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还是颇为简陋的马车,现下竟是塞进了一张单人小榻,榻上铺着厚厚的软垫,软垫上整齐地摆放着靠枕被褥,除此之外,软垫上还撒着一大把什么东西,也正是这一大把东西让冬暖故忍不住打了司季夏一拳。
    司季夏本不知所以,而在看到软垫上那一大把东西时,他的耳根也莫名地滚烫了起来。
    因为那一大把东西,是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这代表着什么,除了娃娃,一般不会有多少人不知晓这其中含义。
    冬暖故本想说什么,却还是先上了马车,司季夏有些踟蹰,而后才也踏上马车,放下厚厚的棉帘,陶木现在已经跟着他们,便坐到了前边与车夫并排的横栏上。
    上了马车后的冬暖故看着小榻上的枣生桂子,她的眼角还是在跳,背对着司季夏,暂时不想看他。
    司季夏见着冬暖故背对着他,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心想着阿暖是不是生气了,这一想到冬暖故生气了,司季夏就变得尤为紧张,再看一眼小榻上的枣生桂子,颇为忐忑地坐到冬暖故对面的同时伸手从小榻上拿了一颗花生,轻轻的“咔嚓”一声捏开了花生的壳,一瞬间两粒饱满的花生粒便滑到他的掌心。
    冬暖故还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在轻揉着自己的眼角,司季夏则是看一眼自己掌心的花生粒,再看一眼冬暖故,沉默着似思考着什么半晌后,将手移到冬暖故面前,紧张道:“阿暖,要不要吃花生?”
    冬暖故本是揉着眼角的动作突然僵住了,微垂着的视线正好能瞧见司季夏递到她面前来的掌心里的两粒饱满的花生,一时愣住了。
    司季夏见冬暖故没有反应,不敢收回手,又小声地唤了她一声,“阿暖?”
    “……”冬暖故忽地抬头,瞪着司季夏,抬手一巴掌拍上他的掌心,“啪”的一声拍掉了他手心里的花生,有些气结,“你——”
    花生滚落在地,司季夏倏地收回手,更为不安地看着冬暖故,不知所措。
    “你这个傻木头!”冬暖故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司季夏,连生气都变得无奈,“你跟楼远说了什么?”
    “我……我担心马车颠簸会疼着阿暖,便托右相大人命人备来软垫。”司季夏见冬暖故面色不对,连忙如实道,末了又补充道,“今晨的热水,也是托右相大人劳店家烧的。”
    “……”冬暖故觉得这会儿连自己的眉心都在突突地跳,这个傻木头!难道没看出楼远是个喜好浮想联翩的人?这简直就像是在和楼远说他们成婚至今,在今晨才圆房!
    “阿暖可是觉得哪儿不舒服?”司季夏见着冬暖故沉默,便关心地问道,似乎并未觉得楼远给他们扔这么些东西在马车里有多大的不妥,反倒觉得楼远颇为他们费心了。
    “平安。”冬暖故顺了顺气,心里一遍遍对自己道,不要和这个傻木头太较真,但是一开口还是变了味,“你把这些东西全部吃下去。”
    让你在被子里偷笑,让你没事和楼远那个三八货说什么话!
    司季夏一怔,而后转头去看小榻上的那一大把枣生桂子,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正要说什么时,冬暖故摆了摆手,按按眉心道:“算了算了,陶木!”
    冬暖故唤了陶木,马车还未走,陶木连忙从横栏上跳下,对着垂挂着棉帘的车厢道:“夫人,小的在。”
    片刻之后,只见棉帘微微一掀,一只小包袱从马车里扔了出来,陶木忙稳稳接好,听得冬暖故道:“帮我把这包东西拿去给右相大人,道是我送给他吃的,不吃完就不是人。”
    “……”陶木看着自己怀里的那小包东西,只觉烫手得很。
    “还不快去?”冬暖故根本不给陶木迟疑的时间。
    “是,小的这就去!”陶木连忙抱着小包袱跑向楼远那辆马车。
    当陶木将那只小包袱交到楼远手里正忐忑着要不要把冬暖故交代的话转告给楼远时,楼远掂着那只小包袱笑得十分开心,“哎呀,八小姐还给楼某送东西了,是不是要感谢楼某为她准备的东西啊?”
    楼远边说边将包袱打开,在看到小包袱里的东西时,他怔了怔,眨了一眨眼,陶木便硬着头皮道:“夫人说这是送给右相大人吃的,右相大人要是不吃完的话,就,就……”
    “就什么?”楼远挑挑眉。
    陶木豁出去道:“夫人说右相大人要是不吃完的话,就不是人!”
    秋桐“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春荞也没忍住,掩嘴笑了起来。
    楼远看着自己手里掂着的小包袱,瞬间觉得自己压力有些大,摆摆手,让陶木退下了。
    陶木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连忙跑开了。
    “爷,让您多管闲事,这下有压力了吧?”秋桐笑得一脸不厚道。
    “爷,属下劝过您的,您没听。”春荞补充道。
    楼远又眨了一眨眼,捏起一颗红枣,就着袖口擦了擦,扔进了嘴里,笑道:“那吃完了,爷会不会也生个贵子出来?”
    “这个只怕难。”春荞回答得正经。
    “只要爷想。”秋桐笑眯眯。
    楼远则是又扔了一颗莲子到嘴里。
    马车开始上路了。
    这边马车里的司季夏在看到冬暖故动作迅速地将那一大把枣生桂子裹进一块小布里时眼神有些黯,在她将那只小包袱扔给陶木后浅声道:“阿暖坐到小榻上去吧,那儿软和。”
    冬暖故没有推拒,坐到了铺着软垫的小榻上,她的身子的确不舒服,坐在硬邦邦的凳子上又兼马车在行走只会难受,有软垫坐着有软枕靠着是再好不过的。
    冬暖故坐到小榻上后,司季夏拿过了放在叠放得整齐的被褥旁的一只小手炉递给她,冬暖故并未接过手炉而是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到了自己身旁坐下。
    司季夏的身子绷得有些紧,坐到了冬暖故身旁后将手炉塞到了她手里,微垂着眼睑低声道:“抱歉阿暖,让阿暖难堪了。”
    他以为她会高兴的,只是他想错了。
    冬暖故将手心覆到司季夏放在膝上的左手背上,一手捧着手炉,将头轻靠在他的左肩上,看着随着马车而一晃一摆的车帘,温温道:“平安,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说这话时,冬暖故慢慢收紧自己手,慢慢将司季夏的手握紧。
    司季夏身子一震,整个人都怔愣住了,良久良久,他才慢慢回握住冬暖故的手,眸中含笑,声音却是有些颤抖道:“好。”
    冬暖故笑了,靠他坐近了一分。
    司季夏觉得自己的心如被春日的和风拂过一般,暖洋洋的。
    孩子,这是他从未想过也从未敢想的。
    即便“孩子”这两个字还离他很远很远,此刻的他,还是觉得满足。
    其实冬暖故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感谢楼远那只聒噪的老狐狸,若非他三八地在小榻上撒了那么一大把东西,她觉得她是不会想到孩子这个问题的。
    孩子呵……
    这般想着,冬暖故笑得眼角弯弯。
    “阿暖,我在京中有一好友,你我大婚时他有要事在身未能到场,我还欠了他一杯喜酒,届时到京,阿暖与我去拜访拜访他,可好?”马车一晃一晃,冬暖故靠近司季夏肩上的脑袋便一下一下地轻撞在他颈窝里,让他觉得安心。
    “很重要的朋友么?”这可是她第一次听到他提及他的朋友。
    “嗯。”司季夏点点头,语气沉稳,“很重要。”
    这天下间,只有殿下将他当朋友,只有殿下在乎他这个朋友。
    “好。”冬暖故浅笑着,“我跟你去。”
    他在乎的事,不管是什么,她都会陪他去做,或者为他去做。
    “谢谢你,阿暖。”
    *
    还在羿王府时楼远催冬暖故与司季夏走得急,然上路了他却又不急了,慢慢悠悠地行了七八日才进入京畿南碧城的范围内,第八日傍晚,楼远让马车停在南碧城最南边的一个名叫翠屏的小镇不走了,道是休息一晚,明儿就能到京畿南碧城了。
    冬暖故也不急,对于楼远这慢悠悠的速度从不过问一句,司季夏亦然。
    翠屏镇虽小,却因盛产女子的胭脂水粉而比南蜀国的任何一个县镇都要热闹,就像此番已是日跌时分,街上还是人来人往。
    楼远是个闲不住的主,还未进客栈便笑眯眯地邀着司季夏到街上走走,道是司季夏未到过京畿,此时不去走走瞧瞧更待何时。
    冬暖故嫌楼远烦,打发司季夏随他去了。
    走着走着,忽有一人与楼远擦肩而过,撞了他一下,楼远微微一眨眼,停下了脚步,看向他身旁的司季夏道:“世子啊,楼某觉得楼某这几日运气有些背,总是遇到贼,楼某的钱袋似乎不爱楼某了,楼某需去把它找回来,世子自己先走着,楼某稍后来找世子。”
    楼远说完,也不待司季夏应声,只一转眼便在街上不见了他的身影。
    正在这时,司季夏身旁有一阵风刮过,拂起了他的长发。
    抬眸,街尾一道黑影正匿进转角处。
    司季夏眼神微沉,往街尾方向走去。
    ------题外话------
    叔实在觉得自己要累跪了,今天就想当个食言者了,奈何想到今天有抢楼活动,所以叔还是爬来更新了,大过节的叔码字鸡血缺缺,所以只有9点了~惭愧啊~
    叔到底要不要请假,要不要请假,要不要请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