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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任子苼不清楚。
    因为弟弟找到家里的事,谢文慧就压根儿没想转告他。
    任子苼心想:
    这就是他的悲哀吧。
    起头就是一种错误。
    底子薄,身边别说有个心腹管家,就是连个书童也没的。
    天大的馅饼砸在他头上,迎娶谢文慧。
    可家里的一切,也是谢文慧的嫁妆和谢文慧的姨娘掏私房置办的。
    从内宅丫鬟到随身小厮,甚至连守门的更夫,恨不得都是她谢文慧带来的。
    全是她的人。
    所以,一直以来,家里从上到下,虽然唤他一声老爷,但是任子苼却时常提醒自己,他不是老爷。
    哪家的老爷,不知家中大小事务?
    哪家的老爷,永远只能由夫人说的算?
    哪家的老爷,夫人想让你听见什么,你躲着不想听,不想知晓都躲不开。
    夫人要是不想让你知道的,你就永远被蒙在鼓里。
    并且,你在外头的一举一动,家里的夫人却了如指掌。
    就像这次,谢文慧就压根没想告诉他。
    亲自送他离家。
    他离家要是去干什么正事,谢文慧不告知爹病了也能劝自己一句半句,可他离家,明明是前段日子衙门没事儿,轮到他旬休,就和同僚去了外城玩乐跑马一番。
    今日,要不是回家凑巧,正好看到老家的长工蹲在墙根底下等他,他可能还不知道呢,谢文慧能干出来。
    就这些话,任子苼不知该怎么和他爹说。
    且他的不顺意,也从没有向家里讲过。
    “爹,大儿家来晚了,您老,别怨,别怪。早日好起来,比什么都强,啊?”
    任公信瞬间像委屈透了的孩子,抡起拳头就捶任子苼,捶了几下又像泄力了一样,哭的直抽泣道:
    “我是真以为你嫌俺们麻烦了。
    上回你家来,就说我闯祸,我没啊,儿,这回,爹屁都没敢放,任尤金那个老瘪犊子要走里正,我就让他当,我气疯了也没敢咋地他。
    他查我帐,我就痛快补银钱,我就想着,不能再给大儿惹祸了,不让你来回折腾为我伤神。
    上回你摔杯,我也晓得你是有些怪我拖后腿,我也后悔。
    可是,这回我是病了,让你二弟传话说的也不是让你为我出头做主,只是想让你家来瞅瞅我,找你三回啦。
    还有你家的那个管家?”
    任子苼发现任公信说话多了要喘,像是有口气要透不过来似的,急忙给顺后背:“不着急,不着急,您慢慢说,我今晚不走,我慢慢听。”
    就在这时,两位郎中煎好了药,敲了敲门。
    任子苼急忙用袖掩面,慌乱整理了番,又顾不上拿帕子,也用自个的衣袖直接给老爹擦干净泪。
    他端正的坐好,端起茶杯吹了吹茶叶沫子,才说了句:“进。”
    重新安顿好任公信,看到老父喝药后,由昏昏欲睡到彻底熟睡。
    任子苼这才出了内室。
    眼风一扫,任公信后续弦的小媳妇就退后了两步,本能的缩了缩脖子。
    “二弟妹。”
    “是,大哥,我明白了。”
    任子玖正儿八经娶回的婆娘,急忙过去扶走任公信的小婆娘,带着这位去别的地方睡。
    任子玖也被任子苼使唤着,去安排他带来的名医和随身的小厮。
    而他自己,则去了后院。
    打开了专门供奉母亲牌位的屋门。
    这间屋子,虽在后院,却是任公信家最体面的一间房,且目前,只有任子玖八抬大轿迎娶的妻子才准进来打扫。
    以及谢文慧。
    但是谢文慧,却从嫁进任家门,从未进来打扫过。
    牌位下,任子傲正跪着。
    没一会儿,窗外的任子玖就急得不行,因为他听到里面传出极其响亮的鞭打声。
    听的他直冒冷汗。
    也隐隐约约听到他大哥好像在骂三弟道:
    “我拿爹没办法,因为那是我爹。
    你以为你是谁?是我亲弟弟,就可以横行霸道胡作非为?
    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是不是?
    爹就一个,什么样都得受着,我告诉你,任子傲,但你这个弟弟,我可要可不要。”
    大哥还说了:
    “娘,没管好弟弟,今日,我就让他跪在这,也是为告诉您一声,这不会是最后一次抽他。
    往后,他只要不长脑子,我就抽他,直给他打的像个人,说话做事会过脑子为止。
    他不小了,都到了该说亲的年纪。
    要是再不管他,惹了大祸,哪日祸连全家,娘,您才会真的怨我对吧?
    以前,您确实该怨我,我一心读书,一心想着向上爬,什么都不管不顾。
    再一回头看,我到底在忙啥,又剩下了啥。
    唉,也是我没当好这个大哥,才会让咱家成了村里人能站在大门口哧笑的人家。”
    门从里面打开。
    任子玖硬着头皮上前叫道:“哥。”
    “去找些药,给他上了。”
    当任子苼离开,任子玖进了屋后,用油灯一照,当即惊叫:“三弟,三弟你没事吧,你醒醒?”
    弟弟被哥抽的,已经没了人样,本来之前就被那伙人打的吓得不轻,眼下是直接昏迷不醒。
    任子玖这一瞬也很脱力。
    是从啥时候,他家成了这样的。
    好像是从贪了那伙人救济粮开始,他大哥也跟着吃哑巴亏。
    一次又一次,越来越吃亏。
    要照他看,就不该惹那些人,往后绕着走,免得晦气缠身。
    今晚,任子苼的心情实在是复杂。
    才一到家,就面对十个八个老太太破口大骂。
    他有好久没听过这种市井泼妇的骂法。
    也好久没丢过这么大的脸,让随他车来的人都听见了。
    更是很久没受过别人的指指点点。
    村民们对他指点,他还不能发火。
    可在平日里,谁敢?
    任子苼自个找了盏油灯拎着,想出门静一静。
    自己一个人,没带小厮,沿着家门前的小路就朝外走。
    走着走着,他就不知不觉过了桥。
    溜溜达达,他就踱步到了河对岸。
    没敢乱走,只在大门前站定。
    因为听二弟说,这伙人挖了陷阱。
    任子苼才站定,就听到一阵掌声和叫好声。
    “讲的好。”
    接着,又是一阵笑声传出。
    他忽然觉得有口气透不过去,攥紧了拳头,压抑的他想咬牙。
    他爹在家躺着,病着,弟弟被他抽的没了人样,这伙人竟在笑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