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多时,外头传来脚步声和人语,男男女女,听起来不少,甚至,像是还有卫长钧的声音,沈清兰想出去,又不好意思,依旧打发碧玉去看,果然,她说,“老爷已经施了针、敷了药,那老先生不在,大概是走了。”说着又凑过来嘻笑,“老爷的腿行动不便,是卫三少爷背回来的。”
    沈清兰先是一怔,继而心跳加快,面色复杂。
    翡翠端了茶进来,与碧玉叽叽喳喳的交谈起来。
    沈清兰默然,听着隔壁没了动静,琢磨着卫长钧已经离开,才过去探望。
    不巧的是,一出门,就看到卫长钧和薛扬站在远处的走廊上说话,离得远,听不见说了什么,但见薛扬拱手点头,应该是指派了任务,忽见薛扬嘿嘿一笑,低声说了句什么,卫长钧也笑起来,只看见他的侧容,眉梢轻挑,唇角上扬。
    沈清兰静看他一眼,心口猛地重重跳了一下,假装视而不见,匆匆进了林氏的情小说子。
    沈良已经躺好,林氏坐在一边絮絮叨叨,都是半关怀半责备的话,沈良也不打断,只呵呵的笑。
    “父亲,母亲。”
    林氏看到沈清兰,脸色有点别扭,想到刚才碧玉来来去去的,就将女儿的心思猜出几分,点点头,“你父亲刚才施了针,你来看看也好。”
    沈清兰明知道结果,还是劝说了几句在平凉多留几天的话,果不其然,沈良不同意。
    林氏就沉着脸“哼”了一声。
    沈清兰心里百味陈杂,陪着说了会话,又被林氏催促离开。
    等她再次出门,卫长钧和薛扬都不见了,她往那个地方看了又看,低头回去。
    次日一早,照常上路。
    就在车轮转动,刚要出发时,只见薛扬满头大汗的赶了回来,怀里抱着一个包袱,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什么。
    卫长钧接过包袱,送到林氏和沈良的马车前,轻声说了句话,把包袱递了进去。
    直到当天晚上再次落宿小镇,沈清兰才知道,薛扬抱回来的包袱里装着老先生连夜赶制的一摞膏药以及几副药包。
    又是一天后,就是除夕,但一队车马行走艰难,很不凑巧的正好停在一处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
    卫长钧用银两请村民收拾出一个无人住的院子,又张罗了衣食住行的用物,年关也有年关的好处,家家户户都新做了被褥、食物也很充足,只要拿银子换,没有换不来的。
    胡泽带着几个男仆,赵妈妈领着几个丫头,利利索索的把院子整理出来,糊窗纸、盖茅草、生火炉……热火朝天的干起来,亏得人多,又舍得花钱,请人帮忙容易、买用具也容易,没多会,就有模有样了。
    住处虽简陋,但该有的都有,祭天祭地祭灶神,爆竹声响得惊天动地,最惊奇的是,王安叔还弄来了红纸,沈良很高兴,亲自裁剪,撸袖子要写对联。
    沈清兰看了眼睛一亮,凑过去帮着研墨,沈良大笔一挥,先写了个斗大的“福”字,酣畅淋漓,沈清兰忍不住叫好。
    “来,子渊,你也来写一个。”沈清兰正举着斗方欣赏,忽听沈良大声招呼,抬头一看,只见卫长钧含笑走来。
    卫长钧坦荡荡、笑吟吟来到沈清兰身边,欣赏她手中的“福”字,大为称赞,对沈良的邀请却又谦逊的拒绝。
    “晚辈是个粗人,怎么好意思在伯父面前卖弄笔墨?何况,伯父是一家之长,这新春吉联还是应该由伯父执笔才是,晚辈不敢逾越。”
    沈良笑,“子渊莫要在我面前自谦,我知道子渊文武兼备,几个字不在话下,来来来,咱们现在也不在府衙不在朝堂,一路上相伴而行,只当是一家人,不用讲究。”
    卫长钧轻轻一笑,悄看沈清兰一眼,尽是情意,“好,那晚辈就献丑了。”没再客气,接过沈良的笔,也刷刷的写了个“福”字。
    沈清兰自他到来就心跳加速,想回避又觉得刻意,当他靠近,脸就不由自主的泛起红晕,这会儿,又忍不住悄悄打量。
    不得不说,卫长钧写字的时候,神色专注,挥斥方遒,与他喝酒时的洒脱态度很不一样,隐约间有些坐帐中军的感觉。
    两个“福”字摆在一起,风格大为不同,沈良的字端方雅正,让人一看就觉得和风扑面,恰如其人;卫长钧的字却让沈良和沈清兰都感到惊讶,沈清兰以为,武将写的字应该金钩铁划、笔锋犀利,抑扬顿挫之间犹如刀光剑影在眼前,事实并非如此,他落笔沉稳,古朴大气。
    “好!好!”沈良一连叫了两个好,鼓掌称赞,“哎呀,子渊真是深藏不露哪,一字见功底,了不得呀,了不得!”
    卫长钧笑着放笔,“伯父过奖了。”
    沈清兰也想夸一夸,到底不好意思,抿着嘴笑了笑,转身离开,她其实还有点胆怯的,怕被叫住写字,要是单在沈良面前,她倒不怕,但当着卫长钧的面,又刚看他露了一手,颇有自知之明的不敢班门弄斧。
    卫长钧望了眼她的背影,勾唇一笑,似乎看出她的逃避。
    回情小说来,两个丫头又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没想到呀,卫三少爷的字写得那么好看?卫家不都是武将吗?还学写字吗?”
    “武将就不写字了?不会写字怎么写军报?”
    “小姐怎么不写一个?小姐的字也好看的很呢,婢子觉得,能把卫三少爷的字比下去。”
    “就是就是,小姐的字,大少爷都夸好呢。”
    沈清兰扶额,“你们俩还真会往我脸上贴花,大少爷说好看,也能当真?他就是哄着我高兴。”
    “婢子觉得,大少爷的字最好看。”
    ……
    沈清兰对两人的话十分无奈,心里还是挺美的,也不知是为沈之逸,还是为谁。
    年夜饭吃得不含糊,虽然比不得在申州时的菜肴精致,但入乡随俗,从村民那换来的百家菜饭别有风味,野菜、熏肉摆了一桌,沈良和卫长钧一高兴,又喝起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