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芝在老安人那“勤奋刻苦”了好几天,整个人都蔫头巴脑,趁着今儿陆新明做客,老安人才放她回来“休息”,将门一拴,恨不得埋头睡一整天,却又睡不安宁。
    莲心在床边絮絮叨叨、忿忿不平。
    “老安人和大太太一向是看好三小姐和陆公子的,只怕整个分宁都知道三小姐和陆公子最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如今四小姐一来,就把三小姐您给顶替了,陆公子难得来登门,正是个好机会,老安人怎么反而让三小姐您回来休息呢?”
    “上次陆公子过来,三小姐不还弹琴了吗?婢子觉得,陆公子来沈府来得这么勤,别不是因为从琴声中听出了三小姐的心意,这才特意过来的,三小姐要是闭门不出,岂不可惜?”
    “依婢子说,三小姐应该再去弹一首,古时候不是有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以琴定情的千古传说吗,说不定三小姐和陆公子也能传为一时美谈呢。”
    “……”
    “出去!”沈清兰烦不胜烦,翻身坐起,沉着脸呵斥。
    莲心提起上次弹琴的事,实在是犯了她的大忌,丫头无知,听不出好歹,她自己心里有数,当时只觉得脸都丢尽了,好几天没缓过神来,今天不见他才好呢,偏这死丫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又提起自己丢人的事。
    莲心自认为拍马屁拍得高明,谁知道拍到了马蹄子上,被狠狠踹了一蹄子,只吓得医生不敢吭,夹着尾巴溜出去了。
    沈清芝又缩回被窝,准备睡觉,门外又传来红荷的声音,她知道必定是母亲找她,本欲置气装睡,过了会儿,还是爬起来开门。
    红荷先前请沈清兰被林氏拦住,任务失败,虽说邱氏没来得及责备,她心里已经紧张,这次再来请沈清芝,就觉得自己已经猜中邱氏的用意,无论如何也要成功。
    “三小姐,您是不是不太舒服?怎么这个时辰就睡下了?”红荷忽视掉沈清芝的脸色,关切的询问。
    “唔……有点。”沈清芝心情不好,不愿去见母亲,见她问起,借坡下驴的承认了,还揉揉眼睛,一副神态恹恹的样子。
    红荷赶紧上前扶住,长吁短叹,“这可怎么好?太太正想请您过去呢,这事儿非您不可,太太准备很久了,若是错过,实在遗憾。”
    “什么事?”沈清芝也知道陆新明在,心念一动,猜出几分。
    红荷道,“太太的意思是,陆公子登门是客,咱们是主,总要款待好了,主宾尽兴,两家交好,但是老安人年纪大了,太太又生着病,这个家还是要您撑起来才是。”
    “……我是女子。”沈清芝板起脸。
    “今天衙门有事,老爷忙到现在还没回来,大少爷和陆公子是同窗,若只是大少爷陪,那与去学堂有什么区别?还能叫做做客吗??眼下,太太最信任的都是三小姐您了,您虽是女子,但也是主人,招待客人合情合理。再说,老安人和太太也不会让您一直陪坐着,不过是露个面罢了。”
    沈清芝不吭声,心里在犹豫,红荷要是口口声声拿她和陆新明的亲事来说,那就和莲心一样引爆炸弹了,她一定要发怒,但红荷一字不提亲事,只说待客礼仪,她反而觉得可以接受。
    沈清菀受伤,沈清梦庶出,沈清兰是二房过来的,也算是客,沈清柳和沈之栋还小,这么数下来,还真就只有自己名正言顺了。
    这么一想,小姑娘心里的小女儿情思一扫而尽,莫名生了一腔豪气来,就像从说言人那听来的故事一样,女儿家不让须眉。
    “我先去母亲那。”沈清芝略一沉吟就答应了,梳妆更衣。
    红荷大喜,又鼓励了两句,先离开了。
    邱氏看到女儿装扮一新的进来,眼底闪过惊讶,笑道,“你来了就好,想必你也知道了,陆公子在府上做客,你大哥陪了一整天了……”
    “我知道。”沈清芝主动抢答,“我知道该怎么做。”
    邱氏又是一愣,“你知道什么?”
    “我代老安人和母亲接待陆公子,以尽主人之谊。”
    邱氏愕然,却发现女儿一脸平静,蓦地心里微酸,她多年来的夙愿就是把这个最疼爱的女儿送上陆家少奶奶的宝座,几经失败后,却不得不放弃,扶送侄女上座。
    侄女很争气,一出场就把陆家上下吸引住,邱氏当然很高兴,可一看到这个被放弃的女儿,难免酸涩、内疚,毕竟女儿从头到尾都清楚她的用意,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儿,议亲一直不顺,良人另有新欢,这个打击可想而知。
    “你愿意去?”邱氏小心的试探。
    如果说前阵子邱氏还有两分不甘心,在积极捧侄女上位的同时,还幻想着女儿意外成功,经过上次弹琴自取其辱后,邱氏就彻底断了自家女儿这条心,一心一意的要促成侄女这亲事。
    这次叫沈清芝过来,她本意也是想让女儿出面,但目的是希望女儿从中做媒介,把陆新明引到沈清兰面前去。
    陆新明滞留沈府不去,这府里还有谁不知道目的?偏偏沈清兰缩在小院里不出,她就只好让陆新明自己过去了。
    邱氏琢磨出这个法子后,忐忑了好一会,怕沈清芝哭闹,谁知道是这么个平静的态度,一下子让她百味陈杂。
    “愿意。”
    “那就好,我有些话要交代你。”邱氏大喜,立即说出自己的计划,“你过去之后,记得……”
    “……”沈清芝愣怔,看着母亲不说话。
    虽然给自己打了气,又找好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但不代表心里不紧张、不羞涩、不尴尬,沈清芝到底是个捧在手心里娇养大的嫡小姐,对于自己的亲事易主很是介怀,要不然也不会把好心又多嘴的莲心骂出去,她没想到母亲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让自己为他人做嫁衣裳,一下子就难受极了。
    “我知道了。”她突然大声回答,扭头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