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并肩而行,话语不多,但也不算冷场,沈清兰对这个大哥印象很不错,私心里不愿意听他为了沈清梦和沈清芝在自己面前表现得歉疚难安,就故意问他在私塾的趣事,沈之铭是个老实人,很认真的想了想,才回答。
    “趣事不少,不过大多是课堂上学生与先生就见解不同引发的,四妹妹大约不爱听这这些,我想想别的……去年的上元灯节,原本前几年的上元节都是放假的,去年先生突发奇想,让学生们都去作诗,大家都早早的到了,只有新明的位置迟迟空着,先生很生气,说要遣小童去陆府,这时一个姑娘提着个灯笼飘然而来,坐到新明的位置上,先生气得直骂,让那姑娘出去,那姑娘委屈得直喊先生,说自己就是新明,可先生却说,从不知自己收过女弟子,也没听说陆夫人还生了个女儿……”
    沈清兰“扑哧”而笑,“那姑娘是陆公子扮的?”
    沈之铭笑着看她一眼,“是他,也不知道他刚从哪个馆子里出来,连妆都没卸。”
    “是够胡闹的,先生该好好收拾他。”沈清兰笑声中微带讥讽,心里更不喜欢陆新明,认为此人一身的胭脂味。
    沈之铭看着她笑,缓缓点头。
    身后忽闻马蹄声急,两人还没来得及回头,猛然听得一声嘶鸣,蹄声在身边戛然而止。
    “之铭。”
    “……新明。”沈之铭嘴角抽了抽。
    陆新明端坐在一匹神俊高大的枣红马上,一身紧身骑装,显得他尤其身材修长,他居高临下的从沈之铭身上扫过,很快就转到沈清兰脸上,笑容明亮,目光璀璨。
    兄妹俩同时在心中叹口气。
    “四妹妹,你也在,真巧。”
    沈清兰行个礼,不做声。
    沈之铭问,“你这是去跑马了?”
    “闲来无事,去东郊转一转,这天气,迎风跑马,更是畅快。”陆新明的目光依旧在沈清兰身上流转,“之铭,不如你和我一起去?”
    沈之铭注意到他的眼神一直不离自己妹妹,微微蹙眉,迅速瞪他一眼作为警告,摇头道,“改天吧,我还有事,你也累了,回去休息休息。”
    陆新明飞身下马,“不去就算了,我不累,你有什么事,我与你一起。”
    “……”沈之铭颇为无语,他知道这厮在打自己妹妹的主意,心里有所顾忌,不愿他这么轻易得逞。
    沈清兰一直眼观鼻鼻观心,想着等他赶紧说完几句客套话离开就算了,没想着这公子爷脸皮真厚,居然赖上了。
    “大哥,你刚才说想去雅明轩喝茶,正好陆公子来了,你们同去罢,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陆新明一愣,随机反应过来,笑道,“四妹妹说的是,既然如此,咱们在此分路,你早去早回。”说罢,朝陆新明使个眼色,错身就走。
    陆新明欲哭无泪,眼巴巴的看了眼沈清兰,“四妹妹……唉,告辞。”不敢让沈之铭多等,百般不情愿的追上去。
    走出好远,碧玉才扑哧笑出来。
    “憋着回府里再笑。”沈清兰笑瞪她,然后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虽然没有沈之铭陪了,但好歹把他抛出去,引开了陆新明。
    珠宝铺子的伙计眼神最好不过,沈清兰只来过一次,他已记住,贵客还没迈进门槛,他已经迎上前,笑容可掬。
    “沈四小姐快请进,外头冷着,您先上里面坐,我去沏杯茶来给您暖暖。”
    虽然最终目的是为了买卖,但这份热情周到总是让人感觉舒服的,沈清兰心情很好,喝了热茶,心里暖融融的。
    伙计抱了好几个大首饰盒来请她挑选。
    沈清兰也没客气,一件件看过,最后挑了两个春带彩雕云凤镯子,水头十足、颜色娇艳,是难得一见的好料,雕工也很了得,一只彩凤展翅,四周祥云飘渺环绕。
    “沈四小姐真是好眼光!这一对镯子是新上的,无论玉料还是雕琢都是难得稀罕之物,别说分宁,就是整个洪州,怕也是少见这等好东西。”
    沈清兰莞尔,“包起来吧。”终于挑好给顾家姐妹的礼物,她松一口气。
    翡翠提醒,“四小姐,卫三小姐……”
    哦,对了,既然陆府也不得不去,见了卫三小姐的面,总不能空手。
    沈清兰从善如流,立即又挑选起来,伙计很机灵,当即退出,先去取镯子配套的盒子。
    谁知这时外头传来女子的轻斥声,沈清兰一心在首饰上,只隐约听到“瞎了狗眼”几个字,微微皱眉。
    碧玉耳朵灵,道,“四小姐,外头吵闹起来,是一个丫头在骂那伙计呢,说伙计把她家小姐预订的首饰卖了出去。”
    沈清兰用目光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从碧玉这一句话来看,像是伙计的过错,既然是已经预订的东西,便不该再售于其他顾客,精致漂亮的首饰向来是女儿家的心头好,既然欢欢喜喜的选中了,冷不防又成了他人的装饰物,自然要难受,性情柔顺又大方的,叹口气说声“无缘”就作罢,遇上脾气暴躁些的,骂几句出出气,也不算什么;这个大个珠宝店开门做生意,自然深谙四面逢缘、大事化小的道理,总有解决办法的。
    碧玉这丫头好打听好来事,却是只打听与沈清兰相关的事情,其他不相干的,她比主子还不屑一顾,当下趴过来帮沈清兰一起挑首饰,不理门外事。
    谁知门外声音越来越大,还砸了个杯子,瓷片在地板上碎裂的声音颇为刺耳,不容人忽视。
    “四小姐……好像……与咱们有关。”碧玉忍不住又听一耳朵,瞪眼错愕。
    沈清兰也放下手头一只簪子,外面的声音无风自来。
    “等你们再做一对一模一样的镯子?那得等到何年何月?先不说雕工,就是那般少见的翡翠料,可不是路边的瓦片,说有就有?”
    一对镯子?沈清兰若有所思的看向手边刚选好的两只春带彩雕云凤翡翠镯,莫不是说的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