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直穿过后堂,看到的全都是横七竖八躺着休息的人,甚至还有四个正聚在一块玩起了色子。
    林媛心里的火腾腾地就起来了,她花了大价钱找人来干活儿的,合着就是掏钱让这些人来玩乐的?她蹭蹭走到那几个玩色子的人身边,一脚就把那人手里的碗给踢碎了,色子咕噜咕噜乱跑,那汉子刚要大喝,一抬头看到是她,立马像吃了狗屎一样脸都绿了。
    “东,东家来了。”
    睡觉的也不睡了,玩乐的也不玩了,全都爬起来局促地站在一边,当然也有几个气性高看不上她的,撇了撇嘴悄悄翻了个白眼儿,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林媛冷笑一声,都假装没有看到。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包工头儿,刚要开口问,就见站在最边上的小伙子贼溜溜转着眼珠子要溜。
    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给包工头儿报信儿去了。
    林媛抬脚,刚才破成两半的碗冲着那小伙子的小腿儿就飞去了。
    哎呦一声,小伙子捂着腿弯了腰。这些日子林媛的防身术练得熟练极了,有时候夏征还会给她指点两招,高手说不上,但是对付一般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想去报信儿?哼!”林媛冷笑一声,就要去刚才小伙子溜走的方向找包工头儿去了。
    见她一来就打人,别的干活儿的人立马不乐意了,不过包工头儿不在,他们也确实理亏,全都僵着脸没人出头,但是一双双眼睛又气愤又不屑地瞪着林媛小小的背影。
    林媛自然也知道他们的心思,不过还不到收拾的时候。她向着仓房的方向走去,那里现在已经改成了厨房,三婶子的叔伯兄弟就在里边给她盘灶。
    他们不是说包工头儿在睡觉吗,怎么跑来这里了,脏兮兮的满是土坷垃的。
    不过听到包工头儿的话,林媛终于明白了,敢情是来挖墙角的啊。林媛不声不响地倚在门框上,看着包工头儿举着小酒壶喝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跟正在埋头干活儿的老六说道:“哎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咋就一句话都不回我呢?到底跟不跟我干,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啊。”
    老六挖了一块泥糊上,抹平,没搭理他。
    包工头儿气结:“真是跟头倔驴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哼,自己干有什么好的,又不是天天有活儿干,你看看我,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东家来了你就卖力干活儿,东家不来你就可着劲儿地拖着,反正最后是按天算工钱,天数越长工钱越多。”
    又喝了一口酒,润了润嗓子,包工头儿喜滋滋乐呵呵说道:“告诉你吧,哥以前就是这么干的,碰到点精明的东家就算了,要是碰见个傻的,那就使劲拖着,哈哈。”
    林媛冷笑一声,慢悠悠接过了话茬:“那头儿头儿你说的傻的,是不是就是我这样的?”
    她这略带冷意的话音一响起,包工头儿吓得直直打了个哆嗦,最怕就是背后说人还被人家给逮着的了。老六显然也没有想到林媛会听到他们的对话,冷不丁抬头,连手里的泥也没端好,不过反正他啥也没说,也没有偷懒,只是一惊之后,就又接着低头干活了。
    林媛喜欢的就是这种知道自己位置并且踏踏实实肯干的人,最讨厌的,当然就是包工头儿这样的了。
    包工头儿干笑了两声,一边在心里骂着手底下人不机灵,一边跟她岔话头:“东家来了啊?咋今儿来晚了呢?是不是有啥事耽误了啊?”
    林媛拍了拍肩膀上倚到的门框上的土,见包工头儿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笑道:“头儿还没回我话呢,你说的傻的东家,是不是就是我这样的?”
    “这,哪,哪能啊?”包工头儿咽了口唾沫,明明见林媛在笑的,但是就是觉得心里瘆得慌,说来也怪了,她不就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吗,自己刚才还瞧不起她不中用呢,怎么这会儿会害怕了呢。
    “哪能?我看你是能得很啊!”林媛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但是声音却越来越冷,“刚才听他们说你在睡觉,我就想啊,我这豆腐坊里一没床二没被的,这要是着了凉可咋办?我就想着赶紧让人给你送个大床软被来。结果呢,你居然在厨房里,哎呦,这厨房啊,又是土坷垃又是稀泥的,哪里是睡觉的地儿啊,万一六叔一不小心,再把泥糊到了你身上,那可咋办?”
    门头干活的老六突然肩膀抖了一下,憋住了笑。
    包工头儿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可是林媛的话还没有说完:“糊到身上都算好的,要是给糊到了脸上,哎呦呦,别说睡觉了,没准儿一会儿就没气了,再给睡死过去!”
    老六肩膀又抖了抖,难得的,竟然抬起头来跟包工头儿说了第一句话:“俺觉得这事可以试试。”
    包工头儿身子一颤,手里的酒壶差点就给掉了下去,干干巴巴地说林媛:“你,你威胁我?”
    林媛一笑:“这才说了两句玩笑话,头儿你就害怕了,还说我威胁你,那我接下来都不知道该不该威胁你了呢。”
    厨房还没有装门窗,不过此时已经被干活儿的人们给围住了,小林子生怕她有危险,第一时间就跟在了她身后,夏征自然也是不放松的,虽然知道这些人根本不是林媛的对手,但是还是一步不离地紧紧护着。
    林媛扫了一眼所有干活的人,从怀里拿出了之前就跟包工头儿签好的做工协议,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说头儿啊,你做事也太不小心了,我林媛不管你之前坑过多少东家,但是,你偏偏不该栽在我手里。瞧瞧吧,这协议上可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若是你们怠工,可是要赔偿三倍工钱给我的。若是不赔偿,哎呦,我咋忘了不赔偿是啥了呢。头儿,要不你给我念念?”
    把手里的协议书摊开,往包工头儿跟前一凑,林媛笑得天真无害。
    包工头儿却是浑身发冷,还用念吗,干活儿这么多年,这协议他签了不下百份,倒着都能背出来了,若是不赔偿或是主家不接受赔偿,他这个包工头儿可是要吃官司的。虽然以前也遇到过被东家抓包的情形,但凭着他三寸不烂之舌好歹也能圆过去,但是今儿这小丫头,显然不是个好惹的,比他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难缠。直觉告诉他,这小丫头不会要赔偿。
    “这,东家,俺,俺知道错了,都是俺的错,俺不该偷工怠工,不该背地里说你的坏话,这样吧,俺,俺赔偿,赔偿,你看行不?”
    干活的人没想到包工头儿这么快就认怂了,都有些讶异,一个本就对林媛不满的汉子突然叫道:“头儿,咱不赔!刚才这臭丫头还打人了呢!就是告到官府,咱们也不理亏!”
    “就是,不理亏!”
    林媛摇头无所谓地笑了笑。
    夏征也冷笑一声,这才开口说话:“嗯,对,我也看见小丫头打人了呢。对,咱们赶紧把她送官吧。”
    小林子急了,赶紧拽他衣袖,他不是跟林姑娘一伙的吗,怎么帮着外人说话?
    不等那边人动手,夏征扯回了自己衣袖,跟林媛相视一笑,又道:“不过呢,官府定案也不是凭着一张嘴,得看证据,也不知道刚才小丫头打的那个人伤到了哪里?是断了胳膊还是折了腿?或者是直接给打死了?要不要请仵作给断一断呢?断好了也才能立案定罪啊。”
    这话一出,干活的人立马蔫了,他们刚才都第一时间看过了那个小伙子的腿,除了一点红印儿什么都没有,现在更是连个红印儿都没了。可是他刚才明明很疼的啊,难道是伤到了骨头?
    那个小伙子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下蹬了蹬腿,苦笑一声不说话了。
    “既然没有断胳膊断腿儿的,那我是不是就清白了?”林媛眨着大眼睛天真地问向夏征。
    夏征被她这小眼神儿看得差点把持不住,呆呆地点了点头。
    小林子此时也明白过来这两人一唱一和地原来是在坑人啊,瞧着俩人笑得无害的样子,后背一凉,撇撇嘴后退了几步,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俩坑人精!
    最后的结果不是赔偿也不是报官,毕竟这些活计已经干了一半了,若是此时再换人,一时不好找,再就是后来的人不知道之前设计可能跟不上趟。所以,林媛决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不过,她限定了时间。要包工头儿必须在五日内完成工作,若是完成该给的工钱一分不会少,但若是完不成,就等着衙门里见吧。
    包工头儿无奈,连连答应,工钱给不给倒无所谓了,主要是衙门啊,他们都是驻马镇的人,在镇上干活儿也不是一年两年了,随便一问就知道他们姓甚名谁,甚至连家里几口人几亩地都清楚得很。想逃走是逃不走的,只能硬着头皮好好干活儿了。
    而且有了这次的教训,他们谁也不敢偷工怠工,而且干活儿更加精细,更加仔细,第五天中午,就把活儿完美地完成了。
    林媛仔细检查了一遍,很是满意,痛痛快快跟包工头儿结了工钱,还笑着说:“头儿啊,你这活儿干得不错呢,下次我再装修铺子的话,还找你啊。”
    包工头儿一脸苦笑,竟是不敢答应,这么个吓人的小姑奶奶,还是离得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