    霍亥险些没气出毛病了,必须是不答应的。可这丫头邪性了,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房梁上了,亏得发现得早,不然霍白正好不用错过参加堂妹的葬礼。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儿,霍小娘子反而来了劲儿了,又开始闹绝食。
    她爹不但不制止,还得她这样,也算是有情有义的。霍亥这回是真的被气病了——真坑爹呀!
    作者有话要说:霍氏和陈氏的情况有所不同,这个下一章会细说滴~
    下面霍小白会发威哒!
    然后神兽的糟心事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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