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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起,微风乱入。
    徐绍寒与安隅二人,本质上实则都有那么些许相似,只是这二人又是难得的高手。
    善于隐藏。
    不易让他人诡探半分。
    若非今日,安隅夜间好奇心乍起,段也不会撞见徐绍寒如此一幕。
    细细思来,只觉颇为惊恐。
    狡诈的狐狸一夜之间变成了吃人不吐骨头要人命的洪水猛兽,怎么想,都觉瘆得慌。
    “太太,先生虽气,但心里还是有你,不然,以先生的性子,断然不会用自己的洗脸毛巾来给您擦脚的。”
    徐黛从徐家出来,对主人的秉性摸得透彻,这也是为何徐绍寒说徐黛顾人顾事皆有一套,想来能让徐绍寒首肯,自然也是有几分本事。
    安隅视线落在那地毯上躺着的白毛巾上。
    眸光低了低,未言语。
    问道;“这宅子有多少年月了?”
    “约莫着有五六十年的光景了,这处宅子原先是老爷子年轻时的住所,原迹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消失的差不多了,您现在看到的,除去园林大部分都是后来重修的,但最近一次大修是在您与先生婚前。”
    徐黛说着,看了眼安隅,继而在道;“先生大婚时,夫人原想让先生住在军区别苑,先生说,那处吵闹,不是上佳之所,就定在这儿了。”
    徐绍寒压着满身邪火离开主宅。
    楼下,守夜佣人见除了事儿,自是不敢在昏昏欲睡。
    徐绍寒冷厉的步伐往院楼去时,经过两个守夜佣人身旁,,冷冷注视其数秒,不言语,但目光足以将这二人凌迟。
    良久,在佣人颤微下,徐先生冷腔开口;“若在有下次,后果自负。”
    佣人松一口气的同时被气狠厉的语气吓得狠狠一颤,低垂首毕恭毕敬道;“是、先生。”
    院外,华慕岩等人站在灌木丛旁,见人满身怒火出来,不自觉迟疑了半秒。
    “如何了?”谢呈问。
    “别苑那人收拾了,扔到会所后面,给蒋公子送份大礼去。”
    “明白,”谢呈知晓,转身离去。
    临行前欲要拉走华慕岩,后者似是有话要说,望着徐绍寒道;“她那边、、、、、、、。”
    华慕岩欲言又止,但大家知晓他口中那个她到底是何人。
    徐绍寒冷锐的视线到底是因这句话又寒了半分。
    在此之前,政治联姻这四个字在他们这些人脑海中无非是惨痛人生的代名词罢了。
    可今日,徐绍寒满面寒霜站在跟前未言语,众人已知晓,华慕岩这话,惹着了眼前这个阴孑的男人。
    森冷的视线如同那北极寒霜落在华慕岩脸面上,话语夹着冰渣子;“她那边如何,不劳你操心。”
    短短几个字,道出了安隅在徐绍寒心中的地位。
    徐家老爷子都不能在他跟前说安隅半句不好,今儿华慕岩这话,也得亏是未说出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夜,众人离去时,华慕岩问周让;“你家先生结婚,莫非是因为爱?”
    周让稳了稳情绪,想了想道;“太太是否因为爱,尚不知晓,但先生,必然是动了心的。”
    “何说?”华慕岩问。
    周让道;“豪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这夜、磨山庄园恢复宁静,临近两点光景,徐绍寒去而复返,卧室里湿漉漉的地毯尚且还未换下。
    男人进屋,见此情景,拧了拧眉,欲要按内线,只听某人躺在床上悠悠道;“我让她们先去休息,有何事明日在说。”
    这夜,夫妻二人躺在床上,谁也未曾开口言语。
    但显然,二人都无困顿之意。
    安隅不言语,是不知如何言语。
    徐绍寒不言语实在酝酿如何言语。
    一夜无眠,皆是无言。
    次日清晨第一缕微光透过窗帘跳进来,安隅起身。
    难得有一次,在徐绍寒之前。
    起身动静不算小,徐绍寒不会不知,跟着起身,夫妻二人今日异常同步,站在双人洗漱台前,安隅挤出洗面奶低头洗脸,徐绍寒伸手拿出牙刷,挤出牙膏,整个人万般慵懒的站在镜子前刷牙。
    相比安隅的急躁,男人显得云淡风轻许多。
    徐先生手中动作不停,可视线就如此透过镜子落在自家爱人身上。
    那赤裸裸的目光在他伸手端起水杯漱口时有所收回。
    “今日很忙?”间隙,见人洗完脸,开腔问道。
    “出庭,”她答,言简意赅,话语凉薄。
    有些人,善于隐藏,不开口,很难摸头她的情绪。
    而安隅,便是这种人。
    徐绍寒微侧眸望向身旁人,悠悠带着半分冷意开口;“我倒是不知当律师需要起早摸黑出庭。”
    此时,五更天,天色将亮未亮。
    在细看她眼下青黛,这人只怕是整夜未眠。
    难得起的比鸡早,还以出庭为借口,徐绍寒便是傻,也知晓这人心里在敲着什么算盘。
    他侧眸,睨了人一眼,“徐董莫不是没有清晨准备开早会的时候?”
    徐董?
    嘶、、、、大清早的能让徐先生心塞,唯有徐太太才有这本事了。
    徐先生气啊!二人关系才有缓和,历经昨夜之事,可谓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又将他打回了原型。
    某人心里气,可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生怕惹了这位姑奶奶。
    悠悠望了她一眼,话语温温和和;“徐太太这业界第一,果真是名不虚传。”
    这话,听不出是讽刺还是夸奖,安隅将他这几个字拆开揉碎了细细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本是讽刺的话语,可他那温淡的表情着是让人烦躁的很。
    只见男人鞠水洗脸,伸手去捞毛巾时,捞了个空,而后看了看徐太太。
    在看了看她的爪子。
    伸手,毫不客气的将她擦脸毛巾接过来,及其优雅的擦干脸,复而又递还给她。
    某人反应过来时,罪魁祸首已离开。
    徐太太望着手中绣着一株兰花的白毛巾被人给糟蹋了,气结。
    无名之后蹭蹭蹭的往上冒。
    冷飕飕的盯着洗漱台看了数秒,转而伸手将手中毛巾摔在架子上,拿起徐先生牙刷,狠狠的刷着琉璃台上的白瓷盆。
    且刷完之后还不给人家洗的,扔回徐先生的漱口杯里。
    力度极大。
    夫妻间的你来我往,若非要论个输赢来,只怕谁也不是赢家。
    徐绍寒此人,可柔可刚,凶狠时是地狱阎王,温软时能将你宠成女儿。
    而徐太太,精明时能怼的你吐血三声,迷糊时后知后觉的险些将自己起的火冒三丈。
    清晨的磨山庄园,在灰色日暮中撕开一道口子。
    许是清晨起来受了气,在加上昨夜收了惊吓,安隅今日见谁都不爽。
    下楼,见徐绍寒着一身运动装站在屋檐下看着白狗吃狗粮。
    悠悠视线落在白狗身上,转身进餐室,倒了杯温水,靠在椅子上不急不慢的喝着,似是在品着晨间朝露。
    那姿态,高雅清贵。
    透过餐室落地窗,安隅视线落在去小跑的男人身上,腰肢微挺,嘴角扬着一抹浅笑,端着杯子离开了餐室,迈步至廊下,看着吃的正欢的白狗。
    倏而、皓腕微弯,一杯清水进了白狗的饭盆里。
    从天而降的水毁了它的早餐,白狗仰着脖子看着罪魁祸首,静了几秒。
    似是对女主人的如此动作感到及其不悦,张开嘴巴“汪汪”叫了几声。
    安隅站在跟前,低睨着炸了毛气势汹汹的白狗,话语冽冽;“再叫,再叫晚上吃火锅,炖了你。”
    “、、、、、、、、、、、、。”
    治不了徐绍寒,还治不了这只丑狗了。
    男人跟狗都不是好东西。
    晨间离去,安隅站在院落中朝别苑方向望了眼,那一眼,带着许多难言之情。
    默了片刻,才转身上车。
    这日、宋棠上磨山接她。
    在惊讶与磨山庄园的巧夺天工时不免暗暗感叹资本家的能力。
    这处庄园,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两个字;有钱。
    通向主宅的主干道两旁种满了四季常青的香樟树,主宅前的那一方荷塘更是引人注目。
    一池荷花争相斗艳,万片绿掌互映芬芳。
    尚未走进,已嗅芬芳。
    宋棠正暗自回味这磨山的独特时,身后悠悠声传来,将她思绪拉回。
    透过后视镜望向坐在后座上的安隅,问道;“什么?”
    “唐思和手中刑事案件是否今日开庭?”她在问。
    宋棠点了点头;“是今日、不过听说这案子有些难办,对方好似有精神疾病。”
    安隅闻言,轻嗤了声,“倒是有能耐。”
    见她情绪不高,宋棠未在言语。
    安隅看着车辆缓缓驶出磨山地界,视线落在警卫亭上,忽而想到,倘若她昨晚真的义无反顾驱车下来,徐绍寒只怕是有千万种法子将她拦在庄园地界之内。
    这个男人,在外是温文尔雅的商人,可私底下,何其凶狠残暴。
    满嘴的仁义道德知乎者也,实际上不过是个披着狼皮的羊。
    “神经病杀人不犯法?”
    正开车的宋棠只听安隅突兀的问了这么一句。
    宋棠想了想,点了点头。
    心想,自家老板不会连这个不知道。
    得到肯定,安隅嘴角悠悠牵起,似是想起了什么。
    而此时、徐氏集团会议室里,男人在这六月三伏天,喷嚏不断。
    惊得周让频频递纸巾。
    等红绿灯间隙,宋棠反身望向安隅,见其嘴角悠悠牵起,与早间出门一股子阴戾之气截然相反,颇为好奇问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安隅倒也是不忌讳,直言开腔道;“找到了一个捅徐绍寒不犯法的法子。”
    “、、、、、、、、、、”
    宋棠默默为徐先生默哀三分钟。
    结婚吗?捅你的那种。
    娶个家事律师,她有千万种法子让你净身出户倾家荡产。
    娶个刑事律师,她有千万种捅你且还不犯法的法子。
    上午紧凑的工作连轴转不停歇,会议室内,安隅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胸望着眼前哭的梨花带水的当事人,眉目间,多的是一股淡然和随意。
    对于旁人凄惨的婚姻,她早已免疫。
    正挺难过这,宋棠敲门进来,俯身在其耳边耳语了句;“你母亲来了。”
    闻言,本是然转着手中自动笔的人手中动作恍然一停。
    随和的目光多了三分冷厉,吓得哭泣的当事人只剩抽搐。
    安隅未言,抬起指尖摇了摇,意思明显。
    宋棠自出社会起便跟着安隅,二人相处久了,对其一言一行都有着非比常人的默契。
    若说初次弄不清状况,那么此时,对于这位能言善辩且还诡计多端的赵太太,她在心里多了一层防范。
    为起竖起了一道高墙。
    毕竟、上次,办公室事件,二人近乎无形中撕破脸。
    她伸手,将托盘上的红茶搁在这位阔太跟前,欲要退身离开,却被喊住步伐。
    回眸望之,只见胡穗温声开口,俨然忘记了二人上次的剑拔弩张,“宋秘书似是对我有极大的意见。”
    宋棠回身,望着胡穗,面上带着三分薄笑,话语和和气气;“赵太太多想。”
    旁的并不过多解释。
    只是伸手,掌心向上,拖了拖眼前玻璃茶杯,示意她慢用茶。
    而后转身退了出去。
    才一带上门,便见唐思和从楼梯处上来,宋棠与其撞了个正着。
    男人手中拎着西装外套。身上衬衫袖子推至小臂处露出精壮的臂弯,许是走的稍急,额头上有些许密密麻麻的汗珠冒出来。
    询问的目光落在宋棠身上;“有客人?”
    “安总母亲,”宋棠答。
    闻言,男人身上随和的气息瞬间变的冷厉了半分,站在一旁,暗沉的目光盯着会议室静看了数分钟。
    瞬间,抬步往前而去。
    唐思和自幼便知晓胡穗这号人物,旁人只道她出生贫寒却手段极佳,能从一个乡野村妇坐上市长夫人的位置。
    对其一半夸赞一半不屑。
    而唐思和,对胡穗,从未有过半分夸赞。
    更多的是不属于他该有的憎恨。
    那年深秋迈入隆冬之际,十一月的天开始变得寒凉,且还伴有寒风呼啸。
    那夜、他与母亲听完音乐会归来,百无聊赖的目光落在窗外,司机驱车路过大院广场时,漆黑角落里,他看见有一熟悉身影卷缩在一处。
    本想出声呼唤,可碍于自家母亲再旁,不敢多言。
    只等车子停在自家院中,他上楼,换了身衣服,找了个借口匆匆忙忙奔赴出门。
    行至广场,却见她抱着膝盖坐在阴暗角落里,身上,仅着一件灰色毛衣,领子高高立起,发丝微闪。
    手臂之处,多处淤青,瘢痕交错,看起来尤为渗人。
    那夜、她被自家母亲打出家门。
    如同被人抛弃的小狗,在隆冬寒月里躲在阴暗角落里瑟瑟发抖。
    猩红的眼眸挂着泫然欲泣的泪水。
    那年,安隅十二岁。
    满身伤痕,无依无靠。
    活在赵家这个龙潭虎穴里,她连舔伤口的地方都没有。
    无处可去,无人可依。
    男人宽厚的大掌欲要推开门把时。
    却被一只布满薄茧的手腕握住掌心,侧眸望去,只见安隅站在身旁,满身清冷。
    安隅伸手拉着唐思和离开会客室门口,朝他办公室而去。
    灰白色的办公室内,男人桌面上那盆绿植在空凋风下吹的左右摇动。
    唐思和望着安隅,冷声质问;“她为何又来找你?”
    安隅缄默不言,未曾言语,只是松开他的臂弯,伸手将他桌面上那盆快要被空调风吹死的绿植换个位置。
    安隅在安和这些年,胡穗未曾登门拜访过,反倒是她与徐绍寒结婚之后,这人月余来的次数堪比以往多年加起来的次数。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很难不让人瞎想。
    “腿在她身上,莫不是你还能阻了她?”她问。
    环顾唐思和办公室一圈,似是觉得盆栽放在此处不妥。
    发现了一处好地儿,将摆好的盆栽又挪了个位置。
    继而在道;“不如你去门口贴个告知,禁止胡穗入内?”
    唐思和静看她半晌,稍有些无语。
    安隅见此,浅然一笑。
    这一笑,赛过屋外艳阳,成了唐思和眼中独一无二的景象。
    似是觉得自己摆放盆栽的位置极好,某人及其满意的点了点头。
    拍了拍手,离开办公室。
    会客室内,胡穗等候多时,但许是多年来在赵家人身上练就出了一身隐忍的好本事。
    面上并无半分不耐。
    相反的,见安隅进来,她面上那三分薄笑依旧在挂着。
    “忙完了?”
    “没忙完能不来?”她反问,怒火微烧。
    胡穗闻言,端着水杯的指尖往下压了压,即便是坐在沙发上,那挺拔的背脊也未有半分松懈。
    “赵书颜是不是找你麻烦烦了?”胡穗忍了又忍,才忍住自己没有同亲生女儿叫嚣,反倒是异常平和的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安隅静默无言望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言语。
    她太了解自家这个唯利是图见风使舵的母亲了。
    看起来高傲,实则骨子里阴险算计比任何人都浓烈。
    不过是生了一副柔柔弱弱的面孔以及一双擅勾男人心魂的眼睛。
    “赵书颜最近与徐子矜走得近,你自己上点心。”
    赵家与徐家走的近本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一个三姐,不与自家弟媳走得近,而是与一个处在流言蜚语边缘的赵书颜频频相约出门,旁人看见了,难免闲言碎语在背后指点,指点之人,除了安隅还有何人?
    胡穗到底还是多吃了几十年饭的人,对于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惯性将它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可她,高估了安隅对这场婚姻的期待与维护。
    她想不到的是。安隅巴不得徐绍寒能跟哪个女人走到一起,自己有足够的证据将男人踹了还能分他一半财产。
    安隅笑意悠悠靠在沙发上,笑道;“赵书颜与徐子矜门当户对,走得近,不是很正常?”
    “安隅,”胡穗似是忍无可忍,微俯身,轻唤了句。
    忍了忍,才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恶鬼正在觊觎着你的位置?”
    “也包括你吗?”她问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一句话。
    胡穗一口气哽在喉间险些将自己噎死。
    尚未喘过气来,只听安隅在道;“您当初能在一个山沟沟里勾上赵波,现如今在勾个徐绍寒也不算难事吧?不若您去试试吧!回头我拿到证据能告的他净身出户,到时候,数之不尽的钱财收入囊中,您还何苦在看赵家那个老不死的脸色。”
    “安隅。”
    一番豪言壮语说的胡穗猛然起身,伸手、一只装着半杯水的玻璃杯朝她面上飞来。
    带着满腔怒火。
    这世上,能让自己亲妈去勾搭女婿的女儿,只怕仅此一个。
    只见胡穗站在跟前,面上精致容颜变的狰狞,恶狠狠的指着安隅道;“你跟你那个一无所成的父亲一样,都是掉进茅坑里的石头,又丑又硬。”
    猛然,安隅脸面上吊儿郎当悠哉的神色便的狠厉血腥。
    怒目圆睁等着胡穗,似是一只饿了许久的猎豹撞见了一只可口的猎物。
    “在如何,我也是你生的,身上流着你一半的血脉,赵太太,我又臭又硬,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在不好,那也是她自己,旁人不得说她的父亲,即便是胡穗也不行。
    若非中间隔着茶几,胡穗有理由相信安隅要冲上来甩她两巴掌。
    十五年过去了,安家的人永远是她的软肋,是激怒她唯一的途径,她明明深知,却还偏要逆向而行。
    惹怒这个并不善良的女子。
    安隅猩红的眸子怒瞪着这个妆容精致浑身散发着贵族气息的“母亲”。
    周身冷厉凶狠的气质比那日在警局门口还要盛上几分。
    她从不喊她母亲,惯性用赵太太来称呼她。
    因为,这个头衔,是这个狠心的女人拼尽全力抛夫弃子得来的。
    她本家庭幸福,有一个爱她的丈夫,和一双可爱的儿女,却最终败在了金钱与权势上。
    宁愿委曲求全活在赵家这个狼窝里,也不回到安家那个平静幸福的港湾里。
    “你妄以为自己有多高贵,实则骨子里留着的不过是再卑贱不过的血脉,你为了攀上高枝,抛弃自己年迈的父母,出卖自己的女儿,胡穗,十八层地狱尚且都不足以消化你的罪行。”
    这个女人,有多美,便有多恶。
    “安隅,我若卑贱,你能好到哪里去?”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投胎成你的女儿,若能选,做牛做马做蝼蚁也不与你这样的狼心狗肺做母女。”
    一个唯利是图。
    一个淡泊名利。
    一个为金钱权势所折服。
    一个视金钱如粪土。
    安隅与胡穗,虽说是母子,但却是两个极端。
    胡穗自幼出身卑微,60年代因家境贫寒吃尽苦难,成年后一心想飞黄腾达攀上高枝。
    嫁给一个老师,原以为对方能给她繁荣富足的生活,却不想是个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一心只搞学问。
    家里一贫如洗。
    隐忍六年之久深知此人冥顽不化,无力改变,转身投入权贵世家怀抱。
    而安隅,自幼生长在权利的压榨下,见多了那些豪门贵胄,在外温文尔雅,在内如财狼猛兽。
    更甚是、权利能掩盖她们一切罪行。
    以至于成年后,她痛恨权利。
    与那个唯利是图爱权利胜过爱自己的母亲形成了两种极端。
    人在无力改变的时候只能隐忍,一旦有能力展翅翱翔,便会抛弃那些她厌恶的人和事。
    胡穗,便是安隅厌恶的人。
    但血脉之情浓于血,她只能远离。
    抛弃?只怕是这世间的流言蜚语会将她掩埋。
    “我顶着六月三伏天的太阳大老远过来不是跟你吵架的,”说完,她伸手从那个昂贵的手包里掏出一张红色请柬,吧嗒一声扔在茶几上,望着狠厉安隅道;“老不死的八十大寿,带上你丈夫。”
    安隅视线从胡穗面上移到桌面上大红色请柬上,沉吟了许久未曾吱声。
    母女二人的争吵在此时告一段落。
    胡穗转身离开,行至门口欲要拉开会客室大门时,冷声开腔;“徐家三小姐不是个好东西,你防着她些,别到时候被人阴了没地方哭,我虽不是个好女人,但外人与你,我不会偏向外人。”
    “你偏袒赵书颜的时候还少?”她不屑开口,视线落在对面白色墙壁上,是那般凉薄。
    “我以为你知晓我那是逢场作戏。”
    “一场戏做了十五年,赵太太可以去追逐奥斯卡了。”
    不欢而散。
    扬长而去。
    胡穗拉开门出去,见靠在门边上的唐思和,视线落在其身上,俨然是吓了一跳。
    二者四目相对,男人指尖袅袅青烟不断。
    唐思和见胡穗,应当是要招呼的,毕竟,赵波在政坛上与自家父亲是好友,胡穗是赵波的太太,按理说,也是长辈。
    可他今日没有。
    不、是以往每一次都没有。
    唐思和伸手掐了烟推门进去,见安隅站在茶几前看着那张滚烫的红色请柬,眉眼间没有丝毫温度。
    男人伸手,用食指与中指夹起一角,伸手拆开。
    睨了眼里面内容,而后实现落在安隅那张淡漠无痕的脸面上,伸手,欲要将手中请柬飞向垃圾桶,却被安隅半道截住。
    拿着鲜艳的请柬,转身离开了会客室。
    这日下午,安隅让宋棠安排钟点工打扫她在外公寓。
    宋棠心中虽百思不得其解,但亦是照做。
    只是下班时分,驱车将人送去公寓时,忍不住问了嘴;“不回磨山?”
    “不回,”言简意赅,不容置喙。
    身为秘书,宋棠知晓自己职责所在,见安隅情绪不佳,缄口不言。
    只是临下车时,问道;“要不要吃了晚餐再上去?”
    安隅沉吟数秒,伸手关上车门,话语淡淡;“叫外卖,你下班吧!”
    公寓许久未曾住人,若非下午钟点工打扫过,安隅有理由相信,桌面上的灰尘或许可以提笔写字了。
    推开门,一股清冷味扑面而来。
    任谁来看,都能看出这屋子没有半分人情味儿。
    伸手将包搁在玄关处,换了拖鞋进去,厨房里还飘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伸手打开中央空调,屋子里的味道,才渐渐消散下去。
    七点,徐绍寒归磨山。
    安隅未归。
    心想,大抵是晚些。
    七点半,徐黛电话过去,安隅接起,说是加班,晚归。
    临了,本是坐在一旁的徐先生眉头紧了紧,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默了数秒,望了眼徐黛;“晚餐不急着上。”
    言罢,唤来叶城;“去接太太。”
    叶城领命,转身跨大步出去,只是才至屋檐下,身后男人跨大步出来,面上带着几分烦躁,话语无奈,“罢了,我同你一起。”
    徐绍寒心里怕,怕什么?
    怕安隅因昨夜之事对磨山产生了恐惧,若真是如此,岂非得不偿失?
    心想,小姑娘家家的,到底只会窝里横,实则,胆儿小的很。
    不能吓着了。
    这日,徐先生亲自接徐太太下班,一路上都在想着如何哄着位姑奶奶。
    可临了,到了地方。
    安和事务所漆黑一片,加班?
    只怕是连个鬼影都没有。
    叶城乍一见漆黑办公楼,心里一咯噔,透过后视镜望了眼自家先生,果真,见他一张俊脸阴云密布,那模样似是恨不得捏死谁。
    “兴许是外围看不大清,我下去看看,”说是迟,那是快。
    叶城解了安全带下车,询问值班门卫。
    门卫告知,安总早就下班了,按点走的。
    霎时,叶城呆了半晌,才敢往回走。
    车内,即便叶城不说,徐绍寒也知晓了结果。
    伸手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过去,面如寒霜,但说出来的话语确实百般温软。
    “何时回来?”
    那侧,安隅正点完外卖,乍一听闻手机响,吓了一跳。
    不想,是徐绍寒的电话。
    “还在加班。”
    她开口,谎言满满。
    “在哪儿加班?”男人问,话语温温。
    但那面上的表情如同狂风过境般阴戾。
    让坐在驾驶座的叶城不自觉的颤了颤。
    实在是,太过骇人。
    倘若前一句安隅没听出端倪,那么后一句,必然是有所苗头。
    徐绍寒这句在哪儿加班,让某人沉静了半分钟。
    那侧,徐先生冷笑声猝然响起,伸手摸了根烟出来点燃,吸了口,稳了稳情绪,按开车窗点了点烟灰,话语板正清冷;“不急、想想,想清楚了再说。”
    他何其大方,何其纵容自家爱人?
    明知被骗却还能好心在给一次机会。
    且还叮嘱她想清楚了再说、
    许是车内空气太过压抑,叶城伸手按开了车窗,目光盯着眼前一家糕点店。
    店门口的音响正在放着今日特价食品。
    那侧,安隅隐隐听见声响,她公司所在地点相隔两条街便是繁华街道,而那家糕点店,乃首都几十年的老品牌,所开店面在首都也不过是四五家,且分部在各个区。
    安隅有理由相信,徐绍寒此时正在事务所门口。
    她沉吟了数分钟,才开腔;“在公寓,回来拿点资料和书,顺便处理下工作。”
    男人闻言,猝然一笑。
    还不待安隅反应,伸手撂了电话。
    而徐太太,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看了两秒,冷笑一声,伸手将手机甩在沙发上,直愣愣道了句;“神经病。”
    回吗?
    不回。
    告知是一回事,回去又是另一回事。
    她凭什么为了一个男人对不起她的外卖?
    八点半,门铃被按响,她将将在水壶里烧上水,转身去开门。
    以为是晚餐送达,不想是徐绍寒。
    面上的欣喜被不悦取而代之。
    才开门的人反应过来第一件事便是伸手关门。
    而徐绍寒这夜,可谓是气的心肝脾肺肾都拧巴了。
    宽厚的大掌撑在门板上,生生阻了安隅动作。
    本就心中有气,见她将人拒之门外,更是火冒三丈,大力一推,没有半分怜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