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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老太问掌柜的,有没有花椒,能不能给点儿?
    掌柜的停下手里算盘,翻着白眼说,自从你们进城了,你知道我们花椒涨到多少银钱?
    马老太问,那能给点儿姜吗?给娃子们煮点姜汤水驱驱寒。
    掌柜的说,自从你们进城了,别说米面了,就只姜,你知道姜涨到多少银钱?
    马老太在心里狠狠剜他一眼,实在忍不住了道:
    “掌柜的,你当俺们乐意吗?俺们村在十里八乡都是人口最多的村,全村一百多户人家,就剩这十几户了,那些人,生死不知。
    就俺们,你也瞧见了,老的老,少的少。
    你当俺们乐意涨钱吗?就你们这,恨不得烧根柴火都收银钱,俺们也没地方哭啊,买头疼脑热一个小瓶子药丸,里头拢共也没有几颗,收俺们六两,六两啊,怎不直接吃俺们肉喝俺们血得了呢。”
    这话说完,俩人隔着收银台对着静默。
    掌柜的叹口气,率先打破沉默,指了指后堂不是好气道:“就说我说的,让你白用,唉,自个儿煮去!”
    “嗳嗳,”马老太立即双手合十拜了又拜:“谢谢,谢谢掌柜的了。”
    一碗接一碗的姜汤,端进了两个房间,端进了柴房、端进了马圈。
    碗里的汤,有的根本就看不到姜末,只是借借味儿。
    好几家媳妇负责收碗,催促着让赶紧喝,因为她们借用人家的碗,还得负责给人家刷干净。
    马老太拿着两个姜根回了房,翘着脚尖踩地面,怕踩到几个孙子的手脚。一个姜根给了大郎他们,让他们几个男人都搓搓脚。
    手拿另一个姜根,抱着宋茯苓的脚丫给搓。
    “哎呀,奶,不行了。”
    “忍忍。”
    “不是,忍不了,更痒了,哈哈哈。”
    “你别净事儿,总傻笑么,人家旁边那屋有人住。”
    宋茯苓咬住被头忍着,马老太给小孙女搓完脚,又拽过宋金宝的脚丫子接着搓。
    钱佩英看了眼怀里的米寿,“米寿手脚痒不痒?”
    米寿略显蔫头耷脑,一看就是困了:“米寿没有被冻到,姑母痒不痒?姑母搓。”
    钱佩英用热毛巾给钱米寿擦脸,擦完晃悠着米寿的小身体说:“睡吧,睡吧。”
    等宋金宝的脚心被搓完,姜根基本上也没什么姜汁了,那马老太也当宝似的,递给宋银凤。
    宋银凤瞅眼桃花,没先给自己女儿。心想,二弟和二弟妹都在柴房呢,越是二弟他们不在,越不能亏待人家孩子。她跪坐在地上,拽过踏上的大丫脚给搓了起来。
    要说虽然在北方,但是现在的月份还不至于冷到冻成这样,也就一早一晚温差大而已。
    是之前天气极其暖和那阵,然后走着走着忽然乍寒,迎风走,风都刮脸,一冷一热受不了造成的。
    宋茯苓翻包,找出古代的面油。之前连水也没有,再说逃荒的孩子何谈洗脸,没资格洗脸,面油也就没怎么用。
    现在拿了出来,她一手咔咔挠着头皮,一手抹出些面油往脚上擦,然后用曾经扎窟窿眼洗头发的黑塑料袋包住脚。又递给钱佩英面油。
    钱佩英也抹了些,还给米寿的小脸擦了点。娃啊,颧骨都是红的,被吹的皱皱的。娃还问,姑母,给抹的么,怎擦完脸疼。能不疼吗?干吧的。
    钱佩英抹完又递给宋银凤,宋银凤紧着摆手说不要。
    “大姐,我没啥精神头了,别一给你什么,你就总推让,你也累,我也累。
    快点儿,像我们娘俩似的,给桃花、给大丫二丫,还有那几个小子都擦一擦。
    明早记得也擦些,这东西就放在桌上。咱们啊,现在也不用造的不是人样了,有官家管,道上没人抢,能缓解一点是一点吧。”
    宋银凤听完这番话,偷瞄三弟妹好几眼脸色,这才接了过来。那也没让桃花他们擦脚,只让抹些油擦在脸上和手上。
    大郎他们几个小伙子,躺在地上很抗拒,更是啥都不擦,一喊直翻身躲,哪有男的擦这东西的。
    宋茯苓坐在床上,挠头发挠的不耐烦了,干脆两手一起上,咔咔咔给自己挠成了疯子。
    二丫在踏上翻个身:“胖丫,你别挠了,你一挠我也想挠,浑身痒。”
    钱佩英也拍了下闺女的膝盖,让轻点挠,再挠出血了。不用猜就知道,一准长虱子了。应该说,这里谁没长?都长虱子了。
    宋茯苓顶着一脑袋蜂窝头,就这形象拿着面油蹑手蹑脚来到马老太床边。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屋里还有人说话呢,马老太竟然睡着了,可见得多累。
    宋茯苓抱着她奶的脚,小手抹着面油,怕吵醒她奶,小心翼翼往上擦,擦完拿块布给裹上。
    田老太太侧身躺着,回眸看了一眼,心下感慨。
    宋银凤瞅了眼桃花、瞅了眼大丫二丫,她终于明白老娘为啥一路偏疼胖丫了。
    要说以前也疼胖丫吧,但她当亲闺女的说句实在话,总感觉老娘是冲三弟和胖丫有个好姥爷之类的。就这回,这一路可真是不一样。
    那祖孙俩从打嘴仗,到挎着胳膊一起走,一路上叽叽咕咕的,咱也不晓得一老一少在说么。缺水那一阵,都没挡住老娘和胖丫经常说私房话。
    此时,宋福生从宋里正那个房间出来了,不止给大哥在这屋重新包扎完了,也查看一番其他人的伤口。
    一句话总结大伙伤势,命贱的人啊,真的好养活。四壮一天天神叨的,还别说,火烙过的止血效果比他吃消炎药的还好,人家都已经开始长新肉芽了。
    宋福生让大哥回房间,他打算去柴房和马圈转一圈,看看大伙都怎么样了,要不然不放心。不能指望里正,阿爷岁数大,已经迷瞪过去了。
    到了柴房,宋福生问,都洗没洗啊?趁着有热乎水泡泡手脚。被子够不够铺啊?不够不行他去和掌柜的商量下,借几条被,大不了明早走之前,咱勤快些给人换洗了。
    王婆子躺在地上,她离灶坑挺近的,作为代表摆手回话:“福生外甥快回去歇着,不用惦记,这都挺好,俺们都挺好。”没错,外甥,王婆子已决定从马老太那论亲属关系,她和马老太往后就是姐妹,彻底当“母族”了。
    宋福生巡视了一圈就觉得人少,等到了马圈,一下子就察觉到,这人也太少了。
    “人呢,去哪了?”
    牛掌柜回道:“姑爷,高屠户花的银钱,在跑堂的手里买了些板子,带人去给三台手推车做车厢去了。人家掌柜的说,叮咣的,不让在这院里凿,他们就拉着车带着板子,都去官道上干活去了。”
    且还告诉宋福生:“铁头那几个小子,还研究要自个儿做木炭呢,怕咱们路上不够用。”
    宋福生皱眉,胡闹。烧木炭一烧就七八个小时,这一宿不用睡了,明天还得赶路。
    等他赶到官道上看到铁头他们时,松了口气,真怕这些人去挖坑包。
    铁头还不乐意了:“三叔,这就是不如在山上方便。柴火也不让随便用,木头就更是了,怎么烧碳啊。”
    宋福生没搭理他。
    高屠户笑得自豪,指着新做出来的两台车厢:“是不是凿的挺密实?不透风,不信你把手伸进去感受感受。这样娃子们在里头也能暖和些,炭盆子火也不用一刮乱飞呛人咳嗽。就是咱得在前面拉车,我套绳子了,你瞅瞅,到时候挑几个身大力不亏的拉车。”
    郭老大笑道:“我就能拉,这回咱有了车厢了,也免得像员外爷那样的好心人惦记。人家总惦记咱们会把娃子们冻到。看咱大伙那眼神啊,就好像咱们多惨似的。明个再让他们瞅瞅,咱大伙做的也不比他们买的差嘛。”
    另几个汉子累的一脑袋汗,也跟着附和:“就是,明个给他们瞅瞅。”
    就在这时,宋福生眯眼看到不远处,滕头过官道往他们所在的客栈方向走了,一看就是特意来找他们,有话要说。
    他又回身看了眼这些不睡觉、给娃子们制车厢的汉子们。
    “干完早点回去,”留下这句话,宋福生就大踏步回了客栈。
    才走进客栈,眼神搭到滕头的影子,就一边对滕头笑着抱拳一边对掌柜的道:“拿壶酒来,再来两叠小菜。”
    前庭里,二十几张空桌,宋福生和滕头坐在靠窗的位置。
    酒液倒向酒盅,发出声响。
    宋福生举杯:“滕头,其实我刚才就想过去找你了,一直忙忙活活的,又怕这个时辰去,你已休息,本想明早和你聊聊。”
    滕头喉咙动了动,桌下的手也攥了攥拳。眼前这人,看人太透亮,活的越明白,他越有些不好意思启齿。
    可那些家,到了客栈,除了那位员外爷,家家都找他们,同僚和手下也纷纷赞同把这伙人扔下,他们先行。
    宋福生看着滕头表情,再次倒酒,主动挑破话题。
    他说滕头,能否告诉我怎么到达目的地,一路怎么走,中间经过哪些城镇,需要什么手续,要是需要通城文书,你能否给我留下,咱能否分开走。
    与人方便,于己方便,手推车跟着队伍,我们很吃力。