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兰花成亲以后,林媛就已经很久没有回林家坳了,就连今年过年也没有回去。这次见面,大家自然有很多话要说。
    莫三娘的女儿很可爱,孟良冬在城南学堂也很顺利。
    至于上次回去的时候,街坊们传的关于莫三娘的流言蜚语早就被平息了。
    还有那些妄图将莫三娘蹬掉霸占孟良冬的坏女人们,也都被孟良冬明里暗里地骂了一通,再加上他在学业上对那些人家里的孩子“公报私仇”,这些人更加不敢攀孟良冬这个冷面瘟神了。
    听莫三娘笑着说孟良冬公报私仇的时候,林媛还真大大地意外了一把,没想到这个拘谨的读书人居然也会这招。
    孟良冬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尴尬笑道:“也不算是公报私仇,主要是,那几个人家里的孩子不爱念书,我,我平时对他们更严了一些而已。谁知道,他们就认为我针对他们的孩子了,然后,然后就不再纠缠我了。不过这样也好,我倒是省了心了。”
    原来如此。
    林媛耸耸肩,孟良冬对学生严厉自然是因为对学生负责任,但是有的家长好像就是看不透这些,非要将先生想歪,认为他是看不上自己的孩子,故意整治自己家的孩子。
    难道先生真的不管他们了,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就是对他们好了?
    默默摇了摇头,林媛表示对这些心思歪到沟里去的人们的想法十分不理解。
    兰花成亲也有大半年了,她也的确是怀了身孕,只不过不是不到三个月,而是已经快要四个月了,已经很稳妥了,所以这次来京城也很安全。
    不过为了照顾她,一向离不开铺子的小马特意陪她一起来了京城,还花了大价钱雇了一辆十分舒适的马车呢!
    对于小马这样的重视,兰花表示多此一举,一个劲儿地展示自己的强健体魄,口口声声指责小马乱花钱。
    不过,林媛看得出来,虽然她嘴上说着埋怨的话,其实眼睛里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小马还是那个样子,总是笑盈盈地,就算是兰花一直埋怨他乱花钱,他也是无奈而宠溺地看着兰花,一直抿着唇地笑,弄得兰花最后自己都不忍心再指责他了,也跟着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看着两人这平淡而真实的小幸福,林媛十分羡慕。
    但是再看金玉儿的时候,她又有些担忧了。
    她这几个朋友里面,兰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莫三娘是萍水相逢却相濡以沫的好友。
    而金玉儿,则是共度患难的挚友。
    为了让弟弟有出息,金玉儿托林媛将他送来了京城念书。金世文是今年开春以后才从驻马镇来到京城的,他来的时候身边只带着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厮,金玉儿和金夫人都没有来。
    林媛本以为能够以此机会见见金玉儿的,但是问过金世文才知道,金家大房和二房之间的斗争已经从暗地里较真儿摆到了明面上来了,过年这会儿正是斗得白热化的时候。
    林媛知道,在这个时候将金世文送来京城,其实是为了保护他,想想以前那些对金世文下了慢性毒药的事,林媛心里就一阵后怕。
    金家二房连下毒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送金世文进了学堂,林媛特意给金玉儿写了一封信,没有具体询问金家内部斗争的事,只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只要金玉儿需要,她林媛随时到她身边。
    对此,金玉儿十分感激,在以后跟二房斗争的日子里,只要自己有些顶不住了,就会拿出林媛给她的信仔细读一遍,瞬间就斗志昂扬了。
    有这样一个好朋友在背后默默支持着自己,自己有什么理由退却?
    本以为自己成亲,金玉儿不会来的,没想到她居然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在跟金家大房的斗争中,二房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比如将坏主意打到了金家老太太的头上,而且差点害得老太太一命呜呼了。
    金家老太太虽然对这个二房的侄子十分宠爱,但是不代表她已经老糊涂了。
    正所谓虎毒不食子,自己的亲儿子再怎么斗争,也不可能去害亲娘的性命。
    再加上金家老太太自己身边本来就有几个眼光十分毒辣的老妈妈,一下子就将二房的阴谋给戳穿了。
    这下好了,金家二房之所以在金家有这么多利益,都是仗着老太太对他们的宠爱。
    现在老太太也不理会他们了,他们没了撑腰的,自然就断了财路。
    老太太一气之下,将金家二房从金家老宅赶了出去,还明令禁止他们不许再染指金家的生意。
    金老二有把柄在老太太手里握着,又怕他们会去官府告状,立即就带着妻子儿女灰溜溜地逃走了。
    别说金家了,就连驻马镇都不敢待了。
    金玉儿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她怕这几人会在背地里使手脚,便瞒着老太太和爹娘,暗暗派人去查探了一下二房的动向。
    发现他们离开驻马镇后便一路向南,看样子是打算去江南发展了,这才将人撤了回来。
    对此林媛表示十分赞同,做生意人最怕的就是有人背后捣鬼,特别是金家老二,他对金家的内部太过熟悉,若是心存恶念,想要来个玉石俱焚,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不过好在,这个金家老二是个惜命的,为了不被官府抓住,竟带着家人一路逃去了江南,也算是他有自知之明了。
    金玉儿抿了抿唇,良久才说道:“总归都是金家的后人,若不是他们心存歹念想要加害祖母,我也不会将他们弄成这样。说到底,还是他们咎由自取。希望他们能够改过自新,在江南安生过日子吧!”
    金玉儿和金灵儿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金玉儿虽然表面上十分冷傲,不怎么跟人亲近,但是心地很是善良。
    金灵儿则完全相反,表面看着俏皮可爱,一副天真无辜的小模样,其实她的内心才是最阴狠的。
    为了报复李承志和林思语,她竟然能够在李承志身下辗转承欢那么久,其狠辣也可见一斑了。
    不过,好在金灵儿虽然狠毒,却没有什么深沉的心机。在失去了孩子以后更是万念俱灰,对世事早已看淡,不然的话,金玉儿想要在这场家族内部争斗中赢到最后,也是需要耗费不少精力的。
    虽然这次的斗争大房终于胜出,但是金家的生意多少受到了一定的损伤。
    再者,金家二房掌管的那个醋坊漏洞百出,金玉儿和她的娘亲想要将生意拯救起来也是费了不少心力的。
    这两个月,她们都在为家中生意忙碌着。
    这次来京城,既是借机探望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回家的金世文,也是让金玉儿好好地散散心放松放松的。
    不过按照母亲洪氏的意思,应该是想要女儿在参加林媛婚礼的时候受受刺激才是最重要的目的。
    也难怪洪氏着急了,眼看着金玉儿就要二十岁了,却还没有定亲,连林媛都替她着急了。
    想到这里,林媛不禁压低了声音问起了她以后的打算。
    正给金世文夹菜的金玉儿不禁一愣,随即很是自然地摇摇头:“这种事,也不是我能说得准的,随缘吧!”
    随缘!
    林媛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都说随缘随缘,可是真的有那么多缘分等着你吗?
    再说了,瞧金玉儿现在这万事皆轻生意最重的样子,就算是缘分来了,只怕也会被她错过吧!
    唉!
    摇头叹了口气,林媛决定还是不提这个问题了,不过打心眼儿里,她还是希望金玉儿不要给自己戴上这么重的枷锁,有时候适时地放纵一下,也是不错的选择。
    一顿饭吃得热火朝天,大家边吃边聊,直到夜快要深了才散了席。
    林家的院子还算不小,林媛几个姐妹都是各自占着一个院子的,院子里还有东西厢房空着,安排一下还是可以住的开的。
    桂枝嫂子一家自然是去了小河住着的那个院子,三婶子虽然有些糊涂了,但是来到了小河住的院子,还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桂枝嫂子和林二栓也十分诧异,谁能想到自家的小姑娘居然还能住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房子啊!
    小河一个人住的院子,都比他们在林家坳的院子大了,而且身边还有人伺候呢!
    留了三婶子跟自己睡在一个房间里,小河亲自带着桂枝嫂子一家人去了东厢房,还亲自动手给他们铺床。
    “二叔,婶子,等我以后挣了钱,就在京城里给你们买个大房子,让你们也来京城里住,也有人伺候着!”
    林二栓有些局促地看着房间里的摆设,听到侄女儿的话欣慰极了,憨憨地笑了起来。
    桂枝嫂子一边嘱咐小石头儿不许乱动房间里的东西,一边笑着跟小河说道:“你呀,就算是有了钱也不能乱花,自己攒着,等以后成亲了都当成嫁妆。婶子没本事,能给你准备的嫁妆不多,主要还是靠你自己了。”
    说到这里,桂枝嫂子有些惭愧地低了声音。
    小河心中一痛,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娘亲陈氏。
    一个是亲娘,却拿走了银子不管自己。一个是婶子,却时时为自己着想,生怕对自己不够好。
    唉,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命吧!
    想到这里,小河突然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把陈氏的事跟桂枝嫂子说一说?
    “婶子我有件……”
    “娘,你瞧!这个小瓶子真好玩!”
    小石头儿突然抱着一个青花瓷的花瓶兴奋地跑了过来,桂枝嫂子一瞧吓了一跳,赶紧从儿子手里抢走了花瓶,小心翼翼地放回到架子上。
    小河的话被打断,便也笑了笑暂时将这件事放到了一边,走上前去将那瓷瓶拿下来塞给了小石头儿。
    “婶子,这花瓶不值钱的,弟弟想玩就让他玩吧,不打紧。”
    小石头儿嘿嘿一笑,抱着瓷瓶就跳上了床铺。
    桂枝嫂子刚要将花瓶抢过来,再一瞧他竟然不脱鞋子就跳上了床,立即奔过来揪他的耳朵了。
    “你这小兔崽子,娘在家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穿着鞋就往炕上跑,你瞧瞧,都把这雪白雪白的被子弄脏了!”
    “啊啊啊,娘啊,疼,疼!”
    桂枝嫂子大声训斥的声音,小石头儿装哭求饶的声音,林二栓闷声帮腔的声音,竟在这小小的东厢房里演奏了一场暌违已久的画面。
    小河噗嗤一乐,唇角高高扬起,仿佛回到了林家坳一家人打打闹闹时的日子。
    小林霜的院子里人最少,但是东西厢房都快要被她改造成制药的仓库了,所以也只能勉强住进去一户人家。
    莫三娘自来喜欢这个小姑娘,孟良冬又是她的先生,所以两口子带着儿子便暂住在了小林霜的院子里。
    再者小林霜才六岁而已,孟良冬也就是住在她这个院子里还不会引起旁人的闲话。
    金世文和小马住进了小永严的院子里,兰花和金玉儿两人自然是去了林媛的院子。
    不仅是她们,就连林薇也从自己的院子里搬来了林媛这边,将自己的院子让给了杨氏、林家忠马氏两口子。
    之前老烦住着的那个院子一直空着,所以范氏刘怀清一大家子人便都住进了他的院子里去。
    这么一分,倒是也住的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就快要出嫁的缘故,林媛这天晚上竟然一点儿困意都没有,跟金玉儿兰花林薇几人又说了好长一会儿闲话,直到刘氏亲自过来的时候还没有睡觉呢!
    看见刘氏微微羞赧的神色,已经嫁为人妇的兰花偷偷一笑,拉着金玉儿的袖子便退出了林媛的房间。
    金玉儿被弄得晕头转向地,不过还是十分聪慧地什么都没有问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去了。
    见两人离开了,刘氏的脸色又红了几分。
    林薇有些纳闷地看着她:“娘,你怎么了?怎么脸那么红?对了,你刚刚不是说要睡觉了吗?怎么这么晚了又过来了?”
    被闺女这么一问,刘氏的脸皮都快要滴出血来了。
    她微微蹙了蹙眉头,故意做出一副斥责的表情来:“你也知道晚了?明儿你大姐出嫁,你们还不赶紧早点睡?我看你明儿能不能起得来!”
    莫名其妙地就被娘亲骂了两句,林薇撇了撇嘴,缩了缩脖子便出门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我又不是丫丫,怎么会起不来的?”
    房间里终于没有人了,林媛这才笑着站起来将刘氏扶到了凳子上坐好,笑问:“娘,你把人都撵走了,现在可以说到底有什么事了吧?”
    刘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刚刚的表现真的那么明显吗?
    给守在门口的海棠使个眼色,等海棠将门关好之后,刘氏才支支吾吾地开口了:“那个,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看看你有没有紧张,有没有睡下。”
    真的是吗?
    林媛有些狐疑地看着娘亲,但是越看,刘氏的脸就越红,到最后连眼神也变得闪烁起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临到上花轿的时候了,刘氏又开始不舍得自己不想让自己出嫁了?
    不应该啊,刘氏不是挺喜欢夏征的吗?
    “娘,是不是,祖母他们过来跟你说了什么?”
    既然刘氏不说,林媛就只能猜了,猜来猜去,好像也只有这么一件事有些异常。
    刘氏一愣,知道闺女想歪了,赶紧摆手:“不是不是,你祖母他们怎会说什么?你出嫁,他们还特意准备了好些布料呢!虽然不是很名贵,但是也是他们能够拿得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见林媛还要再猜,刘氏赶忙说道:“真的不是他们,你不要瞎猜了。”
    “不是他们,那娘你这么晚过来到底有什么事啊?”
    林媛眨眨眼睛,觉得自己已经无法猜透刘氏的心思了。
    刘氏干咳了一声,有些局促地拢了拢衣袖:“那个,你的礼服呢?收拾好了吗?”
    好了。
    “你的首饰呢?没有少一样吧?还有耳环,千万别掉一只!”
    林媛忍不住扶额,她的首饰都乖乖地在箱子里躺着呢,绝对不会出岔子的。
    刘氏又扯东扯西地问了好多无关紧要的话,什么房间里热不热啊,身上有没有不舒服啊,晚上沐浴的水凉不凉啊,总之没有林媛想不到的,只有刘氏问不到的。
    直到外边打更的梆子声从院外隐隐传了进来,刘氏才觉察到自己在闺女这里已经坐了将近一个时辰了。
    咳咳,咳咳。
    “那个,太晚了,你早点睡吧,明儿还得早点起呢!”
    刘氏站起身来,转身就往门口的方向走,直到快要摸到门栓的时候才快速地从袖子里抽出了一个卷成了棍子一般的东西塞进了林媛的怀里。
    “晚上睡不着的话就看看这个,明儿出嫁的时候把它压在箱子底下,别让别人瞧见了!娘……娘先走了!”
    一连串地说了这么多话,甚至都不带喘气儿的,刘氏红着脸逃也似的拉开门跑走了。
    林媛一脸错愕,低头看着怀里已经舒展开来的物件。
    那是一本书,门口吹进来的夜风正好将书页吹开,露出里面的画,是好多正以各种姿势赤身抱在一起的小人儿!
    林媛脸色涨的通红,一时语塞。
    这真的是,亲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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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