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兰莞尔,“我记得这丫头,胆小拘谨,我以为会放在浣洗房,没想到母亲领了来。”
    林氏听了,略一沉思,反问,“我都说了让你分配的,怎么?你觉得她适合去浣洗房?”
    “这倒不是。”沈清兰眨眨眼,“不过,大多数人第一眼看到她这么缩头缩尾的,都觉得给个安安稳稳的活儿就得了。”
    林氏扑哧一笑,“你这是夸我慧眼识英呢?还是想夸你自己?”
    “都是。”沈清兰也不害臊,挨过去嘻笑,“我是母亲生的,夸我不就是夸母亲嘛?”
    林氏就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鬼精灵!这身边人哪,老老实实的挺好的,你既然说了让我们先挑,我就帮你挑了她,放在身边先教学着,看她能不能长进,等将来你出嫁,再给你陪嫁。”
    这有一阵子没提起亲事了,怎么又开始说了?
    沈清兰哑然,怕她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赶紧起身要走。
    林氏也没拦,笑了笑,“回回都这样,一说就不爱听,女大不中留,不爱听就不嫁了吗?去吧去吧,吃点东西,收拾收拾就出发,也去看看人家的大家闺秀是怎样。”
    沈清兰无奈的叹口气,冲她扮个鬼脸,“我这样,不是吗?”
    “呸呸,越来越不像话了。”林氏笑骂,又打量她两眼,“你就穿这衣裳去吗?太素了些,我知道你一向不爱出风头,不过今天是上元节,又是老人家的寿辰,不妨再艳丽些。”
    只要不提亲事,什么都好说,沈清兰从善如流的答应,“我这就回去打扮自己。”嗖的就跑了。
    卢府距离新换主人的沈府颇有一段距离,沈清兰坐在车内很不老实,时不时的就扒开帘子一角往外瞧,林氏看不过,把她拉回来。
    “大街上,好好坐着。”
    沈清兰撇撇嘴,委委屈屈的挨着林氏撒娇,其实也不能怪她举止不淑雅,实在是在府里闷得难受,自打进会州那天起,她就再没出过那个重新挂匾的沈府,来的那天,风雪满城,她又心事重重,哪有心思欣赏景色?
    “咱们车上挂着牌呢,谁不知道这是新别驾府上的马车?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这别驾千金呢,好歹装个样子。”
    沈清兰一下子笑起来,心说,我小心着呢,才手指粗的缝,外头谁是火眼金睛,看得分明?可她不好意思说,还是乖乖的坐端正了。
    走到半路,忽然马车停了下来,帘子外有人问,“这可是别驾大人沈府的马车?里头坐的是沈太太?”
    春兰在外头答,“是,请问您是?”
    那头静默了一会,猛然就听到一串哈哈大笑,一个女声喊道,“沈太太,幸会幸会呀。”
    大街上这么一声喊,把林氏和沈清兰都喊愣了,不知身份,也不知善恶和来意,两人对视了一眼,林氏缓缓撩起帘子。
    马车正好到街道的岔道口,另一条分岔路上停着另一辆马车,那马车极是豪华,比沈府的马车形制上宽大不少,框架漆红描金,蓝底绣花的布幔,四面垂着流苏,随着风起,飘飘摇摇,十分招摇。
    有个双髻小丫头爬下马车,放稳脚踏,这时就见一个盛装打扮的女子款款下车,捏着帕子、打着哈哈迎面走来。
    女子径直来到沈府马车前,甩着帕子屈了屈身,笑道,“沈太太,你不认得我,我家男人是白身,姓姚,名胜。”声音明快爽朗,怕是十丈之内都听得清楚。
    林氏微讶,在马车上侧身,算是还了个礼,笑答,“原来是姚太太,我虽刚到会州不久,但姚先生的大名已是如雷贯耳。”
    沈清兰也不禁惊诧,姚胜这个名字她也听过,碧玉和翡翠每次去厨房,都会和那些当地的厨娘聊天,向她们打听这会州的名人轶事和风土人情,回来再转述给她,其中就再三提到这个姚胜,比起父母官卢大人还有名气。
    姚胜确是白身,但会州的商铺,十成有五都是他的,可谓是一方巨贾,他不但善经营商贸,还颇通人情世故,与会州大大小小的官吏都有交情。
    沈清兰想,这般老谋深算的商人一定年过花甲,才能经风历雨、经验丰富,看眼前女子粉面朱唇、乌发云髻,细腰翘臀,真个儿美艳婀娜,媚态天然,最多不过三旬,料想是老夫少妻。
    “这位是沈小姐吧?了不得!我这会州第一美人的位置保不住了。”姚太太又是一声大笑,让沈家人俱目瞪口呆。
    沈清兰莞尔一笑,“姚太太谦虚了。”
    姚太太也没啰嗦,又饶有兴趣的打量沈清兰两眼,询问,“沈太太和沈小姐是去卢府的吗?”
    林氏颔首,“正是,姚太太有事,不妨先行。”
    “那正好,我也去卢府,咱们同行吧,沈太太先请。”
    姚太太摆摆手,回自己车里去,又主动让马车后退两步让道。
    遮下帘子,林氏先笑起来,“倒没想到姚太太是这个性子。”
    沈清兰也对这人颇有兴趣,问,“母亲都听说了什么?与我说说玩儿。”
    林氏拍拍她手,摇头,“只听说姚先生夫妻恩爱……不知别的,要不,我也不至于吃惊。”
    沈清兰注意到母亲中间停顿了一下,便知道有言之未尽,也没追问,反正一会到了卢府,这么耀眼的一个人肯定会引来很多话题,自己只管竖起耳朵,就能听到不少信息。
    马车再次停下,就到了卢府。
    门口有好几个穿戴整齐的仆男仆妇在等着迎客,一见马车过来,还没停稳,就上来行礼了。
    沈清兰下车望过去,这刺史府的大门可比别驾府差多了,既窄又暗,一看就是好多年没修整补色了。
    “兰儿。”林氏轻唤。
    沈清兰答应,又看一眼有几处已经剥漆的柱子,总觉得怪怪的,其实这个规制正常,与申州刺史郑大人家不相上下,但有了自家那个新别驾府对比,就不对劲了。
    “沈太太,沈小姐,请进。”仆妇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