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媚儿是正面躺着的,所以众人只看见了媚儿的脸,并未瞧清方氏和秦生。
    瓜老汉听见众人的话,气得鼻子一吹,直接跳下牛车。
    “啥大麻烦,就算真是个麻烦,也不是我瓜老汉的,而是他老秦家的!”
    说着,他便将方氏母子翻过身,露出他们鼻青眼肿的正脸来。
    众人见状,齐齐惊呼一声,可是了不得了。
    “瓜爹,这女人不是都被咱们赶出秦家村了吗?您咋还给她带回来了?”
    “这是咋了?明明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多少日子没见,咋就被人打成了这副德行?若不是秦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这会儿还真认不出他了!”
    “还能是咋回事儿,肯定是被人讨债了呗?你们可别忘了,大生先前欠了人家二百多两银子,虽说后来是由苏丫还回去了,但人家苏丫也是看在她亲爹的面子上才还的,如今她方桂花都被老五休了,那些债自然该由大生还,还不起,可不就得挨一顿打?”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越说越来劲儿,声音也越来越大,没一会儿便把周围住着的几户人家全引过来了。
    方氏睡得迷迷糊糊,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直吵得她心烦不已。
    睁开眼,最先看见的却是一片湛蓝的天空,蓝天下还有一棵歪脖子树,瞧着很是眼熟,像极了秦家村村口的那颗。
    耳边的说话声也越来越清晰了,这声音听起来也是分外熟悉。
    方氏眨眨眼,忍着浑身的剧痛慢慢坐起来。
    打眼一看,竟见自己被一群乡民围着,张张都是熟面孔,惊得她老脸一垮,随后躺回牛板车上,捂着脸继续装晕。
    众人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行了,方桂花,别演戏了,既然已经醒了,就赶紧下来吧,瓜爹好心把你们娘俩儿拉回来,你可别不知好歹,还霸占着人家的牛车干啥!”
    “就是就是,现在知道自个儿没脸见人了?早干嘛去了?你当初把老五扔到大街上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要脸啊?”
    “我看她是怕自己现如今的模样太丑,会吓到咱们吧?哎呦,这也不知道是遇上啥事儿了,咋被打成了这样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给方氏还口的机会。
    方氏见状,也心知自己是躲不过去了,干脆坐直了身子,扯着嗓子号啕大哭起来。
    她也不说话,就是一个劲儿地哭。
    去南浔镇上走了一遭,她算是彻底想明白了,只有秦家村才是她的家,是她以前不识好歹,老五掏心窝子地待她好,她却嫌弃老五没本事儿,最后硬生生把一个好好的家给作没了。
    如今那南浔镇上是万万不能去了,昨晚放火的人都说了,若是他们赶去镇子上,一定不会轻饶了他们娘俩儿。
    既然瓜老汉把他们拉回来了,那她就不走了。
    她要回去,跟老五重新做夫妻,从今往后一定死心塌地的跟他过日子,再也不动啥歪心思了!
    众人见方氏突然放声大哭,而且还哭得这么痛,俨然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时间也没心思再笑话她了。
    有两个素日里和方氏走的比较亲近的妇人还忍不住安慰起她来。
    “她方婶子,你这到底是咋了,好端端的哭啥啊?”
    “就是,甭管你在外面受了啥委屈,如今回到咱们秦家村,那就是苦尽甘来了,她方婶子,可千万别再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多不好啊!”
    方氏回不上话,一个个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谁能明白她心里的苦啊,她昨晚可是连阴曹地府都差点走了一遭啊。
    如今还好端端地活着,可不得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
    方氏这哭声越来越大,最后把秦生也吵醒了。
    睁开眼,见自己也不知怎的竟回到了秦家村,秦生一时也说不出话来,抱着方氏一块儿哭。
    村口的动静很快便传进了秦老五耳中,他的中风之症还没有好,只是这些日子被宋大壮照料得当,已经能开口说出利索话了,腿脚也灵活了一些,虽然还不能走太长的路,但好赖是不用一只在床上躺着了。
    听说方氏母子回来了,秦老五只是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并不作其他反应。
    “当初是他们执意要走的,如今又回来做甚,我们老秦家和他们娘俩儿也没有任何关系了,甭管她想干啥,都跟我这个糟老头子无关。”
    秦兰也站在一旁跟着附和,“我早就知道他们不会在南浔镇上待长久的,如今还不是让我说对了?就大哥那副死德性,这辈子一件大事儿都干不成,娘早晚要被他拖累死。爹,若是他们敢回来,您可千万不能让他们进门儿,不然咱们爷俩也要被他们折腾死了!”
    秦兰到现在还记恨着她娘打了她一巴掌的事儿,就因为她说了秦生几句不好,娘就打了她。
    平日里说的好听,什么待她比待大哥还好,一到关键时候,娘究竟偏心谁,可不是一下子就露馅儿了!
    宋大壮见这父女俩态度强硬,摸了摸鼻子,也不好多说啥,只吩咐小鱼赶去南浔镇上给秦苏带个口信儿,就说方氏母子已经回来了。
    说到底,他一个外人,也没资格插手别人家的事儿。
    只是一日夫妻百日恩,秦大叔和方婶子毕竟都做了十几年的夫妻了,这情分又怎能说断就断。
    写休书那日,秦大叔有多伤心,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如今方婶子和秦生在外过的不好,落了难,回来投奔秦大叔,在他看来,就是一家人续前缘的好机会,秦大叔应该再给方婶子一个机会才是。
    甭管方婶子以前做过什么,但好歹给秦大叔生养了一个女儿,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方氏在村口哭了一会儿,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老五和兰丫却始终都没有出现,心里不禁慌了。
    都过去这么久了,难不成老五还没有原谅她?
    如今镇上是待不下去了,而在秦家村,她也就只有老五这一个依靠,万一老五也不要她,那她可就真没地方去了。
    想了想,方氏突然忍着身上的阵痛从牛板车上跳下去,一瘸一拐地朝原来的家走去。
    秦生见状,就知道她要回家,自个儿肯定也不能落下了。
    甭管咋说,得先找个落脚地儿啊,还有他这一身的伤也得养,旁人靠不住,就只能去靠老秦家那个不中用的老头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