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颜神佑等人在州府过了一个不那么热闹的年。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虽然战火并没有烧到昂州境内,但是,当家的头子带队出去砍人未归,又6续有伤亡,确是一件让人无法开心得起来的事情。城内也有不少人家有子弟在前线,更是在欢庆新年之余,又添了好些个担心。
    毕竟是太平地界,再担心,也比外面兵慌马乱的强。
    新年过完,补充兵源的补充兵源、训练的训练,颜神佑却又如今留守诸属官,开始了春耕准备工作的讨论会。
    此时农历已固定了,过了新年就是春天,顶多再过一个月,就真的是春暖花将开,得播种了。昂州又偏南,春天来得更早。
    众人齐聚一堂,连姜戎都抽空来开会了。
    方章是这方面做惯了的人,颜神佑说一个开场白,他便开始通报诸般事务了。拿出个草稿本来,方章看一眼发言提纲,便将一些早记在心里的细节给报了出来:“自去岁入冬,旱情便已缓解,今年若无意外,当是个丰年。原本军士便不算在劳力内的,他们去不去打仗,对春耕都没什么。只是要转运粮草等事,抽调了民伕,田间劳作之人便要少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连丁号都在回忆,当初,小娘子似乎是在起兵前就提过这一茬儿?看来,是真的得用妇人了。
    想到这里,丁号便有点牙疼。在人力缺乏的情况下,把女人当男人用,是常见的做法。不过,有颜神佑在,恐怕不只是拉女丁那么简单了。对此,丁号颇为犹豫。
    李彦与霍亥也很为难。
    在他们的认知里,女性确实是弱者,现在要让女性做男性的工作。哪怕日常也是这么做的,却是不能明着说出来的。一说出来,就显得格调变了。有药场的事情珠玉在前,真怕颜神佑再搞出什么“女人管女人”这样的事情来。
    只是搞个药场,什么育婴堂一类的,不过是小打小闹,人既不多,牵连也不甚广。只当是一群贵妇人无聊打发时间,同时也是给昂州拉一点印象分——看,我们多文明。同时,让士卒们安心,增加凝聚力的小手段而已。
    现在要在广袤的土地上遍地开花,李彦后背都要冒出汗来了。
    这样不行!
    李彦心思电转间,方章已经说了:“果如小娘子先前所说了,男丁确是不甚敷用了。要女丁劳作了。”
    李彦心里呻-吟一声,不由眼前一黑。
    颜神佑道:“昂州还是人太少。但是如今男丁足用了,再打下去,也要不够了。得从现在开始习惯使女丁了啊!”
    这几乎是一锤定音了,想反驳都没得反的。
    白兴又报了将来的天气之预测,他掌的是就传说中本应归钦天监干的活儿。只是昂州未**,不能这么叫,颜神佑给他安了一个“舍人”的职务,掌天文历法,当然也包括了这些天气预测一类的事情。
    白兴虽然对目前这个级别稍有遗憾,却明白自己这个职位是个可以一步登天的优缺。穷是穷一点,但是当“有大事不决”的时候,他就很容易展现自己的重要性了。在这种环境下,“大事”也是相当容易出现的。
    只不过现在,他还是起一个气象台的作用而已。
    他证明了方章的话:“今年确是不错,只是我夜观天象,怕北边还要旱上一旱的。”
    颜神佑叹道:“北地百姓,又要艰难了。只盼扬州能好些,否则……我们虽缺人,安置流亡却也吃力呢。”
    白兴用神棍的口吻道:“扬州将宁,往北行将大乱,有倾覆之祸!”
    听他这么一说,连颜神佑的脸色都大变了起来。扬州再往北,那就是京城了,虞喆已经幽死,还能有什么变故?再大一点的变故,无过于改朝换代了。倾覆之祸,没有特别的解释,也就是完蛋了的意思了。
    哪怕不是京城,京城再往北,那是青、冀等地,那里有阮梅等人,他们那里会有什么大事?不过也是造反。说阮梅倾覆,那也不是现在这个坑爹的朝廷干的。再有更强有力的人出现干翻了阮梅,最终的结果跟阮梅得势一样,还是要取虞氏而代之。
    颜神佑道:“此事不可儿戏,世叔看得准么?”
    白兴道:“当无谬误。”
    众人都沉默了。
    还是颜神佑比较不在乎这个朝廷,只说:“奈何鞭长莫及。不如惜取眼前。”
    丁号道:“该当如此,只是,扬州那里,也该多看一看,能进则进。”他虽掌着礼部,却也是高层,同时,其实对于军国大事,还是有着相当的热情的。
    颜神佑道:“人手不大够,不过,我已经使人往扬州去打听消息了。”
    丁号道:“有备无患。”
    说完这个,大家都觉得没意思了,颜肃之还在荆州死磕呢,想动扬州,想上京城,不管是勤王还是别的什么,都得等。不如讨论一下春耕的事情,一说春耕,又说到女丁了。
    逃避不得,只得依了颜神佑的意思:“发动女丁罢。家也不是哪一个人的家,国也不是谁一个人的国。一齐出力罢。”
    李彦心说,一齐出力,你再来个男女大妨……要哭了好吗?
    果然,颜神佑又说:“只是这男女大妨的事情……”
    【来了!】
    所有人都这么想。
    霍亥还是有点别扭,飞快地道:“总不好男女分开不见面的罢?各家自有田亩,忙时不也是全家一齐上阵么?何须分开,再设女营来管?”他的心里,需要用女丁了,那拉女丁是没关系的。事情有了缓解了,再让她们回归家庭就是了。只是为女官,是万万不可再多设了,贵妇人们搞慈善的“官职”,与现实里临民决事的“官吏”是有大大的不同的。
    颜神佑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不管这男女大妨了?”
    霍亥:“……”d!
    李彦为他解围道:“事急从权。”
    颜神佑道:“纵是从权,也要有个章程。怎么发动她们呢?”得有个口号吧?“州府若不挑明了,请大家共体时艰,装不知道,逼得人家女人当男人用。这与前朝□□,又有何区别?不能给利,便要给名。”
    此言有理。
    男人们其实很为难!并不想让女子抛头露面,但昂州的情况又摆在这里了,这是一场持久战。打个十年八载能平定的,已经是不错的情况的啦。以昂州之地广人稀,先抗荆州,再平扬州。扬州是受灾的地方,荆州是敌占区,都不稳定,昂州肯定要多担待的。
    他们虽然有城府,但是受到的君子教育让他们没办法过于无耻。虽然赞成内外有别,女主内。却没有办法说出“当牲口似的蒙眼牵去田里劳动,干完活再带回家,让她们做饭洗衣带孩子,期间不让她们与外人接触”这样无耻的话来。
    最后,只得依了颜神佑的意思,去想口号。
    颜神佑心说,还用你们想?“半边天”,响当当的,我已经想好啦!
    然后,她又提议,建一个“女部”,管理相关的事宜。一群大男人,被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小丫头给难为住了,不答应?男人去管女人,不妥。答应了……眼瞅着就是颜神佑的势力了。
    还是霍亥心思活,暗道:弄了女部,就只有你管了,你自己划了个圈儿,把自己划进去了。给你女部,旁的事你就得渐渐放手了。你这是作茧自缚呀!待小郎君长成,把妇人们堆作一堆陪你玩,政事渐次收回,你还能有什么呢?这样也好,大家都便宜。只见过靠裙带得官的,没见过带着一群女人争权打天下的。
    是以他才是最先答应的了。
    一切议定,又议耕牛种子的数目等,又有古尚书说水利事。都说妥了,姜戎才说新兵事:“若必要训足三月,倒也不是不可。只要近期不再有兵事,不得不以新兵补充战损。只怕扬州那里有变。”
    颜神佑道:“扬州来的消息,暂时安好。春天啦,都该想想怎么填肚子了。”
    李彦道:“青黄不接之时,才易生事。秋冬之时,倒还有些收成的。”
    颜神佑道:“此言有理,我调玄衣巡视州界。”议毕,又问有无士人来奔。
    丁号道:“渐次来了几个,眼下便开始么?”
    颜神佑望向李、霍二人,问道:“二位先生的意思呢?”
    李彦道:“那便先将架子立起来罢。”
    议毕,各归岗位。颜神佑留下姜戎,跟他商量新兵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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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戎听了颜神佑的话,吃惊道:“什么?不特训拼杀,还要教识字?!”就没有人这么搞过,好吗?!
    颜神佑道:“一个没有信念的队伍,身体再强悍,也不过一盘散沙。不如教他们道理。”
    姜戎**地道:“行不通!时间这般紧,又缺人手,忙不过来!”
    颜神佑心说,能比我兔一边抗倭一边反蒋时条件更艰苦吗?对姜戎道:“试行如何?阿爹这一仗眼看就要凯旋而归了,须休整月余才会再战。一时半会儿,用不着这些新兵上阵。人,我有。”
    姜戎道:“你召了士人来,让他们教武卒?你!”急切地前趋,压低了声音斥道,“你疯了?!你这孩子,这般想当然?”
    颜神佑笑道:“阿舅莫急,并不是这样的。我还怕他们坏掉了我的人呢!阿舅看我做事,凡做出来的,有不着边际的么?我已在玄衣部内试行过了。阿舅看我玄衣如何?”
    姜戎哑然。
    颜神佑道:“我分派玄衣内百户入新兵营,每日教习如何?”
    姜戎叹道:“那你试试罢。”
    颜神佑恳切地道:“若非阿舅,我不会说得这般明白的。阿舅也知,士人清高得有些过了,固有能人,小一辈却多浮华,不务世事。单倚靠他们,不外又是另一个本朝、另一个前朝。此一时、彼一时,中枢无力,便要天下大乱,谁都讨不着好。我很心焦,便想试上一试。给这天下,添点儿血性。”
    姜戎道:“上行下效。”
    四个字。颜神佑便闭嘴了,对姜戎道:“我看阿娘养花,有枯枝病枝便要先剪了去,这是为什么呢?”
    姜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痛苦:“我明白了。”
    颜神佑道:“阿舅不明白,病枝要剪,正经的枝干还得好好留着呀。”
    姜戎叹道:“那便好。”
    颜神佑低头想了想,对姜戎道:“阿爹将归,阿舅想好了没有?是继续练兵,还是上阵杀敌?”
    姜戎猛一抬头:“什么?”
    颜神佑道:“我不瞒阿舅,阿舅也毋欺我。总不好将这一串子的事都交给阿舅做的,必有抉择。”
    姜戎道:“我要想想。”
    颜神佑道:“打仗,打的是后方,史九等人何以改?在无根基。昂州稳扎稳打,才有的今天。守后方也没甚不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若想出彩,自然是上阵搏杀了。”
    姜戎道:“我去想想。”
    颜神佑道:“不急,阿爹还没回来呢。那,我这就挑选玄衣了。”
    姜戎匆匆点头答应了,准备回家开会研究讨论。
    颜神佑将他将到门口,才回来召集丁琳与李家两个小娘子来商议。二李初时还有些拘束,过不多时便放开了。家里有那么一个号称要修仙的人,什么样的怪事,在她们眼里也都不奇怪了。
    大李行三,小李行五,据说中间有一个行四的,却是夭折了。
    李三娘听到“半天边”便说好,又建言:“光有女部并不甚好,我怕到时候他们把女子往女部里一推,叫我们学什么妇道。实事里的什么药场啊、被服场啊,就都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颜神佑:“……”拣到宝了!
    李五娘笑道:“这又有何惧哉?覆水难收!只要趁此机会将事做大就好。”
    李三娘道:“唔,那就要开启民智了。妇人明理,绝不弱于男子。”上头还坐着一个嘴炮流镇山之宝呢,打嘴炮就没人干赢过她!听说,真杀实砍好像也不弱来的。
    颜神佑:……你们家里人原本不放你们出来,是怕你们造反吧?不是担心你们太腼腆吧?
    颜神佑不知道是该开心好,还是该郁闷好了。
    总算,她这是有帮手了。真是要感谢亲妈!姜氏真是亲妈!将这两姐妹都留给她了!
    颜神佑笑道:“既立女部,我也需要几个舍人了。诸位可愿屈就否?”
    三人一齐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李老先生,估计会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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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部之事,颜神佑写信给颜肃之详细说了。正好第一批的急救包做出来了,流水线日赶夜赶,三班倒,也只搞出两千个来。颜神佑派人送往前线,连信一起。急救包比较少,不能做到人手一个,便或一什、或一伍,发那么一个。里面有绷带,有些止血药粉,一点退烧药,一点大路货的解毒药。
    颜肃之看到急救包是开心的,可看到信又有些头痛,可颜神佑又将拆了大家族的事情给拖出来说事。颜肃之左思右想,也没有无耻到压榨完女人的劳动力还不给报酬的程度。
    女人兴不起风浪的,女人体力先天弱,干活可以,打仗就不行了。最重要的是,有了女部!颜肃之比其他人都担心颜神佑以后如何自处。听说颜神佑把女人都发动起来的时候,他还怕颜神佑玩脱了。
    等到看到女部,他的眼睛不免一亮,跟霍亥想的是一样的:到时候把你堆女部里!这样,颜神佑日后既能参政,却又不至于过份强硬,只要不太出格,也就能保全了。看颜神佑的做派,似乎也是这么个意思。那便由她吧!
    头痛之后,颜肃之拿笔把拆了大家族这样的话给涂掉了。写信给颜神佑,女部就建吧,舍人,你要立就立,十个还是八个都随你。反正就几个女人,工钱也可以给。至于你阿婆和阿娘,工钱就先不给了吧?
    颜神佑接了信,想了想,还是郑重地给贵妇人集团发了个建议:领工资,成建制。
    楚氏看了,微一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还是姜氏,看完之后对颜神佑道:“给多给少的,又是麻烦事,钱从哪里出来?算州府的,还是算哪里的?”
    颜神佑却坚持道:“趁着事少,先做出例子来,否则等摊子大了,再出毛病,那就是大事了。”
    姜氏无奈地道:“偏你事多!”便也答应了下来。就像颜神佑说的,谁掌了那么大的“外头的事”,都会有兴趣多管一点的。
    颜神佑笑了。
    姜氏道:“你还笑呢,等山小郎回来,你们的事,该正经定下来了。今年事定,让他也别往外走了,留下来,秋冬之时成婚。”
    颜神佑大大方方地道:“全凭阿娘作主。”一点也不委婉。
    姜氏额角一抽,对颜神佑道:“我还有事要与你商议。”
    “嗯?”
    “是你们的嫁妆?”
    “我?们?”颜神佑疑惑地重复了一回,问道,“连四娘的一起?我记着她母亲的东西,咱们家都封存了,并没有人动的。三娘去了,她那一份子自然要分给四娘五娘的,咱们也不贪她这一星半点的。卢氏忠心,咱们也当给她再添妆,不能寒酸了。”
    姜氏笑道:“我正有此意。”
    “那还有什么用商量的?”
    必须不能薄了颜静媛的,这是要脸的做法。如果不是颜神佑太能干,只是稍微能干,没跳出这个后宅妇人的圈子的话。给颜静媛的嫁妆,就得跟颜神佑一样。或者面上还要更多一些。因为颜静媛是父母双亡的,不能让人说欺负孤女。还得做给婆家看,咱们家的姑娘背后有人。
    这就是当时的思想。
    当然,也有孤女受宗族欺负的,这事儿也不少,甚至有为谋孤女之产而害命,又或是胡乱许婚的。却并不是能拿出去光明正大说的了,被揭发出来,做下这等事的人也讨不了好。
    姜氏吁道:“我在想,盐田,要不要给她陪送一百亩?”
    颜神佑想都没想,痛快地答应了:“可以,只是,眼下只好分红利,不好移到他们手里。不过,连年开的盐田,连着桑亭等地的,我手里好有上万亩了,是不是太多了些?”
    姜氏骄傲地道:“那算什么?那本来就是你该得的,没你的法子,凭他认,一分的盐田也是没有的。”
    颜神佑有些不好意思:“其实,盐铁当官营的,放到我手里。”
    “放到你手里,也是贴补州府了,当我不知道么?放心,你的嫁妆,我必要你阿爹当众立据,剖析分明的。反正,谁都知道,这是你一梦得来的。我看谁敢吱声。”
    颜神佑笑道:“阿娘好大的威风!”
    被姜氏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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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部的设立很简单,房子就在州府里,划出西边处公廨,人暂时除了颜神佑,还有金氏姐妹、李家姐妹并丁琳在编制。杂役等用州府的官奴婢,档案一类,也在慢慢地建档。
    颜神佑又出告示,收女部帮佣,女吏等。阿花因是良民,便被她列入编制了。帮忙的还有诸人的侍女们,这些小娘子的侍女皆识字,比一般百姓家的女孩子受教育的水平都高。
    一个草台班子,就这么搭了起来。发动妇女搞春耕的工作,也有序的展开了。
    李彦颇为关心女部,每日都要询问两个孙女:“今日做了何事?”
    两人也不隐瞒:“忙着春耕的事儿。”
    李彦见这女部也并没有如何争权,就是闷头做事,不由一叹:这样才是稳刷存在感呢。
    所谓重要,不是你戳那儿显眼,而是哪怕平常不显,一旦没了你,事情办不下去。你再出现了,大家心里就安定了。这才是重要,才是声望。
    昂州红红火火搞生产,也有妇人累至脱力者,但是大环境之下,精神真的能够转化成动力的。
    荆州就惨了!
    丢了一郡并二县不说,与失地相邻的地方连春耕都搞不下去了。
    霍白向颜肃之建议:以游骑骚扰交界处,令彼不得播种。自己后方却在搞生产,搞土改,搞统一战线。
    很快,春耕完成后不久,三月末,颜肃之并吞二郡,以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霍白为留守,自己携山璞等回师。山璞命银环领两千人襄助霍白,余者返还轮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