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是秦苏招来的,那只需要听秦苏一个人的吩咐就够了,陆展白算什么。
    “这是少夫人特意给少爷做的午膳,您请慢用。”
    沈遇放下食篮就准备走。
    陆展白淡淡一笑,不慌不忙地启唇。
    “我听苏苏说,你是汾州沈家的公子,如今家中败落,你一个富家子弟委身在这小小的南浔镇上当掌柜,不觉得委屈?”
    “有什么可委屈的,是我败了沈家,怨不得旁人,我终究不是一块做生意的料,如今这般光景,是我应得的报应。”
    沈遇转过头,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
    陆展白缓缓眯起眸子,“但你进了三味居之后,左右逢源,能说会道,甚至把账目做的干净整齐,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若说你当真不会做生意,你觉得外人会信吗?”
    沈遇听见这话,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
    “陆少爷,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想从你口中要一个答案而已。”陆展白言简意赅。
    沈遇拧眉,“什么答案?”
    “汾州沈家,到底是因何败落的。”
    沈遇薄唇一抿,眸子死死盯着他,“跟你有关系吗?”
    “你不说,是自己不知道原因,还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敢说?”陆展白敛容淡哂。
    沈遇有些恼了,“我说过了,跟你没关系,不管沈家是因何败落的,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知道你如今问起这个究竟有什么意义!”
    “你觉得有什么意义?”
    陆展白眯眼冷笑,看向他的目光中尽是寒意。
    “沈家是汾州首富,祖上延续到你爹这一代,累积了十辈子都花不完的家产,岂是你仗义疏财便可一朝散尽的?更遑论沈家名下的几间铺子全被那些奸诈之辈侵占,你堂堂沈家大少爷,难道就当真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沈遇听见这话,痛苦地闭了闭眼,脑海中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深深吸了一口气,目色平静地看着他。
    “不管什么原因,如今的事实便是沈家已经败了,而我不过是三味居的一个小小掌柜,不是什么沈家大少爷,食肆里还忙着,我还赶着回去招呼客人,便不久留了,告辞。”
    陆展白盯着他坦然离去的背影,摇摇头,嘴中溢出一抹嗤笑。
    “懦夫。”
    四九皱皱眉,忍不住道:“少爷,沈家遇上的毕竟是安国公一派的人,富贾之家,怎么可能斗得过权势滔天的安国公,沈老爷无端病故后,沈家也只剩下沈公子一人,他散尽家财,只怕也是为了保身吧,如今他什么都不愿意说,您又何必逼他?”
    “他以为他躲到这里来,那些人便会放过他了?找到他,不过是早晚的事。”陆展白清冷启唇。
    非他执意要逼沈遇,只是沈家藏着秘密,未免暴露出来,那些人一定会对沈家赶尽杀绝。
    所以沈遇根本就逃不掉的……
    悦来客栈外,沈遇魂不守舍地在街上走着。
    行人一个个从他身边走过,不知道是不是日头太烈了,但见他神情恍惚,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往下落。
    等赶回三味居时,整个人如同在蒸笼上历过一番,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跑堂的小二看见他,不免担忧。
    “沈掌柜,您没事儿吧?瞧您满脸通红,莫不是中了暑热?”
    沈遇回过神,淡淡摇头。
    “无碍,你不用管我,继续做自己的事去吧。”
    “可是您……”
    “我说了没事。”
    沈遇打断他的话,兀自走到账台后面,看见桌子上放着的酒坛子,他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端起来猛喝了一大口。
    他在白天从来不喝酒的,可今日有些特殊,一直压在他心里的秘密被陆展白直截了当地揭出来,让他觉得恐慌。
    一个鲜少出门的病少爷,怎么可能会知道那么隐秘的事?
    陆展白他、他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刚刚在客栈里,他那般咄咄逼人,显然是有所吐露。
    可是爹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他死死守住那个秘密,若是被那些人知道了,莫说他的性命保不住,这天下只怕也要乱了。
    只是如今,陆展白已经有所察觉,那他的用意是什么,心里又藏着什么样的目的?
    沈遇百思不得其解,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陆展白对他并无恶意。
    如若陆展白真想杀他,早就对他下手了,断不会等到现在还旁敲侧击地从他这儿打探消息。
    看来,这位陆少爷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啊……
    沈遇满心苦闷地想着,皱皱眉,仰头又喝了一口酒。
    秦苏对二人之间发生的事自是一无所知,她一整天都待在灶房,等歇下来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时分了。
    再有钱的宾客也不可能一天三顿地在食肆里吃饭,一天之中最忙的时间段也就中午那会儿。
    下午忙完,她和方娘子由衷松了口气,在大堂内稍稍歇息一会儿,就去悦来客栈找陆展白了。
    李荷叶还在小孟氏置办的院子里美滋滋地过小日子,先前给她使了那么大的绊子,她自然不能让李荷叶过的太舒服了。
    人若心存恶念,就要时时刻刻都做好报应来临的准备。
    见到陆展白后,她简单同他说了下自己的计划,随后便让四九赶车载着她去了趟衙门。
    赶从衙门出来,几个捕快便握着佩刀风风火火地往东街巷子去了。
    小孟氏在外置办的院子就在那儿。
    陆家家风严,不许家媳私自在外做买卖,至于添置良田宅院,更是唯二不允的。
    小孟氏自打上了位,成为这府里的一家主母后,虽还没有从老太太手中接过实权,但身份毕竟摆在那儿,每月多多少少也能从公中私扣一点油水。
    若不是为了找李荷叶,她和陆展白怕是还查不到小孟氏在外面的私产呢!
    捕快赶到东街巷子的时候,天色已经降下来了,不过还是能看清人影的。
    带队的祝捕头循着巷子一排排找过去,最后找到了秦苏所说的院子,连门都没敲,直接踹门进去了。
    “啊!你们是谁啊,要干什么!”
    宋春花正巧端着碗筷出来,乍一看见这么多捕快,当场快吓晕过去了。
    祝捕头拿着佩刀大步走上前,“你就是宋春花?”
    宋春花已然吓懵了,哪还顾得上回答,扭头就要去屋里找她女儿。
    “荷叶,荷叶,出事儿了,你快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