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赶忙解释,“少奶奶,您别着急,少爷他没事,只是下午喝了些酒,醉熏熏的,所以属下便先将他送回去了。”
    “喝酒?他那样的身子,怎么可以随便喝酒!”
    秦苏气结不已,她好不容易帮他求来药方,又买了名贵药材给他,他竟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简直要气死她了。
    “他喝了多少?”
    四九不自在地摸鼻子,“四、四坛吧......”
    秦苏闻言,心里更恼了,正欲发作,耳边紧接着又传来了四九的话音。
    “少奶奶,您莫生少爷的气,他、他只是心里难受,每年一到这时候,他总要喝上几杯。”
    听见这话,秦苏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两日回去时,陆展白身上不正常的气息。
    当时她就觉得不对劲,但没有追问,如今连酒都喝上了,可见心里是真难受。
    既不舒服,今天一大清早的却又帮她请来了老太太去公堂上做证供,这个人啊......
    而且四九还说他每年一到这时候都会喝不少酒把自己灌醉,想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能遇上什么烦心事儿?
    今天,似乎也不是他生母的忌日吧?
    秦苏皱皱眉,心里想不明白,看四九那样子,怕是也不会跟她说实话,索性也不再追问。
    待回到紫竹苑后,她看了眼灯火通明的书房,皱皱眉,直奔灶房。
    以他那样的身子骨,宿醉一夜后,只怕又要请大夫了,还不如现在先把酒给解了。
    做一碗酸笋鸡皮汤,最是解酒。
    老坛中泡了一些酸笋,是她在城郊买的。
    竹笋这个东西,只有春冬两季才可吃,若想一年四季都吃到它,就要提前腌制。
    将春冬时节摘的新鲜竹笋摘下来用沸汤泡出苦水,然后投入冷井水中浸泡两三日,取出后再用醋煮,然后一并投入老坛中。
    酷暑天时,在剩菜中加少许笋汁,可以让剩菜过夜而无馊味。
    取两块鸡胸肉和两根鸡腿,腌制之后放入冷水中,待慢慢煮沸,将熬入味的鸡汤倒出来。
    接着把熟嫩的鸡胸肉撕成细细的鸡丝,鸡腿留用鸡皮提鲜,然后再一并倒入鸡汤中,用小火慢煮。
    待二次煮沸之后,将切成细丝的酸笋倒入汤中提味,接着放切好的辣椒丝和枸杞添色,再撒几片新鲜的香芹,一碗可口的酸笋鸡皮汤便做好了。
    酸笋和鸡肉炖在一起,堪称天作之合。
    酸笋生津,可以去鸡肉的油腻,鸡肉鲜香,又令酸笋汤不至于太素,相得益彰,很是开胃。
    这就如同做人一般,不多不少,五味交织在一起才能出彩,但最为重要的便是在其中寻找一个平衡。
    秦苏盛出一碗,小心翼翼地端进书房。
    陆展白醉熏熏地趴在桌子上,瞧着应是醉的不省人事,可听见她开门的声音,还是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娘子......”
    他一张口,酒味喷出来,那味道愈发浓郁了。
    秦苏捂着鼻子走进去,将鸡汤放到他面前。
    “喝一点,若是明日起来之后头昏脑胀的,便又要喝那些生苦的药汤了。”
    陆展白的脸被酒气熏得绯红,但人还保持着几分清醒。
    “娘子辛苦了。”
    “你若当真体恤我,往后就不要喝酒了,之前还说我呢,你还不是一样,明知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却还喝的这么醉,若真遇到了什么事,你大可跟我说的......我、我也许做不了你的知己,但多少能帮你拿个主意,心里的愁闷,说出来总比憋着好多了,不是吗?”
    “那娘子呢?”陆展白抬头看她,嘴角笑意慢慢加深,“你可曾想过,将你心底的愁闷告诉我?”
    秦苏扭过脸,将碗往他面前推的更近了些。
    “喝汤吧,待会儿该凉了。”
    陆展白笑笑,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勺汤汁。
    撕得碎碎的鸡丝加上腌得十分入味的酸笋,一起裹在酸咸浓郁的汤汁中上下翻腾,将鲜味一点点熬到汤里,单单闻到味道,便让人垂涎三尺。
    品一口,清简爽利,回味无穷。
    他没说话,一勺接着一勺地喝,最后干脆扔了勺子,端起碗将所有的汤一饮而尽。
    “娘子的厨艺真的愈发好了。”
    “我瞧着你倒不像是醉了。”秦苏在他对面坐下来,敛眉浅笑。
    陆展白轻哧,“娘子慧眼如炬。”
    秦苏双手撑着下巴,目色专注地望着他,“那......你今天是遇上什么烦心事儿了?”
    陆展白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轻轻吐声,“如果有一个人,他生无大错,但却愚昧无知,甚至因为他的愚昧而害死了其他无辜之人,你说,他该不该死?”
    秦苏身子一顿,眸子渐渐眯紧。
    “你在说我爹吗?”
    “诸如你爹这样的人,世间有很多,我与你爹并无关联,说他做什么。”陆展白轻笑。
    秦苏怔了怔,旋即挑眉。
    “也是,细说起来,我爹也不似你口中说的这种人,他可不愚昧呢,在这世上,他真正在乎的人只有他自己,只要能让自己过的好,他可以牺牲任何人,哪怕他的亲生女儿,所以,我不会让他死,那样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这辈子过的生不如死。”
    陆展白脸色微暗,“娘子倒是比我想象中心狠的多。”
    “不是心狠,”秦苏摇摇头,认真说道:“一个人受的伤多了,心自然而然地会变冷变硬,若非如此,又怎么保护自己?但是像你刚刚说的那种人,自是该死的,有时候,一个昏聩无能的人,他所造成的危害丝毫不比那些大奸大恶之人少,所以对于这种人,自当是早除去早安心。”
    陆展白愣了一下,旋即温笑,“此言有理。”
    秦苏看着他低垂的眸色,心中默叹一气,端着碗慢慢从凳子上站起来。
    “好了,我不打扰你了,若是无事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陆展白淡应一瞬,目送着她走出去,淡漠的眼神倏而变得柔和许多。
    洗漱过后,秦苏便回房睡觉了,只是翻来覆去,却始终睡不着。
    身子越累,脑袋就越清醒。
    她想了很多事,有秦家那些人,还有陆展白,以及她自己......
    人都是自私的,以前没有所爱之人,她只为自己而活,但如今不一样了,若是活成秦老五和方氏那样,真的不配当人啊。
    辗转了一个多时辰,到了后半夜,她总算是睡着了,很快就做起光怪陆离的梦来。
    第二天清晨,她照旧早早起床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