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白,却也已经亮得足够看清视线里的一切物事。
    这道声音听着便让冬暖故觉得嫌恶,看向月门,昨日那在街上拦她的“小王爷”正在三名家丁的尾随下满脸含笑地往院中走来,李一则在他身旁恭恭敬敬地为他打着伞,一身干干净净的锦缎长袍与站在小楼廊下的司季夏以及冬暖故形成鲜明对比。
    冬暖故昨日并未与司季夏说关于她见过这个“小王爷”的事情,自也没有转告他说的话,她倒是知他那样令人嫌恶的人今日必定会来,只是不知他会来得如此早而已。
    此刻司季夏也已收回了正要迈往后院去的脚步,看着男子一脸高高在上模样地朝他走来,眼里有寒芒一闪而过,在旁人还未察觉时便已消失。
    冬暖故眼神冷冷地看着来人。
    “小王爷如何来了,我这院子简陋,还无以款待小王爷。”司季夏撩开头上湿哒哒的风帽,站在廊下对已经走近了的男子淡淡道。
    “哦?看来嫂嫂没有把我昨儿的话转告给大哥?”男子并未看司季夏一眼,自他走进这院子目光便一直定在冬暖故身上,即便冬暖故此刻头发湿漉散乱,即便她穿着简单甚至还脏了泥点子,即便她双手满是泥水,即便她的脸颊上还沾了泥水,却丝毫不掩她半丝风华,便是那冷冷的眸子都美得令人惊艳,令男子根本移不开目光。
    昨日她将风帽拉得低低的,加之男子昨日根本不屑多看她一眼,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自愿嫁给司季夏的女人,竟是如此美得犹比天上仙子,直让他一时竟想不出任何词来形容她的美貌。
    愈看着冬暖故,男子的眼底就愈燃起一抹诡异的火苗,而他那紧锁在冬暖故身上的目光也使得司季夏垂在身侧的手拢得愈来愈紧。
    男子说着满带嘲讽的话,就算不受主人家欢迎也硬是走到了小楼的廊下,视司季夏于无物般站到了冬暖故面前,甚至微微垂首往她面前凑了凑,用一种质问的语气道:“嫂嫂,你为何不把昨日我说的话转告给大哥呢?莫不成嫂嫂是想间离我与大哥之间的兄弟关系?”
    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有恶臭一般,冬暖故往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抬手用袖口掩住自己的口鼻,只露出一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这样的举动及眼神令男子眼里盛怒陡起,只见男子陡然变得隐佞的眼神扫到廊下的十来只花盆,竟是脚抬便将它们全部踢倒。
    盆里的泥洒了一地,盆里的植物也歪倒在地上,冬暖故的垂下掩在口鼻前的手,眼神陡然森冷如刀,眼底白芒乍起。
    这是她想要杀人前的反应。
    “阿暖。”正当此时,司季夏唤了她一声,走到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也挡住了那“小王爷”看她的视线,只听他用一种柔和得怪异的口吻道,“天冷,阿暖还是先回房换身干净衣裳,莫着凉了。”
    冬暖故抬眸看他,却不见他眸子里有任何温柔之意,有的仍只是那股凉凉淡淡,而他的语气及话——就好像他知道她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一般。
    冬暖故微微眯起眼,盯着他的眼睛,而司季夏却在这时微微别开了眼,“快回屋换衣裳吧。”
    冬暖故听了司季夏的话,转身回屋换衣裳去了,也在她转身时听到男子极致嘲讽的笑声:“阿暖阿暖,大哥叫得可还真是亲昵。”
    司季夏不做声,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男子笑着靠近他的耳畔,笑得阴佞,“大哥现在叫得这么亲昵,不知大哥若是得知了她嫁给大哥其实是另有目的后,大哥是否还会叫得这么亲昵?”
    男子说完便离了他的耳畔,径自往小楼的厅子走去,“大哥可还真不知礼数,我特意到你这破院子来坐坐,竟是不舍得请我进屋坐坐,也罢,我自己会进去,不过——”
    “啧啧,大哥这儿还是和从前一样寒酸,我想想我是有多久没来过大哥这儿了,两年?哦不,似乎是有三年了,脏,可真不是一般的脏。”男子在厅子里打了个圈儿,一脸的嫌恶,“来人,还不都来帮世子打扫打扫这厅子?”
    “是,小王爷!”一干家丁听到男子的吩咐,连忙应声后一齐冲进了厅子里,紧随着厅子里响起桌椅翻倒花盆破裂的声音,不过片刻,本是简单干净的厅子已是一片狼藉,而男子就站在一片狼藉中微抬着下巴看着司季夏,笑得一脸轻蔑,“大哥你瞧,我帮你这厅子收整得如何?”
    司季夏面色未变,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狼藉的厅子,平静道:“小王爷费心了。”
    司季夏的无动于衷让男子的眼神立刻变得狰狞起来,重新走回司季夏面前,冷冷道:“其实我还真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才会让大哥这张脸变一变。”
    司季夏不语,男子轻笑了两声,边抬手替司季夏整理他被雨水湿透的衣襟边道:“大哥,别整天就知道整你那些花花草草,昨儿你那哑巴妻子出府去了你可知?我还告诉大哥,她可不是从王府的任何一道门走出去的,那她是往哪儿出去的呢?大哥你知不知道?”
    “还有,她昨日在王府大门前险些掐死我的手下,似乎又在偏门那儿把守门的家丁吓得半死。”男子说得缓慢,眼神却阴沉得愈来愈诡异,“大哥可知昨儿从大哥这儿回去的我那个手下,现在还在挠着两只手和两条胳膊,抓得两条胳膊两只手全是血,大哥可知道这是什么回事?”
    “大哥,莫说我这个当弟弟的不提醒你,大哥可要当心这哪一夜睡着睡着就把命给睡没了。”男子说完,将手从司季夏的衣襟上收了回来,“这些个事情我是不想与大哥计较了,不过若我把这个事情告诉爹,就不知道爹会不会计较了。”
    司季夏依旧未做声,斗篷下的左手却已微微握成拳,男子笑意更浓。
    “我听下人说,大哥这儿有一盆长得极好的花,我想,便是那盆,可对?”男子抬手指向已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正从屋里走出来的冬暖故手上捧着的已经开了一朵红色花儿的月季。
    司季夏的眼神骤然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