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幼之时,父亲便病重而死,母亲含辛茹苦地将我养大,委实不容易,我原想着自己长大后,终于可以做工养活我和我娘了,可不想偏偏在那时候,我却被一个恶霸看上了,他要将我掳去做小妾,我抵死不从,最后竟将他惹恼了,他派人烧了我们的家,还将我娘打成了重伤,为此逼着我委身嫁给他……”
    说到这儿,卖酒女已是泣不成声,而钟隽玄更是一脸的动容。
    “所以,你就去那酒肆做工,挣钱给你娘治病?”
    卖酒女含泪点头。
    “我知道公子打心里瞧不起我这样的身份,可我也实在是没有一点法子了,那恶霸在南浔镇上很有权势,我去秀坊当绣娘,他就派人去闹事,去大户人家府上当丫鬟,没干几天便被人辞退了,这酒馆的活计,我也不过才干了两天,没想到又被他们盯上了,今日若不是遇上公子,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
    钟隽玄凝神听着,只恨当时没有让那群伙计将那壮汉给暴揍一顿。
    如此欺负一个良家妇女,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气恼地拧了拧眉,上前将卖酒女扶起来。
    “你放心,有我在,这镇上绝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
    “多谢公子好意,只是那恶霸有权有势,我还是不麻烦您了,免得给您也惹上无妄之灾,待会儿回去之后,小女便向掌柜的请辞,然后带着我娘离开南浔镇,只是今日亏欠公子的恩情,怕是到下半辈子才能偿还了……”
    她花容垂泪,瞧着楚楚可怜,那晶莹泪珠就如同一块块石头似的砸进钟隽玄一汪平静的心里,泛起了阵阵涟漪。
    “你、你真的决定要走吗?”
    卖酒女咬唇叹气,“不走又能如何呢?我是个不祥之人,不管谁碰上我,都不会有好事发生的,更何况那恶霸还死盯着我不放,我还是离开算了,如此也好断了他的心思……”
    话落,她用力挣开了钟隽玄的手,慢慢往后退去。
    “钟少爷,能与您相识一场,是我的福分,只可惜老天爷待我太薄,今日之恩,日后若有机会,小女必当携草偿还,望您好生珍重!”
    说完,她便扭过头,跌跌撞撞地朝前方跑去。
    只是刚跑了没几步,人又不知怎的,突然歪着身子倒在了地上。
    钟隽玄见状,赶忙跑过去将她抱起来。
    “姑娘,姑娘,你怎么样?”
    不管他如何叫唤,那女子就是不醒。
    无奈之下,他只得将她拦腰抱起,匆匆忙忙地回到了钟家。
    钟夫人听下人说少爷急里忙慌地抱着一个陌生女人回来了,吓得心神一震,赶忙跑到钟隽玄的院子里看情况去。
    等她行到院中时,大夫正在屋里给那个陌生女子诊脉。
    钟夫人看了一眼,拧着眉将钟隽玄拉出来。
    “你实话跟我说,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娘,您和祖母不都希望我能尽快成亲吗?如今您看到了,那就是我想娶的女子。”
    钟隽玄一本正经的语气把钟夫人吓得不轻。
    “你傻了你!娘问你,那个女子姓什么,叫什么,从哪儿来的,家中还有什么人?”
    钟隽玄拧拧眉,一个都答不上来。
    他与这女子不过初相识,对她哪有那么多了解。
    起先也不过是看不惯她被恶霸欺负,所以才出手相帮罢了,后来听说了她的遭遇,更觉得她可怜。
    世上怎么会有这般遭遇的女子,她生的那样好看,若白白被那恶霸给玷污了,这辈子岂不是都要毁了?
    当她在他面前晕倒的时候,钟隽玄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两腿却不听使唤地率先跑了出去。
    当时他只想着救她,偌大一个南浔镇,恐怕能救她脱离苦海的人,也只有他了。
    钟夫人见自家儿子沉默寡言,心气更加不顺。
    “隽儿,你糊涂啊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你说把她带回来就带回来,还大言不惭地要娶她,若是被你祖母知道了,非打死你不可!”
    钟隽玄平白无故地挨了一顿骂,也有些恼了。
    “娘,那日是你们说要我在年关之前成亲的,如今我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你又不乐意了,我看你们就是想让我娶萧安安,所以才会整出这么多说辞吧?我今儿也不妨把话跟您说清楚了,我这辈子绝不可能娶萧安安,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你!”钟夫人脸一横,气得挥手,“你把我活活气死算了!你不想娶萧小姐,没有人逼你,但里面那个不行,她来历不明,谁知道是不是冲着我们钟家的钱来的,总之你绝对不能娶她!”
    话音方落,门口突然传来了一记低低的咳嗽声,原来是那卖酒女醒了。
    这姑娘见钟夫人和钟隽玄在院子里吵得火热,也没敢出来打扰,直到钟夫人落了话音,才凄凄哀哀地走过来。
    “钟少爷,实在对不住,是小女给您添麻烦了,我知道我是个没福分的人,能得您出手相救,小女已经很感激了,今日之情,小女一辈子都记在心上,至于其他,是断断不敢奢望的,您也要想开一些,莫为了小女而与夫人生出嫌隙,若是如此,小女此生更不能安心了……”
    钟夫人听见这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只好扭过头不搭理她。
    钟隽玄才不管他娘怎么想,几步便走到了那卖酒女面前,伸手握住她。
    “你怎么出来了?大夫说你的身子很弱,而且连日来受了不少惊吓,应该好好静养,我们家的事,你不要管,如今你的身子最要紧……”
    “可是少爷……”
    卖酒女启唇,还想再说点什么,话音却突然被一记苍老浑浊的嗓音给打断了。
    “隽儿,她是谁?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也敢往家带,当我们钟家是什么门风,你娘这些年就是这样教你的?”
    众人听见这声音,赶忙回过头。
    只见钟老太太拄着拐杖一步一顿地朝他们走过来,那拐杖被她握的十分稳当,掷地有声。
    钟夫人听见老太太的话,吓得浑身抖一激灵。
    “隽儿,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个女人给我赶出去!”
    钟隽玄却无动于衷地站在那儿,两眼无所畏惧地迎上钟老太太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