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兰下车迎过去,柔声问,“月儿怎么在这里?买药?是老夫人身体不适吗?”
    月儿点头,“是呢,老太太这两年身体差了许多,上次,沈小姐回去后没两天,老太太就病了,食欲不振,精神萎靡。”
    沈清兰吃惊,“大夫怎么说?”
    月儿答道,“大夫说是年岁已高,内腑虚弱,加之老太爷当年过世,过于悲伤,所以这两年老太太身体一直不大好。”
    沈清兰回想起老夫人待她的好,得知这个消息,难受得险些落泪,她略略一想,道,“月儿你先回去给老夫人煎药,我明天过去探望老夫人。”
    月儿听罢大喜,“老太太常念叨沈小姐,要是沈小姐能去看看,老太太一定好得快。”
    两人别过,沈清兰赶回府里去见林氏,将月儿的话一说,林氏也十分震惊,连赞她处理得当。
    翌日晨起,沈清兰洗漱更衣,让冬梅梳头。
    冬梅这丫头沉默老实,在别的事情上呆呆愣愣,唯有梳头一事颇有天赋,初到沈府时,连盘髻都盘不好,林氏身边负责梳头的向来是春兰,她不能上手,就在旁边看着学,想不到没多久就有模有样了。
    后来来到沈清兰身边,一开始也是碧玉接替翡翠梳头,沈清兰开玩笑说,“碧玉你日后嫁人了,就不能天天给我梳头了。”恰好秋月见了,笑着举荐冬梅,沈清兰欣然让她试一试,没想到十分喜欢,再后来,碧玉成亲后,就一直是冬梅梳头了。
    “小姐,这只步摇真好看,小姐今天戴上吧。”
    沈清兰看了眼,“还是戴以前那只珍珠的吧。”
    冬梅不再多话,将珍珠钗插上发髻,最后用篦子拢了拢耳后,就大功告成了。
    去给林氏请安时,林氏再三叮嘱她要懂礼貌,又准备了不少滋补药材为礼,沈清兰一一应着。
    熟门熟路,很快来到杨宅,仍然是那位妇人在门口迎接,这一次,不等敲门,她已经听到马车辘辘声,打开大门迎出来。
    “昨天月儿回来,说是偶遇沈小姐。”
    沈清兰莞尔,“是的,十分凑巧,不知老夫人现在如何?”
    妇人道,“没有大问题,但年纪大了,这也是没奈何的,原本这几日一直恹恹不怎么吃东西,但是昨天得知沈小姐要过来,高兴得很,喝了一碗粥。”
    沈清兰心头百般滋味。
    跟随妇人往里情小说去,刚到门口,正好与往外走的任妈妈打个照面,任妈妈喜形于色,笑道,“沈小姐果真来了,快进来。”
    紧接着,情小说里传来老太太的笑声,听声音,的确不如上次见面那么中气足。
    沈清兰进门行礼,早被任妈妈拦住,“坐着吧,老太太可没拿你当外人。”
    老太太也笑,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正是这话。”又拍着她的手,“倒是让你又跑一趟。”
    几天不见,沈清兰见老太太瘦了一圈,脸色也有些苍白,心里越发难过,忙道,“老夫人这么说,就让清兰无地自容了。”
    任妈妈赶紧圆场,笑道,“咱们老太太和沈小姐一见如故,不是至亲,胜似祖孙,早如同一家人似的,就都不说见外的话了。”
    老太太眼睛一亮,笑看沈清兰,“这话倒是情真,我看清兰真正像是我孙女一般,知冷知热,体贴入微。”
    沈清兰答道,“清兰的祖母远在洪州,清兰纵有孝顺之心,亦难常伴膝下,老夫人的疼爱,清兰都记在心里,视为祖母。”
    老太太大笑,抚摸着沈清兰,甚为欣慰。
    老太太说病,其实并不像大多的病人一样卧榻不起,病态愁面,她只是体虚气弱,不思饮食,更加重了手足无力、乏顿疲软,然她这个人一生修仪自持,即便精神和身体双重消耗,也始终保持清雅端庄,令人敬重又亲近。
    沈清兰陪着老太太说了会话,有仆妇进来,询问任妈妈午饭的讲究和要求,任妈妈又征求老太太的意见。
    老太太微笑,“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仍是昨天的枣糕就行,给沈小姐做几样好吃的。”
    仆妇连声应答。
    沈清兰心念一动,说道,“清兰略通烹饪,给老太太做道清淡爽口的开胃菜吧。”
    老太太讶异地看她。
    任妈妈则连连摆手,“这怎么使得?哪能让沈小姐下厨?”
    “无妨的,我在家也常做,能为亲近之人洗手做羹汤,也是一种享受,老太太不嫌弃就行。”
    “这……”任妈妈很为难,哪有让客人下厨的道理呢?
    老太太沉默片刻,呵呵笑起来,拍了拍沈清兰,颔首道,“你这番心意我领了,下厨便罢了,你来我这里,陪我说说话,我便高兴得很,若是做饭菜,便有倚老卖老之嫌喽。”
    众人都笑。
    沈清兰不好强求,只好作罢。
    到了午饭时,果然有新蒸好的枣糕端上来,沈清兰注意到老太太确实很喜欢吃这糕,却又不太愿意吃那枣皮,每次吃之前都小心翼翼地把枣皮剔除出去。
    午后,两人又叙了会家常,月儿端了汤药进来,老太太平静地接过,如同喝茶一般,眉头也不皱一下,静静地一饮而尽,再漱口、含糖,动作自然,表情平和,没有愁眉苦脸和唉声叹气。
    喝了药,沈清兰知道老太太该休息了,便起身告辞,老太太披衣欲送出门去,被沈清兰拦住,“清兰是晚辈,当不起老夫人亲自送行,何况老夫人刚服完药,还是静卧休养为好,改日清兰再来陪您。”
    任妈妈也表示,自己去送就行。
    出了大门,沈清兰请任妈妈回去。
    恰好马蹄声由远而近,一骑从胡同口奔入,到杨宅门前停下,马上人一跃而下,向任妈妈行礼。
    “任妈妈,京城来信了。”
    任妈妈接过信,扫了眼,笑道,“哟,这是小姐写的,小姐快到了吧。”
    那人拱手,“按脚程,就在这两天了。”
    任妈妈点头,“甚好,老太太正惦记着呢,算着日子也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